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之间（暗恋记事）》何婷婷

12、第 12 章

　　虽然他说得轻松，不过我可以感觉到唐远一定吃了不少苦头。我叹了一口气，不说话。
　　凌风笑道：“后来我自己也觉得无聊，而且，他还实在是个好人。居然不骂我，还继续相信我。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吧，我有些不忍心，就帮他找你。有个同学说他在酒会上见过你，看见你和一个男人在一起。我才一路打听到你的地址。”
　　原来是这样，我还在奇怪唐远怎么找到我的。
　　凌风喝了一口咖啡，继续说：“只是我怎么也没有想到，我那么辛苦把这么一个大帅哥送到你面前。你居然嫁给别人。早知道有这种好处，我就不去考律师了，反正我和唐远的私交也不错，直接拉他创业了。想来那家伙的耐性还真是强，如果是我的话，恐怕老早就被你逼疯了。”
　　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心里暗想，故作轻松地说：“你有听说放着老板不嫁去嫁给伙计的吗？”
　　“我就不相信你真会这么想。”
　　我没有反驳，毕竟在这个家伙面前，我一直没有什么秘密可言。我说：“不谈这个，说正事，这个案子你怎么看，资料我带来了，你看一下。”
　　“不用了，你手上的东西不会比报纸上的详细，我已经仔细研究过了。”
　　看见我吃惊的神色，他笑道：“我说过，唐远也是我的朋友。现在我说说我的看法。”
　　“他一定没有做过，我了解他。”
　　“这个是自然，实际上根本就是漏洞百出。”
　　“你有把握？”
　　“不是这个问题”，凌风收起刚才的油滑，眼神透出犀利的光彩，“你实话告诉我，最近有没有见过你老公。”
　　“他出差几个月了，出事以后，我一直找不到他。”
　　“我想也是这样。”
　　“什么意思？你是说……
　　“照理你们家的公司出那么大的事情。如果我是老板，死也要立即赶回来。”
　　我心里暗暗承认他说得有道理。实际上他说的事，我也一直觉得奇怪。而且公司里那些员工的态度，虽然表面上对我还是恭恭敬敬，实际上，关于唐远案子的资料，我一点要紧的都拿不到。或许就和凌风说的一样，我手里的这些东西不比报纸上多。
　　“你是说这件事是明涛……”我内心抗拒这个想法，可是事实就在我眼前。
　　“还有一件奇怪的事情就是你们公司闹出这么大丑闻，按理股价一定会受影响，可是我注意了你们的股价，这几天一直都很稳定。好像有人在托盘……”
　　“你不要再说了。这怎么可能？这对他有什么好处？”我突然站了起来。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唯一的解释就是……他又露出玩世不恭表情，“为了一笑倾人国，二笑倾人城的美人啊！”
　　“你是说我？”
　　“你认为呢？你和我说句实话，你老公最近对你怎么样？他出差几个月，你连他在哪儿都不知道，看来你们之间……
　　“你是说他知道了我和唐远之间的关系。然后……
　　“没错。要不然，这不过是经济官司，又不是杀人放火。不至于这么快就拘留。就算进去了，你们公司有心保他，保释也是很简单的。我只见过你老公一次，说不上特别深的印象。只觉得他这个人绝不像外表那么简单。我不知道你老公知道多少，但是假如唐远是被诬陷的，最可疑的就是他！”
　　凌风说的可能性我不是没有想过，可我一直不想相信。撇开唐远一直对他忠心耿耿不说，思博是明涛一手创立的，我明白创业老板的想法，他怎么可能因为这种理由……他难道会不知道，唐远对公司的意义不仅是他设计好的那些软件，真正的金矿是他的头脑。而且闹出这种丑闻，就算有人托盘，又能托多久呢。
　　“你还是不相信吗？”
　　“不是，你说得很有道理。我现在应该怎么做？”
　　“你放心，这件事包在我身上。我既然答应帮忙，就一定会尽全力。只是，我想知道你的态度。”
　　“你什么意思？”他不会还想……我郁闷之极。
　　“你想到哪里去了！我想知道，在你老公和唐远之间，你会选择帮谁。”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不会放过诬陷他的人，为了他的清白，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好，我知道怎么做了”，他坚毅的表情又被那丝招牌笑容取代，露出深深酒窝，“只是，你应该独守空房好久了，不如晚上去我那儿吧。”
　　正事已谈完，我拂袖而去。其实回想起这个家伙虽然胡说八道，却是个真正的君子。撇开今天和上次的事不说。他第一次和我谈到篝火晚会那天的事，他告诉我唐远把我送到宿舍，他也一定是那么做的，要不然他不会这么清楚。他会怎么帮我们呢？明涛现在到底在哪里，他究竟想怎么样？我好想知道。
　　几天以后，凌风约我出去，给我一个很大的信封，对我说：“这可是我好不容易搞来的，千万别弄丢了。”
　　我想打开，他制止我，诡秘得笑道：“这可是诸葛亮的锦囊，拆开就不灵了。等到危机的时候再拆。”
　　什么意思？里面是什么呢？摸起来硬硬的。
　　很快我就知道了答案。
　　晚上回到家里，我终于见到了阔别已久的我的现任老公，秦明涛。他看起来颇为憔悴。
　　“你回来啦？”我盘算着怎么向他开口问唐远的事。
　　他好像喝了一点酒，醉醺醺地搂住我，说：“你看到我好像不怎么高兴，怎么了？我们夫妻这么久不见，你想不想我啊？”
　　说实话，我还真的很少想起他，如果不是出了事，我简直已经忘记了这个人的存在。“我当然……想到这个人害唐远入狱，我连平时还颇为顺口的甜言蜜语也说不出来。我把他扶到沙发上，对他说：“你去做什么了，怎么喝这么多酒？”
　　“我问你有没有想我？这个问题这么难回答吗？”
　　“我……”
