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暖的日子从来没像现在这么热闹过,曾经近乎自闭的生活让她有些不习惯这般热闹。她想,自己可能是走桃花运了。可转念想又不尽然,一个旧爱,一个还算上不新欢的新欢,还有一个暖暖觉得纯属插科打诨。 曦言几乎是隔三差五的“骚扰”暖暖,不是约她吃饭,就是看各种展览,甚至特地打电话给暖暖让她去看他在学校的篮球比赛。甚至有几次风清扬打电话来约她时都是他待在一起。暖暖真是觉得悲催了。老是这样的话暖暖就有点抗拒了,结果曦言找到她诊所去了,还“光明正大”的等她下班。弄得诊所里流言四起,天天打趣她老牛吃嫩草。暖暖又有点扛不住了。 这天一下班暖暖第一个冲出诊所,曦言毫无例外的等在那里,暖暖有些气愤,不顾形象的走到曦言面前,“大哥,我拜托你给我打电话,求求你给我打电话,就是别在这里等我了,我老大不小了,承受不住的。” 曦言万年不变的笑笑,回了个好字。 暖暖看着曦言的笑若有所思。这个男孩和清扬一样,有着一张温和的脸,只是他们一笑,便马上能区别开。清扬的笑如春风扶柳清水碧波,让人舒服安宁,让人不想离开。而曦言的笑却是耀眼张扬,掩盖了周围的光芒,让人恍惚沉溺其中。当然,这不包括暖暖,如果是五年前倒是有可能的。暖暖想到这里微叹口气,果然是老了啊。 晚上和曦言去了看了一个画展,在一个废弃的工厂里,色彩鲜艳画风随意,朝气蓬勃。巧的是工厂里放的音乐却是舒缓的钢琴曲,正是那首《the truth that you leave》。暖暖听首曲子一张张画看过去,渐渐和曦言走散了,等再见到的时候曦言身边多了一个个。 “给你介绍下,我朋友昱澍,也是这些画的作者。” 暖暖顿时露出钦佩的眼神,曦言接着说,“这位是暖暖。” 昱澍淡淡地笑,“你好。” 暖暖回,“你好,你画的很好。” “谢谢”。 昱澍又说,“我去收拾一下,你们慢慢看。”点头示意后便转身离开了。清淡的笑容,有距离感却也让人很有好感。 暖暖马上凑到曦言面前,“你女朋友?” 曦方淡淡看着她,“她大我5岁。” 暖暖想到春晓,反驳道,“那有什么问题,现在正流行呢。” 曦言眼内微光一闪,似笑非笑的盯着暖暖看。暖暖被看的发毛,语气不耐,“不是就不是,这么看着我干嘛。” 曦言还是没说话,只是看着暖暖,笑意更甚。暖暖被看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还好电话铃声响起解救了她。 “暖暖,是我。” 暖暖一听电话里的声音忍不住大叫,“春晓!你这段时间都死哪去啦。”她这一叫,几乎整个画展里的人都朝这边看来。暖暖顿时石化了,她僵硬地转身向门口走去。 电话那边轻声笑了,“难得听到你这么火爆,真想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暖暖咬牙切齿地说,“笑什么笑,你这个就会逃避的胆小鬼。” 电话那头沉默了。暖暖自知话有些重好,软声说,“你走怎么也不打个招呼,这么大个人了还离家出走,丢不丢人。” “暖暖,我没有逃避,我只是想想清楚一些事情,不然我不可能坦然开始一段感情。” “那你现在想清楚了吗?” 那边停了几秒,“没有。” 暖暖叹口气,“萧俨很担心你。” “我知道,我会给他打电话的。” “那就好。你一个人好好照顾自己,我只希望你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嗯,我会知道的。” “你现在在哪?” “瑞典。” “啧啧,跑那么远干嘛,要给我带吃的啊。” 春晓笑,“好,知道了,就知道吃。” “嘿嘿,那你好好休息吧,记得给我电话。” “恩,拜拜。” “拜拜”。 暖暖放下电话,大大地呼了一口气,转身,差点叫出来,“你搞什么,一点声音都没有。” “是你打电话太专注了。” 暖暖无语,“好吧,那你出来干嘛?” “画展结束了,我们去吃宵夜吧。” 夜宵摊,暖暖偷瞄了曦言许久,终于问出了她一直很想问的问题,“你怎么不找女朋友?” 曦言闻言抬头看她,“你怎么知道我没有?” 暖暖一愣,“那你女朋友呢?” 曦言淡淡地说,“没有。” 暖暖被噎地半天说不出话来。曦言见状抿嘴浅笑。暖暖看见他笑更是郁闷。