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决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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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去时已经是下午，军营里还在操练不止。远远的有呼喝声，帐子这边却静的怕人。我连清歌都不想见，自己躺在床上总觉得一口恶气怎么也吐不出来。想骂人找不到倾听的对象，想发疯又拉不下这个脸。看来人世间最痛苦的也不过如此，连撒泼都不好意思的女人，活着真是折磨。
我在这里自怨自艾，叶戎北已经进来了。他走过来俯身吻我的面颊，低声呢喃：“不舒服吃不下么？”
他越是温柔，我就越是愧疚。现在我恨不能拿头去撞墙。可是转念一想，叶戎北的自尊和清歌的终身，哪个更重要？答案当然是清歌重要，一辈子的幸福和一时的丢脸，没有可比性。
所以我只能求他，没别的路可走。
叶戎北见我不说话，越发肯定我生病。伸手摸我的额头，又起身说要叫大夫来。我这副恹恹的样子确实很像生病，竟然把叶戎北也糊弄过去了。等大夫诚惶诚恐的来了，我也就让他把脉。
老头子向来被人称作医术高超，叶戎北把他叫来了，他自然不好说我什么事情都没有逗人玩。于是罗哩罗嗦的说了一大堆，中心思想就是季节交替引起不适。叶戎北谢过他把老头子送走，走过来坐下理顺我的额发：“你是不是烦心事太多了？”
我能不能说，现在最大的烦心事就是要求你？
当然不能说。所以只好缩成一团装作乖巧的样子，越是装成这样叶戎北就越不忍心，连声问我到底怎么想的。我吊了他半日的胃口，终于可怜兮兮的抓了他的袖子放在掌心里揉成一团：“求你个事呗。”
我对于自己如此的没骨气，其实腹诽了很久。然而真的说出这句话来，非常自然流畅让我暗暗吃惊。显然叶戎北被我的一句撒娇迷惑了，半晌才说：“你，你说吧。”
趁他戒备心不强，真的该说了。过会他觉出不对劲来，我说什么都没用了。于是用了我平日觉得很恶心的语调娇柔的说：“我今天去跟成静玄说了成婚的事情，他说要你跟他去谈谈。你能不能去一趟？”
我做好了一切准备，甚至想把眼睛闭上以免看到叶戎北愤怒极了的神情。但是叶戎北一刻钟里都没有出声，神色也没有什么变化。我凑近了看看，才发现他脸上的肌肉都已经僵硬，一双眼睛黑沉而危险。
我曾觉得只要不触到叶戎北的底线，我基本可以照我的意思生活。但是我现在明白，触及到了叶戎北的面子的一切，都是底线。
所以我要是以为光撒娇恳求就能达到目的，我就太天真了，也太看不起叶戎北了。
当我看着叶戎北从内到外散发着冷冰冰气息的时候，我知道我这个祸闯的实在不小了。所以叶戎北开口的时候，我几乎是本能的后退了一点往被子里缩。他的手指还残存一点温暖和柔软，掠过我的面颊：“你的意思，是让我去求成静玄？”
完了。我还是不死心的做了垂死挣扎：“这不是我的意思，是成静玄的意思。而且，也不一定是去求他……”
好吧，我承认我是个威武就能屈的人。在叶戎北强大的气场之下，我乖乖的闭了嘴。叶戎北喉结滚动了两下，我的心也跟着翻了两下。我手里依旧抓着他的袖子，此时下意识的抓的死紧。叶戎北终于在我要绝望前一刻深吸一口气：“好，我去。”
真是幻觉了，我不可思议的看着叶戎北。他明明气的眉心发红，一副恨不得杀了我的神情。这么简单？没等我消化了这份惊讶，叶戎北已经低下头暴虐的吻我的唇：“要不是为了你，我真想……”
我笑眯眯的吻他的喉结阻止他往下说。既然这么爽快了，我也不能不表示一下。接着叶戎北倾身压过来，含含糊糊的说：“我做了这么大牺牲，得奖赏我。”
