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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以铁为弦,空嗟叹 ...

  •   “簪珠,这发饰略显繁琐了,你也知道,我一习武之人,不讲究这么多的。”

      “对对,就是那个厚底的布鞋,将军这两日教我探步,同样的鞋子都磨破三双了。”

      铜镜里的我,虽然对众女眷指手画脚,实际上却被她们推来拽去,打扮的不亦乐乎。

      给我梳头挽鬓的唤作簪珠,提鞋套袜的唤作丝履。

      初一结识,我便为这些侍女的名字所惊艳,彼时我回首转向正在为我更衣的女吏道,“你莫不是唤作束腰。”

      她眉眼低垂,福了福身道,“谢川姑娘赐名。”

      大惊之余,簪珠、丝履忙上前接话,“这位束腰妹妹是新进宫的女吏,还没有名字,今日川姑娘便赐了一个,真真是巧的很。”

      我努努嘴,“不敢不敢。”

      “哎,川姑娘可是太子爷身边的红人,又身怀绝技,宫中的老姑姑都叮嘱我们要好生伺候,不能怠慢了。”

      一些唯唯诺诺的奉承言语飘进耳朵里,说不上真实,听着倒是舒服的。

      就这样,与诸女眷相处了个把月,可能是天性使然,竟打成一片。那些奉承之言、疏远之意通通不见。

      只余现在的拉拉扯扯,有碍观瞻。

      这不,今日明明起了个大早去赶将军的武训,现下里由于簪珠、丝履等人对我的穿着各持己见,出门之时太阳又悬的老高了。

      我将开叉的武服前襟潇洒的向后一抛,脚下蹬足了力,急急的向约定地点奔去。

      咣当,撞了一个人。

      嗯,瞧那身段,女人。

      瞧那打扮,却不是宫装女婢。

      猛然抬头,一张略显粗黑却天真烂漫的脸直直的跌进眼帘。

      “你就是太子身旁的川姑娘?!”

      那姑娘眯着双亮晶晶的眼将我好一番打探。

      我掬了掬手,“正是,不知姑娘…”

      那女子亦不急回言,在我周身绕了一圈,才缓言道,“长得挺好看,而且不像个学武的啊,学武之人周身剑气环绕,而且行的端,走的稳,不似…”

      “不似我这般毛躁,姑娘说的我都知道,知道。”我大言不惭的接过话来,逗得女子嗤嗤一乐。

      “倒还真如太子说的一般好玩,我叫阿袁,你可记住了。”她边说便伸出只手来,抓住我的衣袖摇了摇。

      这个阿袁的性情我倒是极喜欢,可是叫太子之时不用敬称,言语随性大胆,要是个公主贵戚,我可招惹不得。

      人都道这岭南国的女皇殿下,清鲤之母是也,心计颇重,宫规甚严,我虽然进了宫,却万不能踏进了这个圈。

      阿袁见我犹豫着不愿回握她的手,亦不生气,拽住我的衣袖就要往拱门外奔。

      我定在原地叫道,“你也知我武功不好,就更要勤学苦练,现下我要去找将军了,晚一晚又要受罚了。”

      阿袁箭步上前,一下捂住我的嘴,她袖口的衣料涩涩的,还带着股木屑味,却让我的心莫名的安定下来。

      “这种话可不能随便说,你是太子的带武随侍,怀绝技在身,记住了?”

      我点点头,眨巴着眼睛回望住她。

      她松开了手,看着我继续道,“太子今天和太傅、将军一起去校场慰军,便遣我来告诉你武训取消了。”

      我心里一乐,扭头便要往回走,她却又拽住我的衣袖,“就这么回去,闷在房里多没意思,我带你去个好地方,保你喜欢。”

      许是不忍打碎她眼中的期许,我挪着步子跟她绕出了宫苑,向一座座样式古朴,颇具规模的中殿走去。

      “阿哥呦,这是川姑娘,我带她来看看剑。”

      阿袁向一位年长的粗壮汉子打着招呼,领我走入一个陈列着各式刀剑的房间。

      我的鼻子虽不高,嗅觉却不差,隐约闻见一股子锈味,让我对这剑房的敬仰减了又减。

      阿袁只顾着跟我介绍,我眸光中浮动的不屑她全然不见,只道我武功不精,对兵器提不起兴趣。

      “这是什么?”我望着剑房中间罩着几尺白布略微隆起的物什道出了质疑之声。
      白布翻卷,锈味四溅。

      抬手的瞬间,一座似筝非筝的乐器呈现于眼前。
      阿袁扬起手腕,掸了掸布上的浮沉,淡淡道,“这是未及拆换的铮缶。”

      铮缶,这两个字含在唇间,却嚼不出别的意味。

      “其实这铮缶,是荼阳男女传情的宝器。它较之于木筝形大体宽,上面的弦皆是铁制。弹奏之人亦颇有讲究,不是女子却是壮汉。”

      壮汉,这两个字含在唇间,可是大有趣味啊。

      阿袁望着我发亮的眼珠一乐,“因为此铮不是用手指拨弹,而是五指并拢,用掌侧狂砍,铁弦上下跳跃,气流于木座内盘旋,发出嗡嗡之声。”

      我撸起袖子便欲上前,却被一把拦住。

      看见扶在我腰间的双手,被月白的衣衫衬得愈发修长,我唇角一弯,回身推了来人一把,愣是将清鲤挣出数米远。

      “小川子功夫没学几天,这推人之技却令众生嗟叹,不啻为一门绝学。”那小子并不恼怒,理着衣襟冲我微笑。

      对面的阿袁未说什么,嘴唇却动了动。

      清鲤继续欺身上前,指着那铮缶道,“你以为是什么人都可以弹奏此缶的么,就是彪壮的大汉,若不懂技巧,也只能震弦,若想觅得佳音亦是枉然。”

      “此缶还能奏乐?”

      “正是,但对内力技巧要求极高。高手作弹不但能让铮声悠扬婉转,亦能弦上置物,抛跌自然。”

      我的眼前浮现出一个画面,清鲤这道貌岸然的纤纤公子撸胳臂挽袖的狂砍那铮弦,上面几枚形似鹅卵的小石子在空中如星星般乱颤。

      这不就是街上的杂耍艺人么,我嘴角嗤了抹哂笑,落入清鲤眼帘。

      “怎么?小川子是要苦练此缶,为本殿作弹?”

      我故作娇怒,瞪了他一眼,抓起阿袁的手便奔出门去,那小子识趣的闪出一条道,讪讪的望着我们的背影,样子带了几分可怜。

      “要不,我们回去,太子…”

      “哎呀,不要理他,阿袁不是说还有好些地方要领我一逛么,我可是万分期待呢。”

      阿袁面对我突然的熟稔,未显示出丝毫的不自然,将我扯住她的手翻了翻,用那粗厚的掌心从新攥住,羞赧道,“我的手粗大,还是包在外面比较牢靠。”

      看见她的笑,我想我开始喜欢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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