　　他的态度让我觉得仿佛做错事的不是他，而是我。他离家几个月，连电话也不打，最重要的是他居然……虽然我也不是绝对有把握，但是应该没有别人了吧。
　　“你一定没有想过我吧。我这么成全你们两个奸夫□□，你对我这个老公应该没有什么不满意了吧！”
　　“你在胡说些什么啊！”
　　“你还想骗我。你和那个唐远，结婚那天我就觉得你们两个奇奇怪怪的，他见到你脸色就变了！”
　　“我……
　　“我打听过了，你们高中就认识，感情好得很！”
　　“他只是我以前的一个好朋友而已，你想到哪里去了！”
　　“哦，只是好朋友，你要是心里没有鬼，干吗假装不认识他。更可笑的是我晚上问你对他的印象，‘一个书呆子而已’，你还回答得真轻松啊！”说着，他猛拍一下茶几，可情惊醒了，哭了起来。
　　“你做什么，吓到女儿了！”我忙去哄可情，不再理他。
　　“还不知道是谁的女儿呢！”
　　“你说什么？你明知道我和他……
　　“你们没有上过床，是吗？要不要我给你列个贞洁牌坊去？也只是没有上过床了，你的心全在他身上，他也一样！”
　　“你胡说些什么啊！”
　　“你们一直互相躲避，却一直还是，心意相通，是吧！那天你把程序编出来，随口就是‘我也是Z大计算机专业的’，那会儿你心里想的就是他吧！我可以告诉你，公司里除了他，就没有Z大的人了！”
　　“我是无心。”
　　“还要我说下去吗？难怪那些头头脑脑都叫你唐小姐。我现在才明白，敢情那是你倒在那个张少爷怀里的时候，满脑子也全是他吧。”
　　“你简直就是无理取闹！我可是一直都陪着你在打拼啊！”
　　“陪我？说得好听？你是为了他吧。其实我一直都在奇怪，为什么你这种女人会看上我。以你的条件，根本就不需要找一个不帅的还在创业的老板。”
　　他说得也不错，追我的男人中，他的条件不算好。假如张家不垮台，假如思博不上市，他甚至不如英俊潇洒，已经当上局长的我的前男友张家靖。
　　可情哭得更凶了，我把她抱回房间，不再理他。
　　他拉住我，对我说：“你那么喜欢他，为什么不嫁给他？我从来就没指望你能全心全意对我，你那么迷人，在我之前有别的男人也不奇怪，但你的心思有一分放在我身上也好。为什么你把妹妹介绍给他时，只不过跳了几支舞，你就当场失常了！而你一昏倒，他就追了出去。他和你妹妹不过多说几句话，你就天天来公司！我几个月不回家，你连问都不问一句，谁才是你老公啊！”
　　他的问题，我也不知道答案。我放下可情，她已经不哭了，对他说：“所以你就嫉恨他，陷害他吗？”
　　“没错，我一直把他当作自己兄弟，把你放在心尖尖上，你们居然一起背叛我！想到你脑子里全是那个男人，我恨不得杀了他！”
　　“为什么？他一直对你忠心耿耿，把全部才智贡献给你，他为你编了那么多程序……
　　“不要再提那些让我恶心的程序，所有的默认密码全是你的生日！”
　　“不提他，我们提思博，那也是你的心血，你知道你这样做的后果是什么吗？”
　　现在我不仅痛恨他，更鄙视他。以前我虽然不喜欢他，但毕竟也敬重他是一个以事业为重的男子汉。而今天，他竟然为了儿女私情而损害自己亲手创立的公司。
　　“思博是我大学以来的梦想，你以为这么做我不心痛吗？你知道吗？为了不让思博因为股价大跌而遭到收购，我把父母用来养老的钱都拿出来托盘。”
　　我看着这个可怜的男人，他也算是IT界的精英了。曾经是那么风华正茂，踌躇满志，他告诉我他的梦想是让中国人的电脑上运行着中国人自己编的软件的时候，我真心地表示钦佩。他说我为思博上市做的事是为了唐远。这句话不公平，我更多也是为了他的梦想。或许他唯一的错误就是爱上我吧。
　　“你真的要置他与死地吗？”
　　“是的。我已经想好了。我手中的钱还可以维持一段时间的股价，不行的话，我请会计事务所在帐上做点手脚，好看一点。我一定要把他送进监狱。”
　　“你明知道很多项目都是他负责，根本就没有人能接手。”
　　“我管不了那么多了，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让你们分开。等到事情平息以后，我就不相信这么大一个中国，找不到比他好的人才。”
　　他以为这样做我们就会分开吗？我和唐远无论分开多久，再见面的时候都感觉从来没有分开过。想到他要让唐远坐牢，我心如刀绞。“我不会让你这样做的！”
　　我怒吼道。可情刚才已经睡着了，被我吵醒了，又哭了起来，我起身去哄她。可怜的孩子，大概她宁可自己身在穷人家吧，至少可以睡个囫囵觉。
　　“你又想怎么样？最快这个星期，判决就会下来了。”明涛露出的神色让我觉得恐惧。
　　“我要和你离婚！至少我可以拿到一半的股权，我就可以召开特别股东大会，让他们来评理这件事。”
　　“哦，为了老情人和老公决裂，我会让你一股都拿不到。”
　　我还真是昏了头了，假如由我提出离婚，判决会对我很不利。虽然我感觉他在外面一定有人。但是我手上并没有证据，我从来都不关心他有没有别的女人。我还真不像一个妻子。忽然，我想起凌风给我的信封。
　　我拆开信封，一大叠照片掉落出来。这是什么，三级片剧照？仔细一看，里面那一男一女一个是我老公，另一个，好像在哪里见过，他的秘书吗？还真的，不怎么样？两个眼睛，一个鼻子而已，看起来年龄比明涛大许多，真不知道明涛看上她什么。我拣起一张照片，笑道：“你还真是有品位啊？”
　　“你居然……我好感动啊，看来为了钱，我老婆还是多少对我的风流韵事还是有点兴趣的。”
　　“那就让你失望了，这些照片不是我搜集的。我想问你，如果交到法庭上，法官会比较同情谁呢？”我又看了那位“情敌”一眼，冷笑道：“恐怕记者会更有兴趣，堂堂思博总裁居然放着家里年轻漂亮的老婆不要，找这种货色。”
　　“哦，你还瞧不起她？我告诉你，他可比你好多了。我一心一意对你，你看都不看我一眼。她怎么了？她热情，她崇拜我，爱我。我告诉你，你在床上像什么。开始我还觉得新鲜，后来我才觉得你他妈根本就是把我当嫖客，把自己当娼妓，干完事拉倒，一点感觉都没有。”