我任由他在我身上乱动，握住他的肩膀翻了个白眼。这时候就讨价还价，是不是太早了点。小心地往帐篷口看了一眼，幸好掩好了。否则这么活色生香的，给人看了不是太便宜了。
叶戎北有点像受了委屈的小孩子发脾气，找个出口把自己的怒气千倍百倍的发泄出去。我明白这一点，在他钳住我的双手将我压的陷到床铺里的时候，一声也没吭。但是等他从背后进去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从喉咙里溢出一声类似哭泣的呻/吟。到了最后就什么都不知道，只听得到叶戎北粗重的喘息。
我一晚上被叶戎北折腾的人事不省，迷迷糊糊的窝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位置睡了。忽然感觉他的手臂动，猛地睁开眼睛。叶戎北本来闭着眼睛，也像是有感应一般睁开眼睛低头：“怎么了？”
我摇摇头，觉得脑子还混沌：“现在什么时候了？”叶戎北抬手理顺我缠在他手臂上的长发：“还没天亮，你再睡一会。”
我敏感的感觉他有点不对劲，肯定是心里难受为了成静玄那事生气。凑过去在他胸口蹭一蹭，闷声说：“你还生我气呢？”
叶戎北静了一会，慢慢拍我的头：“没有，过去了。”
一句话说的我鼻子发酸，闭上眼睛为这事把清歌恨了十成十。我这一天求了两次人，一次比一次难受。暗暗发誓这辈子再也不求人了，也不让叶戎北为我求人。他恨也恨不起来的样子，我看了心疼。叶戎北温暖的手顺着我及腰的长发，幽幽的说：“这下你问题都解决了，多笑笑行不行？”
我无声的点点头，心里五味杂陈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就这么沉默了半晌，我才憋出一句：“你是不是一夜都没睡了，快睡一会吧。”
他低头看我的时候我看他眼睛底下重重的黑眼圈，才知道他估计好几天没好好睡一觉了。这几天事情多，我还给他添麻烦，实在不应该。想了想自己就愧疚，拍拍他的手臂。叶戎北沉重的叹出一口气：“反正也睡不着，不如聊天吧。今天我就去找成静玄，你放心。”
真的不想再提成静玄了，但是他又说起。我忍不住问出心底的疑问：“你真的不生气了么？我让你丢这么大的脸？”
“我有那么大的脸么？”
我被噎住了，才发现叶戎北有的时候急中生智来一句真的比我说一百句都讽刺。我想了想，又想着怎么安慰他，不知不觉把我这几天的人生信条给说出来了：“人生难得不要脸。”
叶戎北脸上一抽，看着正讪笑着的我说：“是啊。为了你，我还要什么脸啊？”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像骂我呢？算了我不跟这等心胸狭窄的男人计较，讨好般的蹭蹭他的肩膀：“你也不要我也不要，多般配。”
叶戎北终于憋不住笑出声来，看我闪闪发亮的眼睛：“我们就在不要脸这一点上般配啊？”
我嘿嘿的奸笑了两声，扳着手指头装模作样的要算算。最后沮丧的说：“我们缺点都挺般配的。至于优点么，我没看出来。”
叶戎北宠溺般的揉了揉我的头发：“慢慢算吧，时间长着呢。”
我因为他一句时间长着呢，笑得眯了眼睛。真是傻子，因为一句话乐的不行。他终究是累了，虽然说要聊天，却闭上眼睛呼吸渐轻。我想了想也就窝进他的怀里闭上眼睛，明天的麻烦留给明天。等我醒了，一切都会解决。
然而我没看到的是，叶戎北在我熟睡之后，悄悄睁开眼睛。一双眸子里冰火两重天，他的唇角勾出微笑的弧度，却从没有笑意到达他的眼底。
真相大白的那一天我曾经回忆起这天，我记忆里最后的纯白和温暖。然而我常常怀疑如果我真的看到了他的眼睛，会不会从梦中惊醒。
原本我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罢了，宁愿欺骗自己，也不愿意面对真相的心痛。