暖暖转念一想,也笑了,只是多了一丝狡黠,“难道你是…BL?” 曦言没反应,坐在旁边的客人倒是被什么东西呛住了,咳个不停。 曦言淡淡扫了一眼旁边的人,问,“BL是什么?” “你不知道?”暖暖放低声音凑到曦言耳旁,“就是BOY’S LOVE。” 曦言皱着眉头看着暖暖,“你觉得我像吗?” 暖暖低头闷笑,嘴里嚼着东西,半响来了一句,“难说。”这次轮到曦言不说话了,暖暖窃笑,总算扳回了一成。 曦言侧脸看着暖暖,沉默的笑了。 俩人一搭一唱闹到很晚,回到家的时候暖暖嘴角都带着笑。也许是和曦言待的久了,暖暖觉得自己也变年轻了,互相调侃,大叫大笑,不顾形象,真是无忧虑,这就是青春,青春真好,暖暖想。 自从风清扬几次打电话来无奈被拒后便再没打来过,这下暖暖不淡定了。 人一旦心里有了私情,很多事在其看来就变的不那么理所当然了,一句话,一个动作也能引发世界末日。暖暖握着手机内心忐忑,该不该打个电话过去问问呢,或者发个短信?要不直接去找他……纠结了几个小时,暖暖最终把电话拔了去,电话响了很久才接通。 “喂,清扬?” “嗯,暖暖。”风清扬的声音有气无力,暖暖立刻察觉到不妥。 “怎么了?不舒服吗?” 那边停了很久,暖暖以为是线路故障又喂了一声。 “我奶奶,过世了。” 暖暖的世界一下子静止了,她很想安慰一下风清扬,可是她实在不会安慰人,她很心急,她心爱的人正在伤心难过她却什么也做不了。 最后暖暖问,“晚饭吃了吗?” “没有。” 暖暖说了句,“你等我。”便挂了电话。 一小时后,暖暖敲开了风清扬家的大门。虽然知道风清扬此刻什么也吃不下,但还是买来了风清扬很喜欢的一家素斋店的清粥小菜。 房间里漆黑一片,这个城市的夜魅从落地琉璃窗投射进来。风清扬坐在窗前的摇椅上,双眼微闭,借着微光,也能看见他苍白的脸。这本是多么暧昧的一个画面,此刻却显得异常沉重。暖暖走到风清扬跟前,跪在地板上,伸手抚上风清扬的脸,指尖刚触到便反射性收回了,她才发现自己的手是这么的冰冷。 “清扬。”暖暖轻声叫他的名字。 风清扬张开眼,嘴角想要扯出一个笑容,眼泪却先从眼角滑下。 暖暖咬着嘴唇,僵硬的手垂在一旁,握的很紧,她轻轻地深呼吸露出一个笑容,“先吃点东西好吗?” 风清扬微不可见的摇摇头,再度把眼睛闭上。 暖暖轻扯风清扬的衣服,声音已经有点颤抖,“别这样……吃点东西好吗,我买了你最喜欢喝的粥。” 暖暖反过身去拿,风清扬突然直起身子从后面抱住了暖暖,声音低沉沙哑,带着浓浓的鼻音,“别动,就这样,让我这样待一会。” 暖暖没有动,抬起手覆在了环住她腰身的手上,身后的人抱的更紧了,身体隐忍地颤抖着。寂静的空气,无声的诉说,这一场悲离。 城市的繁华裁出他们的简影,就像一出歌舞剧的开头,或者结局。 他们其实很像。渴望爱,却不轻易爱。置身于人潮妄想融入其中,那份与生俱来的突兀的孤独感却又使他们游离在边缘,在人群之外。其实他们只是想让自己好过点,却又总是找不到途径。只是时间告诉他们,这个问题最终的答案,是自己。 暖暖没有哭,这一夜,她不想哭。 风清扬带暖暖去了奶奶生前住的老屋。是一所年代久远的老房子,据说民国时期有军统类的人物居住过。 一走进房子里就有一股纸墨味。因为老人腿脚不方便,便搬到了一楼住,二楼有的成了贮藏室,有的空着。房间里的家具几乎都是木质的。墙上挂着各种古旧物件,还有裱在画框里的小楷字体《金刚经》。一道屏风把若大的空间一分为二,一半起居,一半书写。屏风上绣着牡丹,荷花,秋菊,腊梅代表四季的花卉。窗台边的小木桌上,用青花瓷盆养着水仙,不过已经枯败了。书桌正上方挂着一副水墨人像,是一个年轻的女子,细眉凤眼,穿着旗袍立在廊下,静默的望着远处。那应该是风清扬的奶奶,暖暖想。 所有的一切都井然有序,在这样的环境下生活,仿佛可以忘却所有前尘往事,时光变的悄无声息,一天即是一年,一年即是一天。 “他们的一生从出生那刻就注定了,奶奶是童养媳,生下来没几天就被抱进了风家。从小与爷爷一起长大,后来爷爷也娶了她,过着相敬如宾的生活。也许爷爷已经把她当做玩伴了,又也许,这不是爷爷想要的爱情。爷爷不止娶了她,后来还娶了几位夫人。有了别的夫人,他们见的面,说的话就越来越少了。奶奶时常待在房里看书写字刺绣,但对爷爷的嘘寒问暖一样也没有少。