23、第六章（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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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早该出来了，但天色依然没有大亮。北风劲吹，吹得高擎的旌旗猎猎招展。先前徘徊已好几日的战云，此时更加暗沉，暗到灰中透出了蓝。倏然间，电裂长空，鼓声也似更震如雷，打在敌军心上，却激励着晋军将士奋踊向前。混战中偷瞥向天际电光的敌人眼里，愈发透出惊惶无定；渡河时本就凌乱的队形，却不得不面对增援对岸的晋军主力齐心掩杀。
人喊，马嘶，利刃破入铠甲的缝隙，切开人的身体。向前冲的白色战袍、退却中的渡河秦军，怒吼着互相听不明白的简单音节，纷纷漫过、踏过倒在冬日河水与碎裂薄冰中的黑甲躯壳，似海潮漫过礁盘，和先行登岸的白色浪尖，逐渐连在一起，连成了完整的线，连成了奔腾激荡的怒涛、挟风啸叫的白色猛虎，咆哮着，扑咬着，吞食着愈逃愈散的黑色人群。
——淝水，为之不流。
从登岸之前就与敌人兵刃相接，一路领军杀入敌阵的谢琰，身为白色猛虎的另一只尖牙，与最初时并肩作战的兄长已渐战渐远。然而“辅国将军谢”的战幡，却与谢玄的旗帜遥相呼应，风中高扬有声。素色战袍已尽血染，见到黑色影子晃过，依旧不遑细想就抬手一砍。那些影子很多，倒下一个又撞见一个。远雷阵阵，战云低沉，晃来晃去的黑色影子，令人心情格外暴躁，他埋着头不管不顾继续杀将出去，根本看不清砍倒的是谁，只觉得出手不由自己地越来越重，直到那刀不是向敌人砍去而是砸去一般。抬眼望去，谢玄的战旗也在迅速前进。
他听得到自己人从后面跟上来，毋需回头，只须放心。
敌退，我便追。
也不知斗到什么时候，不知追击到何处，他忽然觉得周围的敌人变少了。砍翻手边最近的一个，他困惑地望了望身侧的亲兵。
——亲兵数量倒是没怎么减。
万幸没有迷路？……也不曾掉队？……
……那么敌人呢？
那么多敌人都去哪了？……
才一愣神身边只剩下了白衣人群。目力所及，己方将士从两边绕过自己和亲兵身侧，还在继续向前涌去。他忽然觉得手臂有些酸痛，人也隐约有些疲倦。远远望见，谢玄的旗帜前进得也慢下来，谢琰提一提马缰，略有些惆怅和无聊地，找兄长去了。
见到兄弟时，谢玄已然信马由缰。
“刚刚接到道坚战报，此战斩了苻融。苻坚本人再来，少不得也须多怕我等三分……”
“阿兄。”谢琰忽然觉得自己该告诉谢玄真相了，“苻坚也在阵中。”
“………………什么？！风太大我听不清………………”
“苻坚自己说他也在阵中！”谢琰抬高了声音，吼。“你回来以前的事。”
“…………………………”
豁然一声霹雷。紫电穿云。
天际微微地、微微地飘起了晶亮晶亮的白色东西，先是粒子，一点一点地，成了絮子，飘着飘着就多了起来……
“……阿兄，下雪了呢。”
谢玄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欢笑起来：“真的，下雪了呢！”
“嗯，下雪了呢。”
“……阿末，阿末啊，阿姊看到这雪肯定很高兴的啊，对吧？对吧对吧……”
“……”
“……愣着干什么啊快去把苻坚也给我捡回来！！”
“…………”
“哦不，跟我一起去把苻坚捡回来！”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第六章（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