叶戎北早早的走了，我想着应该去见清歌，可是真没有那个勇气。我心里难受，见了她怕自己控制不住脾气。想想她并没有错，错的是时间和地点。到凉州对她而言，究竟是福是祸？我也说不清楚，我只知道她得偿夙愿，该心满意足。只是我们从此之后，再也不会有交集。
如果嫁给了成静玄，就意味着清歌再也不能出入军营。我和她，缘分当尽。
焦急的等了一整天，叶戎北终于回来。他一进门就脸色不善，眉头紧锁。我以为这是没谈成了，心里不知道怎么竟松了一口气。然而叶戎北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下个月初五。”
我听了点一点头，这其实是意料之中的结局。叶戎北疲惫的坐在床边，我跪下来趴在他的膝盖上。感觉他的气慢慢的消了，才悄声问：“成静玄给你气受了？”
叶戎北苦笑一声，手指滑过我的耳朵：“岂止是受气。”我知道他不欲多言，但还是心疼。其实根本不必如此，只是成静玄太过分。我仔细思量的好几日的话终于说出来：“清歌嫁出去之后，我们一定不会再有联系。应当找个房子让清歌搬出去，从那里出嫁。”
叶戎北静静的听完，低声说：“你该和她说清楚。嫁了出去之后不要再回来了，时局不好，不知道成静玄还要有什么花招。需要银钱人手尽管跟我说，风风光光的把清歌嫁出去，你也算尽了人事了。”
尽管他这么说，我还是忍不住伤心。眼泪很快打湿了他的膝盖，叶戎北把我的乱发都顺到一边，安慰似的说：“成静玄说要八抬大轿的抬清歌进门，也算对得起她了。你去和她好好说说，高高兴兴的把她送出去吧。”
我知道这对叶戎北是多么大的折辱。自家的侍女和刺史私通，本身就是颜面尽失的事情。况且政治上分属两派，针锋相对。我不知道叶戎北是怎么跟叶云起说的，居然能让叶云起都答应了既往不咎。我无声的叹了一口气，慢慢的站起身往清歌的帐子走。
见到了清歌心里一疼，她不知道多少天没好好睡一觉了。只是坐在床上将头埋入双臂之间。我想起我最初把她带回到逸翠楼，她吃饱了就把自己抱成一团，不和任何人讲话。我耐心了又耐心的哄了她十几天，她才慢慢的接受我。从此之后我知道她只要一生气或是难过，就把自己埋到自己的小世界里。
我以为这个世界只有我最懂她，我们之间曾经有那么多美好的回忆。她一走，都是昨日黄花。
可惜。我心里叹了一声，走过去揉她的肩膀。清歌抬起红肿的眼睛看我，我细细的抹去她脸上的泪痕，用尽了全身力气冷静：“你听我说。”
我缓缓地抚过她的长发，顾不上流泪：“你和成静玄的婚事已经定了，明媒正娶八抬大轿。从此你就是刺史夫人。我以为我能给你找个更好的归宿，可是你已经挑中了他，就是他吧。今晚你收拾东西，明天我就陪你找个房子，置办东西。”
清歌脸上殊无喜色，竟不像个得偿心愿待嫁的女儿。我狠了狠心，伤人的话像流水一样从我的嘴里流出来：“只有一样，我们讲清。从此之后我们再无联系，也不必有什么姐妹情份。我能做的都为你做了，你不要强求我。”
有两行眼泪从她的眼眶里滚出来，滑过面孔。我眼底潮湿，却不想在她眼前流泪不舍。我摸了摸她的鬓发，眼前恍然是那么多年以前她陪我度过的日子。我见她没有说什么，也就站起身要走。清歌在背后哽咽着断断续续的说：“我也是不得已，请你相信我。小雨，我没有做任何对不起你的事情……”
她说的很对，她有自己选择的权利，为什么说是对不起我。我觉得自己不是个超脱的人，可是应该知道我并不能主宰她的人生。因为男人们的势不两立，就决定了女人之间的关系，说起来其实很可笑。然而让我选择，一万次我也会选择叶戎北。正如她一万次都会选择成静玄。
所以我们再也不会站在一起。
作者有话说
第52章 决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