　　他怎么可以这样侮辱我，我抬手给了他一个嘴巴。刚刚再一次睡着的可情又被吵醒了，哭声更为尖利。父母吵架，最倒霉的就是孩子。本来因为第一个孩子被我流掉的原因，我曾经发誓不让可情受苦，可是现在，我却连最起码的安全感也不能给她。
　　秦明涛总算想起来他是个父亲，想去抱可情，我拦住他，不让他碰。“这是我的女儿。”我把可情抱在怀里。
　　“可她也是我的。”
　　“她才不需要你这样的父亲。”
　　“好，死女人，算你狠，你很快会见到你心上人的。”他恨恨得说，忽又很可怜得问道：“你还会和我离婚吗？”
　　我吻了一下可情，答道：“你放心，我暂时不会和你离婚的。”
　　毕竟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公众对我们已经很不信任，假如我和秦明涛再闹出婚变的话，情况会更加难以收拾。我们还要面对那些支持我们的股东，他们怀着对中国软件产业的支持把钱交给我们。他们很多人，在公司谣言四起的情况下，还坚持买进我们的股票。秦明涛这个愚蠢的男人，他以为股市能维持现在这个样子全是他的那点钱吗？广大中小股东的支持才是我们尚不至于停牌的原因。无论怎么样，就算只为了他们，我也不会让公司倒闭的。想着想着，我再一次感觉到腿痛，这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秦明涛具体用了什么办法，不过大致原来就是诬陷，再加上凌风在其中大力斡旋，唐远很快就被宣布无罪释放。
　　我再次见到唐远，已经是他被放出来第三天，他瘦了一点，精神还好，只是因为编了一夜程序的原因眼睛有点发红。
　　“对不起，嫂夫人，害你因为我的原因和老板吵架。”
　　还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啊。我心里有些难受，嘴上仍是淡淡的：“没有什么，和你没有关系。其实你秦大哥也很关心你。他只是被事情牵住了，才没有即时回来。回来以后一听说你被人诬陷，就忙着营救你。你别怪他。我不知道你听到什么传言，总而言之，你不要怀疑他就是了。”
　　他很奇怪地看了我一眼，他也不信吗？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却说得异常顺口。
　　“你这次入狱，工作耽误了不少，你要加油了。以后自己小心，身边小人多，你这个位子，多少人眼红。”我拍拍他的肩膀，还真把他当作自己兄弟一般。
　　这次的事情过去以后，为了公司的名誉，我和秦明涛继续扮演恩爱夫妻的角色。我继续对着媒体说着我的新好男人老公如何对我温柔体贴，我是如何幸福。不让外界对我们的事情产生任何怀疑。
　　那次我和唐远说过话之后，明涛就禁止我去公司。我自己也觉得越发难以面对他，这样也好。我用更多的时间照顾女儿和父亲留给我的产业。明涛不再经常出差，每天都会回来，只是我们很少说话。有时候，他会喝很多酒，抱住我的头对我说：“我死了，你就高兴了。我把思博和你一起给他，他还有什么不满意。其实我还真是傻，关系是你跑出来的，东西都是他弄出来的，我什么也没有做过。”其实这些话说得没道理。毕竟思博是他一手组建的，假如没有他，就不会有思博。思博是他的，这是不会变的。想到他曾经是那么爱我，我真伤他很深。我想起小时候羡慕那些公众面前的佳偶，觉得他们过着像王子公主一样的快乐生活，现在才明白其实其中不貌合神离的能有多少呢？
　　突然有一天，我接到一个电话。
　　“请问是秦太太吗？”
　　“是我。请问又什么事？”
　　“你好，我是第一人民医院，你先生今天早上出了车祸，现在伤势很重，可以麻烦你过来一下吗？”
　　我没等他说完，就胡乱披了一件衣服，赶往医院。我进去的时候，一个医生面无表情地对我说：“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
　　我走进病房，明涛躺在那里，满身插满管子，精神还好，我知道不过是回光返照的意思。他的伤很重，不过依赖现代高超的医疗技术，得以多撑一会儿。思博所有董事会成员，高层管理人员已经到了，他也在，我看出他担忧的神色。我心里一阵难过，不管怎么样，现在躺在床上的这个男人是我的丈夫，他曾经那么爱我。为我甚至于可以放弃他的事业。他在婚礼上曾经许诺照顾我一生一世，他是我一辈子依靠的对象。想到这里，我鼻子一酸，泪水快要流了下来。
　　他深深看了一眼泪流满面的我，恐怕他此时还在怀疑我的眼泪的真假吧。想起他曾经说过的那句“我死了，你就高兴了，我把思博和你一起给他。”我又有一种强烈的罪恶感，仿佛他是我害死的一样。他摸摸我的头，和以前一样，对我说：“不要哭了，坚强一点。”我看见律师拿好纸笔，知道他有重要的东西要讲，止住了眼泪。
　　他说：“我死了以后，所有财产留给我唯一的女儿秦可情。在我女儿成年以前，我所有财产的处置，包括对思博的控制权利，由我的妻子何溪纱全权负责。”又对在场的所有股东，经理人说：“本来想和各位一起鏖战商场，不料天不从人愿。幸好我有这么一位妻子。我希望我死了以后，各位能好好帮助她，让思博发展壮大。实现我们以科技产业报国的理想。我妻子虽然年轻，事事都有主张，我相信思博在她的管理之下，会比在我手中有更好的发展。”
　　他又看了一眼唐远，唐远走到他面前，他对唐远说：“你一直是我最引以为傲的下属，我一直把你当兄弟看待，我走了以后，你会替我好好照顾思博和她们母女吧。”唐远露出吃惊的神色，不敢回答。正在这时，明涛闭目而逝。这时，他才恍然大悟，像发了疯一样地推着他的尸体，叫道：“我会的，大哥，我会做到的。”
　　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可是到最后明涛也没有叮嘱我什么，或许他内心深处还不曾真正原谅我吧。有个女人哭得特别伤心，好像是他的女秘书，也就是照片上那个女人，想起明涛对她的评价，或许她是真心的。
