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从前有个皮包骨头的女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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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色渗着血，蔓延到整个天空。
并不长的教堂阶梯快被埋没在杂草中，通向墓园，再通向几近废弃的教堂。
布帷早就变成布条稀稀拉拉的垂挂着，长椅散发着朽木的味道，锈掉的钉子承受不住巨大的十字，令其歪歪扭扭的挂在正中。教堂点不起蜡烛，只有比烛焰还黯淡的阳光从破败的墙壁外透进来。门大开着，却因为在背光处，透不进光。
牧师祷告着。
我躺着听风吹过的声音，夹杂着那些人的呻吟。
牧师回头望了一眼教堂的门，又转回去继续祷告。
门外有人来了有人来了。
她趿拉着鞋——一定是单层的布鞋，布鞋在村子里最常见，那声音也像——一步一步走着。哦哦，那一定是一个皮包骨头的女人，整个人都被罩在并不肥大的破布袍里，仍空荡荡的，那种风吹过呜呜的叫着的声音无比熟悉。
女人走得摇摇晃晃，明显的体力不支。这很正常，偏僻的村子里缺乏一切生的希望，包括食物。
哦，我听到女人的骨头吱呀吱呀，听到女人的胃叽里咕噜，听到女人的心哎哟妈呀。
歇息一下吧？
果真这个女人的身体发出抗议，然后她不得不在教堂阶梯的倒数第二级上稍作休息。
那些人还在不停的呻吟，嚎叫。听起来挺痛苦的，可是这里的每个人都很痛苦，他们没什么特别，连地狱都不愿意接受他们。是啦，路西法不会看得上他们。那些人就是喜欢这么大声的呻吟着呻吟着，不知疲惫毫不厌倦的呻吟着，连路人都吓不倒。
似乎那些人叫得太大声，女人有所察觉。恰巧歇息的够了，女人就沿着阶梯向墓园走去。
她一定是听到了。
“哦，亲爱的你不在这里么……”
风呜呜的吹着，女人含糊不清的说了什么我并没听见。
脚步声停下了。
哦我敢保证，女人一定是在同情呻吟着的那些人！
“哈利路亚——愿上帝保佑你们。”
她可真虔诚不是吗，自己都饿得快受不了了，还坚持来教堂祷告，又听了那些人的呻吟为他们献出同情！真是个好教徒。虽然我现在看不到她，但我相信，她一定长得就非常贤妻良母。
嘿！你那么虔诚干什么！
你也快变成他们的一员啦！一直不停地痛苦的叫着哟！
女人又向前走。墓园很大，所以那些人的队伍也很庞大，才发得出这样大声的呻吟。
风呜哦哦的吹，夹杂着那些人的呻吟，夹杂着女人的脚步。
突然这一切声音都停止了，多了几丝喘息。女人堵住教堂的门口，背靠在门框上喘气。
看看，多么固执的教徒！就要饿死了饿死了却偏偏还要逞能来教堂做什么无用的祷告！
牧师停下祷告，扭头，躲着女人的视线，踏着穿了二十年的小皮鞋走到我身旁，轻轻蹲下，快速的从我脸上抓了一把蛆虫放到嘴里，稍嚼一嚼就面不改色的咽下。
蛆虫爬来爬去，尤其喜欢在我腿上逗留。那里都露出白骨啦，看起来就很痒的样子。当然我感觉不到。
我觉得牧师挺高兴，因为我身上的肉都割得差不多了，蛆虫却越来越多。那些蛆虫白白胖胖的，很多肉。老天，要知道我也想吃……很饿，胃袋里没有什么东西，只有些腐烂的杂草。真可惜我不能动。
女人扶着墙进来了。牧师动作很快，他成功的赶在女人进来之前转回身去继续对着十字架祷告。
女人跌跌撞撞的到歪掉的十字前，一个不稳跪了下去，双手合十，闭着眼，嘴里不停地诵着祷告词，同牧师一起抗拒着虚荣与罪恶。
哈利路亚。
愿主宽恕我的罪恶。
与主同在。
阿门。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噗哈哈哈哈哈！！
牧师对皮包骨头的女人说，上帝宽恕了你的罪，你死后会进入天堂。
哦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进天堂哦！他说了进天堂！那我呢？我曾经也是那么虔诚的信仰着上帝啊！可现在躺在这里做什么？牧师呢？他一片片割着我的肉时是不是也在心里说着阿门？！女人！！现实一点吧！！！耶和华他不能让你幸福！信他有个屁用！你仍贫困！你仍饥饿！你仍寒冷！你仍痛苦不堪！！醒醒！！你这个皮包骨头的女人！！！
皮包骨头的女人做完了祷告，听到了我的笑声一样，上看下看，最后她看到了躺在地上的我。
“天哪。”
我身上还有很多白色的蠕动着的蛆虫，它们一扭一扭的从我的鼻子到下巴，从我的胳膊到小腹，从我的白骨到白骨，有洞的地方它们爬进爬出，没洞的地方它们笨拙的翻滚爬扭。
女人对着我合手。“主会洗脱你今生的罪，请安息吧，阿门。”
风呜呜的，那些人的呻吟声渐渐小了。
透进来的夕色血红，照不到我。
女人因为太久没有吃东西，颤了一下才起身。女人问直勾勾盯着她看的牧师：“我死后会变成这样吗？”
哦是的！你会的你会的！我疯狂的喊着！虽然我喊不出来，没人能听到。
牧师袖子中一直藏着把锈迹斑斑的匕首。
“噢，是的！”牧师说。
女人！你为什么不跑！
女人！你为什么不害怕！
“噢，是的，”牧师靠得越来越近，“你死后就会变成这样。”
女人！！！！！！！你这个皮包骨头的女人！！！！！！！！！！！！
牧师并没有理会我的声嘶力竭，他果断的抽出了匕首刺向女人的小腹。女人躲不开，只能挨着。
牧师一刀一刀的刺着。女人的视线似乎在我身上，但我不能确认，因为我不能扭头。
“哦宽恕我吧上帝！”牧师叫着。和那些人的呻吟一起。
刀身越来越红。女人一定一直在看着我，因为那目光太炽烈了。
“哦宽恕我的罪吧上帝！！”牧师大喊着。和那些人的呻吟一起。
看着我直到死为止。
那个皮包骨头的女人。
是想，拥抱我吗？
来自墓地中那些人的呻吟越发的大声痛苦。
风呜呜的夹杂着他们的声音。
最后那丝黯淡到不能再黯淡的血红色阳光也散去了。
牧师咀嚼着刚刚割下来的肉。
“哈！真美味！”
“愿主宽恕我！”
哈利路亚。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从前有个皮包骨头的女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