后来发生战事,家里的人死的死,散的散,一直留在爷爷身边的,只有奶奶。奶奶从不抱怨,不纠缠,不做无谓的事。我从来没有见过像奶奶这样,连心都这么简单的人。知命,不妄图,不放弃。” 暖暖坐在一旁边翻看相册,单独两人的照片很少,全家福居多。那个女子总是安静的站在一旁,面带浅笑,一尘不染。 风清扬抬手拂过一张照片,启齿道,“爷爷是一个严肃的人,很多话也从来不会说出来。小时候见的最多的,就是爷爷牵着奶奶的手去散步,还有带着奶奶去看戏。奶奶仍旧是一副温润的模样,只是看向爷爷的时候,多了一份娇嗔。也许他们的相爱来晚了,却也来的正好。就这样,他们相濡以沫的过了几乎一生。爷爷过世之后,我曾经问过奶奶,您一生中就只爱过爷爷一个人吗?奶奶噙着笑,眼里闪着光亮,对我说,我一生中最重要的东西,都给了你爷爷。这真是动人的一句话,不是吗?当时她又想到爷爷了吧。奶奶经常沏一壶茶,在院子里一坐就是一整天。奶奶有几十年的回忆,每一天都有爷爷,她可以像看电影一样仔细的回味着每一个细节,即便是回忆,也是幸福的。也好,奶奶一直很想去陪爷爷,她说爷爷在下面一定很孤单,又不会照顾自己。他们终于又在一起了,这下什么也分不开他们了。” 眼泪滴到相册上,暖暖才发现自己哭了。这真是一个幸福的女人,从爱上那个人开始,她的幸福也就开始了。她这么一爱,就爱了一辈子。暖暖哭,是因为这样的爱情再也不会有了,更不可能发生在自己身上。有谁会只有一个欲望,而这个欲望也只是爱一个人一辈子。 暖暖也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爱风清扬一辈子。 离开个栋屋子后,暖暖并没有回家,在街上游游荡荡,最后又去了那家电影院。正在放的老片是王家卫的,《堕落天使》。 电影呈现的是现代人对于爱情的常态,寻找,迷失,虚空。渐渐的,人们已经不去寻找天长地久的爱情了,谁让你温暖,你便靠着谁,哪怕只有一段回家的路那么长。这样有一个好处,你并不用付出什么,但也永远找不到爱情的归宿。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看王家卫的电影,就是在看寂寞。 最喜欢电影结尾一段,两人在遂道里飞驰,关于温暖的一段话,还有那首,《onlyyou》。 Looking from the window above Its like a story of love. Can you hear me Came back onlyyesterday, Moving farther away. Want you near me. All I needed was the love you gave. All I needed for another day And all I ever knew; Onlyyou. Sometimes when I think of her name When it's only a game And I need you. Listen to the words that you say, It's getting harder to stay When I see you. All I needed was the love you gave. All I needed for another day And all I ever knew; Onlyyou. All I needed was the love you gave. All I needed for another day And all I ever knew; Onlyyou. …… 暖暖想,也许爱情并不分长短,只要你将真心交付过,只要那个人曾经是你的唯一。 暖暖在回家的路上给姚远发了一条信息,“记得大学时我们未完成的愿望吗,现在,我们实现它吧。”
写到风清扬对于奶奶的回忆的时候,居然哭了,那样的感情让谁不感动呢。只是我们早已经把感动与行动分的很开了,所以,那样的感动才更感动。
ONLY YOU是很早听的歌,在MP3里放了好几年,也曾听着它流泪,消遣自己的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