　　举行葬礼那天，大家已经来了。唐远来请我。看见我脸色不好，担心地看着我说：“嫂夫人，请节哀，思博很多事情还等着嫂夫人拿主意。“
　　唐远，你或许不知道。我此刻地心情，就如同那天听到爸爸离家出走，卷款而逃的消息时一样。我最重要的心情不是伤心，而是由于肩负重任而生出的勇敢。我紧皱眉头，却不会因此而留下眼泪。与父亲留给我的企业不同，思博寄托了中国几代人科技产业立足与世界民族之林的梦想，假如它在我手中衰落，我一定不会原谅自己。
　　现在明涛刚刚去世，思博虽然有几个畅销的软件，一批固定客户，但由于成立时间尚短，核心竞争力还没有完全形成，上次又被折腾了一番，实力大损。但是不管怎么样，我已不是那个不问世事，快快乐乐读自己的书的大二的小女生。我也在商场里混迹多年，现在的我应当比那时更强才对。而且。也是最重要的，那就是现在，他在我身边。
　　我站起身，忽然觉得腿好痛，最近这种感觉越来越频繁了，疼痛也在加剧，会是风湿吗？
　　他们已经等在那里了，思博的董事会成员，高级管理人员，。他们的目光是期待，还有一丝不信任。毕竟我没有直接参与过思博的管理，年纪轻，又是个女人。在仪式进行完毕之后，我又按照事先想好的步骤，有条不紊地分拨了任务，他们已经露出了惊异的神色。
　　我看了一眼下面，说：“有谁可以告诉我，思博的使命的是什么？”
　　有人答道：“求实创新，精诚团结，永不言败，产业报国”
　　“大声一点，一起说。”
　　他们的语气是坚决的，目光是坚定的。明涛，你知道吗？你留给我的思博让我更有信心了。我继续说到：“很好，大家都很有精神。我知道现在外面对我们说什么都有，很多人都说思博要不行了。思博会不会垮下去呢？我不知道。我唯一知道的事情就是思博什么也没有，思博唯一拥有的财富就是你们。只要你们始终像刚才那样，无论遇到什么困难，我们的事业都会发展下去的。假如你们想怀念你们的总裁，假如你们没有忘记当初自己为什么加入思博，就让我们一起努力奋斗吧。虽然我们是商人，但我们身上所负担却是中国科技产业的未来，我会和各位一起努力的。”
　　看着底下那些年轻面孔，那种坚毅的神情。明涛，我不会让你觉得选错人的。唐远眼中已经不再是刚才那种担忧的神色，而是惊讶和钦佩。或许在他心中，我是熟悉而陌生的吧。
　　葬礼结束以后，我的腿更痛了，为什么会这样呢？
　　我去医院做了详细的检查，拿到化验单的一刻，我觉得上天和我开了一个很大的玩笑。医生又是那幅事不关己的样子，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何小姐，既然你没有什么至亲，我们只好和你说清楚了。”
　　“什么意思？”
　　“就像你看到的一样，你的骨癌已经到了晚期。不过我们并不是没有办法。”
　　“什么办法。”
　　“很简单，截肢，截去双腿，运气好的话，可以保你一条命。”
　　“为什么会这样？我才25岁。”
　　“我们怎么知道。环境污染，营养，遗传，什么都有可能。”
　　“可是……我还这么年轻。”
　　“这个不好说的，你看每天来我们这里的，一点点大的小孩子都有。”
　　“假如不截肢的话，我还能活多久。”
　　“秦太太，割掉好了。有什么大不了了？”
　　或许在局外人看来，我的腿与鸡腿，猪腿并没有什么本质区别吧。
　　“可是……想到我要在轮椅上度过后半生，我就异常恐惧。
　　“快点决定，早割比迟割好。你要腿还是要命？”
　　我又去了另一家医院，证实了那个喜欢割腿的医生没有误诊，他的判断是正确的，假如不截肢，采取保守治疗，我只能再活三个月。
　　我看了一眼自己的双腿，它们依然洁白修长，没有一丝瑕疵，我真的要失去它们吗？我曾经以为自己很坚强，现在我发现并非如此。不行，我无力忍受在轮椅上度过后半生，我宁可要自己再漂漂亮亮地活三个月，也不要残缺的，惹人讥笑的几十年。。想起我一直都争强好胜，以为自己以控制命运，却发现命运从来就不曾在我手中，所有财富权利，终究只是一场空而已。我心如刀割，我不想死，可是我又能怎么样，我无法接受自己没有双腿的样子。
　　我最担心的事情除了可情，就是思博了。女儿可以交给明涛的家人，反正她爷爷奶奶都在，叔叔姑妈一大堆。可是思博呢？我必须在自己最后的三个月里，为它找到一位合适的未来总裁。本来唐远是最合适的人选。撇开他的忠心和才华不谈，他现在手中所持的思博股票是除了我和可情以外最多的。假如我死了以后，把自己手中的股份也交给他的话（可情有她爸爸留给她的财产也够了），他就可以拥有对思博的控制权，在现在这个阶段，思博拥有一个强有力的领导是十分关键的。可是，唐远能担下这个重任吗？我没有十分把握。
　　第二天召开管理层会议，商讨下一步的战略。
　　“唐经理对这次政府用低于市场一半的价格采购软件的事有什么看法？”我看了一眼和往常一样，一直坐在那里不说话的唐远，问道。
　　我现在才明白以前为什么明涛一直都夸他是自己最得意的下属。他每次开会的时候都几乎不开口表达自己的看法。所有的人都喜欢把事情推给他，不管是不是他的工作。他总是把工作全部扛下来，吭都不吭一声。这家伙以前就是这样，假如有人问他题目怎么做，即时他自己的作业还没有做完，明天要听写生词，他还一个没有背过，他也会毫不犹豫先满足别人的要求。我不讨厌这样的下属，我希望我所有的下属都是这样的。可是，现在我希望他成为的却是一个总裁。他需要领导别人，共同完成目标，而不是自己任劳任怨，埋头做事。我承认他是很能干，可是总裁再能干也不能做所有事。
　　唐远终于抬起头，仿佛犹豫了很久地说道：“我认为这次政府采购是个好机会，我们应该无论如何拿下订单，价格低一点也……
　　很好，和我想得一模一样，看来他对研发以外的事情也是还是很有主张的。
　　“我不同意唐经理的说法。”未等他说完，生产部的小马就插话了，这家伙还是这么没威信，小马的地位可是远不及他啊，“唐经理是想说价格低一点也不要紧吧，我可不能赞同。做软件就是为了赚钱的，不管怎么样，亏本生意我们是不能做。你说，对不对啊，唐经理？”
　　反驳他啊，唐远。我盯着唐远，希望他能说出自己的理由。他却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半天才崩出一个：“可是，可是……
　　“可是……，可是什么呀。你们搞研发，天天花钱，却不知道赚钱的辛苦，哪像我们每天在第一线……
　　“等一下，我说一句”，我制止住，“马副经理，你刚才口口声声说，如果接受政府提出的价格，我们就会亏本，请问你在说这句话之前，有没有经过成本核算，还只是凭自己的想象呢？”
　　“我只是根据历次成本估计一下。”
　　“哦，你在生产部门做了那么久？难道会不知道，软件成本最大的特点就是后面多生产的成本会很低。”我看了他一眼，说到这里就可以了，省得有人觉得我偏袒唐远，“这样吧，马副经理先回去做个成本核算，特别是增加这个订单我们要多付出的成本的核算。明天交过来，那个时候我们再考虑是否争取这个订单。下一个问题，就是关于我们下一步发展的方向，唐经理，还是从你开始吧。”
　　唐远见我又点到他的名字，不喜欢说话的他，想必并不愉快吧。唐远道：“除了我们一直在进行的杀毒，翻译，辞典这几个系列的软件以外，我觉得下一步的发展方向应该是字处理软件。这个市场容量很大，利润丰厚，却长期被国外软件所垄断。我提议现在开始进行一个开发计划，用两年的时间开发出中国人自己的字处理软件。”
　　我赞许地看了唐远一点，毕竟说到具体技术工作，他还是擅长的。不料市场部经理小李反驳道：“唐经理，应该用不着制定两年计划这么久吧。字处理软件早一天上市，就早一天获利。过了两年，又不知道情况会变成什么样子。那个时候，你才把软件弄出来，有没有人要还是个问题呢？依我看，抓紧一点，给你两个月时间，弄得出来就弄，弄不出来就放弃你的宏伟计划。”
　　唐远坐在那里，低下头，一言不发。我还真是服了他了，好歹说句话啊。
　　一位董事会元老实在看不下去了，说：“李经理，你太过分了。你这不是强人所难嘛。据我所知，国外那些大公司，推出类似的软件，一般来说都要三年以上的时间，最快的也要一年半。你竟然要唐经理两个月就编出来。你编编看？”
　　“两个月不算短了。我当然是编不出来。可是唐经理不一样，人家可是学生时代就被称作为天才，Z大计算机专业的第一名。更不要说我们老总裁对他信任有加，给他股份，新总裁也很明显对他另眼相看。我还听说新总裁和他……”
　　这家伙下面还不知道要说出些什么。我急忙制止了他，说：“我们到此为止。唐经理，你回去以后制定一个详细的企划案。进度自然是越快越好，需要哪些部门的配合，列张单子来，我会尽量帮你调剂。包括可能需要增加的人手方面，可以报到人事部门。李经理，你最近要是有时间，市场部那边可以做一个调查，搜集一下顾客对我们推出字处理软件的看法。”
　　可以想象，如果我不在的话这帮人恐怕会把唐远吃了，连骨头都不留，算了，今天就到这儿吧。我说：“好，今天的会议就到这里，大家散会。唐经理，你留一下。”
　　人都走光了。我让唐远坐得离我近一点。对他说：“现在这里没有别人了。你可以放心说话了。你说说看，你对今天两件事情的看法。”
　　唐远舔舔嘴唇，说道：“其实，把软件卖给政府，因为软件是事先已经做好了，所以多卖一套就多赚一套的钱，而且大笔交易又省了花在渠道和包装上的成本，虽然价格低了一点，但差不多是净赚。而且我们接下这个单子，可以大大提高我们公司产品的声誉。”
　　我点点头，又问道：“字处理软件的事呢？你刚才不说话，是不是也认为李经理说得有道理，你在两个月之内努力一下能弄出来。”
　　“这个我无能为力。做软件要讲质量的。现在我们一直采用三三三管理方法。所有软件设计，编写，调试各花三分之一的时间。就算两个月编得出来，软件没有经过充分调试，有很多错误没有发现纠正，是对用户的不负责任，还会影响我们产品的信誉。”
　　“看来，道理你全懂嘛。说得很对，我完全赞同。但你刚才为什么不说？”
　　“我……对不起。我……
　　“怎么了，你？表达自己的看法这么难吗？刚才不是说得很流畅，很好吗？怎么会议上，你就说不出来了？你怕什么？怎么说你也是思博的创业元老，堂堂研发部经理，你怕他们干什么？”
　　“我……”
　　“你什么你？你分明就是在逃避责任？”
　　为什么我会对他那么凶。我知道自己的话不公平，唐远无论大事小事从来就没有逃避过自己的责任。恰恰相反，他还承担了很多不该他承担的任务和责任。而且，要说逃避的话，应该是我吧。不知怎么，我的腿又痛得厉害，或许我真的快要死了。我强忍住，不让他发现我的不对劲。对他说：“你先回去吧。我的话可能太重了，你不要介意。”
　　“可是，溪纱，你的脸色不太好，出了什么事？”他担心地说。
　　“和你无关，你快回去吧。”天啊，我快要忍不住了，这种疼痛。
　　“溪纱，你不舒服吗？要不要去医院。”他柔声说。
　　“我说与你无关了。我让你出去，没有听见吗？你想做什么？仗着旧交和我攀关系吗？还有，以后叫我‘总裁’。”
　　唐远，你快走，我不想让你看到我这个样子。这已经不是以前那种想逃的感觉了，而是……
　　唐远出去了，我拿出止痛片，和水吃了，稍微好了一点。这群人还真是难管。现在我约束他们已经很勉强，要是把这个位子交给唐远，能坐稳吗？唐远待人，一向是恩有余而威不足。这样对君子还可以，对小人不行。可惜你不能指望每个人都是君子。就说那个李经理，可以看出，他嫉恨唐远。虽然我承认他的能力是很不错，市场部的业绩一直很好，但是仗着自己的功劳居然连我和唐远的关系都敢公开问，狂妄到了什么程度。我现在还可以用他，但这样的人将来和唐远是绝无合作可能的。我只好忍痛割爱了，不过他手中掌握了大批客户资源。看来只好假意提拔他，让他把权利交给副手。可是这个人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至于那个姓马的就更加可恶，能力又差，嗓门倒是很大。他的那张脸好熟啊，对了，和明涛鬼混的那个女人好像也姓马，莫非和她有什么关系。难怪我觉得他晃来晃去总是不顺眼。他也不想想一朝天子一朝臣，现在思博是谁的天下。那个女人都不敢待下去了。不过就算我把这些人清理干净，以唐远那种温和的个性也难以当此重任。我越来越感觉到明涛的难处了，他这个家当得不容易啊。他也找不到一个可以信任的人，才把这付千斤重担交给我。
　　唉，我也知道唐远不是当总裁的料。就算他有总裁的领导才能，也永远不会拥有当领导的欲望，而权利欲望对成为一个领袖有时更为重要。其实，就他个人而言，他只要管好他的研发部就可以了。可是，不管怎么说，只有三个月的时间，唐远，你一直都是我最喜欢的人，不要让我失望哦。
　　当夜，我在办公室里继续工作，现在属于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我想尽量让思博的各项管理制度走向正规。这样无论谁接管，都不至于太困难。已经很晚了，所有的人都已经走光了，只有唐远办公室的灯还亮着。已经多久是这样的感觉了，就算不和他说话，就算不看到他，只要看到这盏灯，想到我们为了共同的理想一起奋斗，就会觉得幸福。
　　到了快要死的时候，我才觉得自己好傻，为什么我要不断逃离他，又不断靠近他，假如我早一点发现这一点，我们至少可以拥有一段快乐的时光。总觉得自己太年轻，还有很多时间。却不知道人生无常，当你愿意放下束缚时，已经没有机会了。我今天早上那么恶毒地骂他，他有没有生我的气呢。对不起，唐远，我也知道自己没有资格让你承担下这么重的责任，让你做你不喜欢也做不好的事，可是我没有办法。
　　看着那些帐簿，我的腿又痛了，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支持多久，可能撑不到三个月。唐远，你要加油啊。我去拿药，正在这个时候，门开了，他走了进来。
　　“谁让你随便进我的办公室，你敲门了吗？”我一边把药收起来，一边说。
　　唐远眼明手快，一把抢过我的药，说：“抗癌灵，止痛片，果然是这样，你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
　　“你都知道了？”
　　“我问过你的司机，他告诉我你去过肿瘤医院。我今天去过了，医生告诉我，你配了药，拒绝接受截肢。难怪你今天早上会发那么大脾气，溪纱，你该不会想一死了之，然后把思博留给我吧。”
　　“我……
　　“我不会同意这种事情发生的。”
　　“你有什么权利？你怕我死了你一个人没办法把公司撑下去，所以你不许我死？”
　　他突然，第一次把我搂在怀里。我试图推开他，却发现自己一点力气都没有。他的怀里好舒服，让我觉得好温暖，我心跳不已，觉得人生还有很多美好的东西，我都不曾享受过。我甚至突然不想死了，只要他能永远这样拥抱我，就算没有了双腿也无所谓。
　　他吻着我的秀发，对我说：“傻瓜，你明知道我不可能这样想。你问我有什么权利管你，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自己痴恋你十年，总还有点权利吧。”
　　“追我的人多得是，又不只你一个。”
　　“那是不一样的。茫茫人海，有一千个人爱上你的美貌，一百个人爱上你的才智，爱上你灵魂的只有我一个。我上次向你求婚时曾经告诉你我喜欢你的聪明漂亮。我现在才发现如果何溪纱不过如此而已的话也不值得我痴恋十年，心意不曾有一日改变。”
　　他放开我，扶住我的肩膀，认真地对我说：“我认识的何溪纱是个遇到任何困难都勇于面对，从不逃避任何责任的女子。我知道选择死亡需要很大的勇气，但是，毫无疑问，选择活着需要更大的勇气。在生活的那么多磨难面前你都不曾选择逃避，为什么这次你会放弃呢？”
　　他又一次抱紧我，对我说：“溪纱，你可以选择逃避我，但请你不要逃避命运，好吗？”
　　我哭了出来，“我不要没有双腿，我不要坐轮椅。”
　　“傻瓜，这是我刚才在网上搜集的治疗骨癌方面比较有特色的一千五百家的地址，我从里面精选出37家，明天我们去一家一家看，有没有可以不用截肢的办法。”
　　“如果还是一定要截肢呢？”
　　“你截肢以后我还会一样在你身边，陪伴你，注视你。”
　　“为什么对我那么好？”
　　“因为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所钟爱的那个溪纱的灵魂都没有丝毫变化。”
　　我哭得更加淅沥哗啦，他一边帮我擦，一边说：“不要哭啦，人家要是知道他们最尊敬的总裁大人哭成这个样子，不知道要怎么笑呢？”
　　我突然笑了，“刚才见你还没有走，我还以为你在干什么正事，原来在找这种资料。”
　　“这还不是正事啊，你自己也明白，思博可以没有我，但是绝对不能没有你。你一直都没有逃避过生活赋予你的责任，这次也不会例外。假如生活注定充满不幸，就微笑面对它吧，我会一直陪伴你的。”他忽然笑了，话锋一转，“你还真是过分，我天天工作到深夜，你还嫌不够剥削我。”
　　综合检查的结果我还是要做截肢手术，我已经不那么害怕了，因为他一直在陪着我。我失去了双腿，却保全了性命，在唐远的悉心照顾下我恢复得很好。唯一的遗憾是自从那一夜之后，唐远就再也没有说过甜言蜜语。我让他说的时候，他就用各种好吃的东西来搪塞我。他会烧中国各种菜系的菜，有很多我原来不吃的东西，像大蒜、黄瓜、胡萝卜他都有办法让我吃下去。
　　有一天，他实在被我磨不过了，对我说：“好啊，我说就是了，不过你先让我酝酿一下情绪。”
　　“还要酝酿情绪啊？”
　　“当然了，哦，我想起来了，有个东西要给你看一下。”
　　“这个月的财务报表啊？”
　　“还没做出来，我已经去催了，你放心，不会太差的。这个，你看一下，我花了很长时间。”
　　我看了一下，是关于开发字处理软件的企划案，厚厚的足有两百多页。内容极其详尽，不但包括详细的开发进程，具体的时间进度。还有完整的市场前景预测。我粗粗翻了几页，就感觉到不仅内容全面，而且很有见地。
　　他看出我惊讶的表情，笑道：“你那么惊讶做什么？这份企划案不是你吩咐我写的吗？难道总裁大人已经忘记了。”
　　“我当然记得，可是……你什么时候开始写的？”我问道。这几天唐远一方面要管公司的事，一方面要照顾我和可情，这么详细的一份企划案，就算这几天不吃不喝也很难做完。”
　　“很早啦，在我被诬陷入狱前就开始了。”
　　“啊？”
　　原来他那天说的两年不是随口说的，而是早有计划啊。
　　“可是你……
　　“我怎么想起来的，在公司制定下一步战略要做这个吗？”他笑道，“在你眼里我那么没用吗？”
　　回想起他那天虽然在会议上张口结舌，可是私下里却把每件事情都分析的有条有理。包括很多和他的工作一点联系都没有的事情，他都像早有准备一样。莫非他……
　　“我想你的时候，就会做好各种帮你的准备。”
　　是的，他从高中开始就一直是这样。
　　“可是你为什么从来不说呢？”
　　“因为你没有请教我啊？”
　　“我开会的时候都会问啊。”
　　“我不习惯在很多人面前表达自己的看法。我只要会在你面前说就可以了。”
　　我笑道：“你不是说还要酝酿情绪吗？怎么这么容易就说出来了。”
　　“这样也算啊。我下次多说一点好了。”他忽然很认真地问我：“溪纱，你从来没有告诉过我，你最喜欢我哪一点？”
　　“你的灵魂啊。你不知道吗？”我模仿他的话。
　　“我的灵魂的哪一点？”
　　“我不告诉你。”
　　“你要我说甜言蜜语，自己不说，不公平。”
　　“不要脸，哪有男人逼女人说甜言蜜语的。”
　　“我不管，你不说，晚上罚你吃蒜茸辣椒。”
　　“不要。我是病人，你怎么可以虐待我？”
　　“医生说这个菜对你的病最好。”
　　唐远，对不起，我不告诉你是因为这个原因，这个问题我也从来没想过。

　　后记
　　我康复之后，唐远似乎并不急着娶我。我问他的时候，他解释说我们浪费了太多的时间，一直都没有认认真真谈过恋爱，就这么结婚太可惜了。我知道真正的原因是秦明涛才死没多久，我是公众人物，他担心我的名声。另一方面，对明涛英年早逝，外面谣言纷纷。假如我们突然结婚，让人怀疑到思博内部有股权纷争，对公司信誉会很不利。到可情上小学的时候我们终于结婚了。外面说什么的都有，但是此时公司已经稳定，我们也顾不了许多了。思博的业务发展一直很顺利，字处理软件占据了中国78％的市场份额。操作系统软件也打破了外国一统天下的局面，占据了34%市场份额，而且还在进一步扩大。我将父亲留给我的公司和思博合并，思博又进入房地产业，金融业，并在美国，欧洲开辟市场，成为名副其实的跨国经营公司。公司日常经营依然是我做总裁，但很多主意实际上是唐远拿的。我有时忍不住问他：“明涛一直那么信任你，临终还托付你照顾我们母女和思博，他在世的时候，特别是创业的时候，莫非很多决策都是你幕后做出的。”
　　唐远笑而不答，只是说：“反正我是没有当总裁的命了，天生就没有领袖气质，只要你有就可以了。”
　　霖林成为了青春偶像歌手，她忽而清纯如水，忽而烈暴如火的气质迷倒了一大批少男少女。每当有她的演唱会的时候，只要不太远，唐远都会推着轮椅和我一起去看，他像年轻人一样尖叫着她的名字，送花给她。我知道他不过把她当妹妹看待。霖林现在身边的男人不是当红偶像就是知名导演，当然也不会把唐远放在心上。唐远还开发的一个网络游戏由她代言，风靡一时。有时候，唐远甚至会替她买避孕药，毕竟选择什么样的生活是她自己的事，我们所能做的只是尽量让她减少对自己的伤害。
　　还有一件可笑的事情就是霖林的母亲听说女儿走红的消息以后，拼命想认回女儿，霖林坚决不肯认，事情闹得很大。我们不便于直接插手，只好嘱托已经在律师界颇有声誉，人称“笑面虎”的凌风帮她打官司。
　　唐远对可情也很好，有时简直把她娇惯地我都看不下去。这个男人大概生下来就是用来宠女人的吧。
　　在工作以外，唐远推着轮椅带我去了很多地方，我们去看了吴老师，吴老师说：“老早我就觉得你们俩不对劲，好好的同桌位话都不说，大概那个时候就开始彼此暗恋对方了吧。”她看得还真是准啊。
　　唐远甚至陪我去了第八监狱，前副省长公子，前卫生局局长张家靖在那里服刑。
　　他看起来精神还不错，或许因为没有沉迷于酒色的关系，身体比以前更好了。见到我来了，笑道：“难怪我昨天晚上眼皮一直跳，果然今天有贵人来？”
　　“左眼跳？右眼跳？”
　　“左眼右眼一起跳。”
　　唐远进来，俯身吻了我一下，把两瓶事先准备好的茅台酒递给我，对我说：“我已经打点好了，我先出去了。”
　　我把一瓶茅台递给他，自己打开另一瓶，陪他喝他可能已经很久没喝过的酒。
　　他走后，张家靖对我说：“你知道我入狱以来最大的遗憾是什么吗？”
　　我怎么会知道。
　　他说：“就是以前和我好过的女人一个都没有来看我。”
　　算来这个人也算是个真豪杰了，在这种情况下居然最遗憾这种事情。不过世情冷暖，男女之间也是同样道理，却也不足为奇。
　　他又问道：“你们结婚了？”
　　我点点头。
　　他忽然遗憾地笑道：“你老公对你还真好，难怪你死也不肯嫁给我了。”
　　我沉默不语。他又继续道：“也没有什么贺礼可以送给你们。看你腿好像不太方便的样子，我这里有一些药，是上次你替我捐的那五百万修的希望小学的孩子们送的。我算是借花献佛吧，据说是大别山上采的，可以舒筋活血，希望对你有用。”
　　我却之不恭，就道了谢，收下了。他又道：“说来也奇怪，我以前那么多朋友，不管男的还是女的，我入狱以后，一个也没有再和我联系过。我收到的所有信件，物品都是那帮大别山的孩子寄来的。”
　　这家伙包了一辈子女人，最有效的投资大概就是这一回吧。
　　有一天，可情回来告诉我们有个男生在学校里经常欺负她，她打听到他星期天要去儿童公园，央求我们陪她一起去，顺便帮她报仇。我和唐远莫名其妙，不过想到这个周日左右没事，索性一家三口，散散心也好，杀奔儿童公园。
　　那个男孩还没有到，唐远推着我，在公园里闲逛，可情在旁边蹦蹦跳跳。我看着旁边行走自如的人群，黯然对唐远说：“或许上天是惩罚我老是逃避你，才夺去我的双腿，让我再也跑不了吧。”
　　未及唐远答话，旁边一个熟悉的声音，“依我看是可怜唐远太没用，总是追不到吧。”我抬头一看，居然是很久没见的凌风。
　　他捶了一下唐远，道：“想不到你们最后还是走到一起了。只是你这个家伙太不够意思，重色轻友，结婚了也不通知我。”
　　“对了，为什么我们结婚请客漏掉了凌风呢？”我问唐远。婚宴那天的名单，唐远没有让我插手，是他一个人拟订了。除了商界和政界的朋友，我们还请了很多以前的同学，其中不乏以前我或者他的追求者，但却独独忘了一直关系最密切的凌风。
　　未及唐远回答，凌风笑道：“不过不要紧，结婚不通知我没关系，离婚通知我就行了，到时一定去恭喜。”
　　唐远笑道：“这就是我不敢通知你的原因。说实话，以前追溪纱的人那么多，被我试为竞争对手的只有你而已，你应该感到荣幸才对。”
　　凌风道：“忘了告诉你们一件事，两位上个月结婚，我上个月离婚了。”
　　“啊？”我和唐远同时叫出声来。
　　凌风道：“你们那么惊讶干吗。不过是第三次离婚而已。反正这年头为了爱情而结婚的人本来就不多。”他眼中露出一丝黯然，又很快烟消云散。
　　这家伙还真不是普通的潇洒，不过这会儿离婚，该不会和霖林有什么关系吧。
　　“小远，你在做什么，不要欺负小朋友哦。”
　　我们循声而去，只见可情不知为什么和一个十分可爱的小男孩打了起来。那个男孩浓眉大眼，脸上深深的酒窝，我看了一眼凌风，难道是凌风的儿子。这家伙平时看起来玩世不恭，想不到还是个好父亲，周日带儿子来公园玩。
　　“你儿子？你用我的名字给他取名。我还不知道你竟然这么崇拜我。”唐远一脸得意。
　　凌风道：“你不要搞错了。我给他取的名字可是灭远，凌灭远，消灭的灭。”
　　我不禁皱了一下眉头，取什么名字不好取这种名字。
　　他们俩越打越火热，可情明显处于上风。唐远兴奋地叫道：“可情加油，加油，真不愧是爸爸的好女儿，你爸爸被他爸爸欺负了一辈子，你总算替爸爸报仇了。”
　　我问凌风：“你怎么想起来星期天带孩子到这儿来玩？”
　　“这个臭小子说学校里有个女生每天欺负他。要我来帮他报仇，你们呢？”
　　“也是一样啦。”
　　我们瞬时明白了，现在的小孩子还真是不得了的，才六七岁而已，居然找这种理由让父母帮他们找约会机会。
　　凌风看了我们俩一眼，笑道：“难道我们那个时代的爱情流行恋人间互相逃避，现在的爱情流行互相欺负。不过令爱还真是厉害。怎么说我黑白两道都有点熟人，平时也交了这个小子一点功夫，碰到令爱，竟然完全不是对手。”
　　我说：“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你不知道这个丫头有多有钱。他爸爸留给他的思博的股份自不用说，我和远加起来都没有她多。明涛死了以后，我才知道，他家里那么有钱，爷爷奶奶独宠她一个，她姑妈，舅舅都没有孩子，留了好多产业给她。美国，加拿大，澳大利亚，到处都有。我们工作又忙，不可能天天看着她，虽然有保镖，到底还是不放心。远想了个办法，请人教她功夫。”
　　“她学得很认真的。悟性高，又顽强，练功的时候摔倒了自己爬起来，从来都不哭。“唐远说着可情，一脸得意。
　　“就和她母亲一样，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勇敢面对。“凌风说
　　我抬头看唐远，用眼睛告诉他你还敢说只有你一个人爱上我的灵魂吗。
　　唐远俯身对我耳语道：“我早知道老婆对我最好啦。”还真是奇怪，和他在一起这么久，一个最小的动作还是会轻易让我脸红心跳不止。
　　凌风笑道：“你们两个不要在我这个伤心的男人面前卿卿我我，真受不了。”
　　凌风，你可能不知道，即使是我，假如没有他在身边的话，也不可能每时每刻保持坚强的。
　　他受不了，索性不看，看着两个正打得欢的小家伙说： “好灭远，果然是我的好儿子，从小就学会攀富姐，一定要给我追到可情哦。不会的话，晚上爸爸再教你几招。”凌风眼睛闪闪发光。
　　这个家伙，难道就不会一句正经话吗？
　　两个孩子打得越发凶了，唐远忙去劝架。
　　见他走了，凌风说：“你们现在可以算是十分幸福了。”
　　“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现在也只是你看看不错而已。我毕竟断了双腿，虽说保了一条性命，却不适合再生育。他虽然说不在乎，有可情就够了，家里还有两个弟弟，不需要他传宗接代。我心里到底不舒服。就算是这样，我体质明显下降，能活到哪一天也不知道。他对我百般疼爱，也有一半是这个原因。所以人还不就是这么回事，既然不知道明天发生什么事，还不如把握今天。”
　　凌风也黯然，忽然对我说：“为什么我每次见到你，都会觉得你又漂亮一点呢？”
　　我不答话，他又问道 “假如你先遇到我，而不是他，你有可能爱上我吗？”
　　“不可能。”我回答得很坚决。
　　“为什么？”
　　“因为从你主动追我的那一刻起，你就被判出局了。”
　　“要求还真是高啊。”
　　我突然明白了那个唐远问我的问题的答案，我最喜欢他哪一点。唐远，你知道你真正喜欢我的原因吗？
　　凌风，不要告诉他哦。
　　暗恋的感觉啊。
　　（完）
　　何婷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