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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大漠孤风,人削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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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终是醒了,抬眼望见一个略显疲惫的身影背着我在几步外的榻前僵立着。
“小鲤子,你回过头来听我说话…”我的声音略显沙哑,却足以震动他的耳膜。
清鲤的身子紧了紧,终是回过头来,嘴唇略有开合,却一个单音都倾吐不出。
“听说这里是璧国,璧国的掖庭不是长着一种花么?爷爷说叫什么来着…对,芍药枝,经久
不谢,大的犹如圆盆一般,红艳艳的好看。”
我边张合着干燥的唇,边挣扎着起身向前,奋力抓住清鲤的衣襟,那是混沌之中我曾抓住过的一抹颜色。
清鲤的眸光动了动,轻声回道:“原来你要说的却是这个。”言毕脸上恢复了往日光彩,回握住我的手挪到榻上,对我哄到,“璧国有什么好,若是川儿想看什么稀奇景致,便随我回荼阳去,我带你走马岭南,览尽雄奇之观。”
我的手指颤了颤,被清鲤纳入眼中。
“不是我不愿带川儿去看那芍药枝,掖庭乃璧国重地,连皇亲贵胄都甚少踏足,更何况我一个别国质子。”
我的手指又颤了颤…质子,原来清鲤亦是身不由己之人,枉我对他的身世极尽揣摩,也念不到这层。想想昨晚那件蝉蜕般的黑衣,皱紧的心缓缓舒展:那人对王府的地形极为熟识,如入无人之境,想必跟矜缕王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不会是清鲤的同盟,这就好,就好。
于是我又紧了紧被子,将手一把抽出,这小子把我的手捏的倒紧,都攥出汗来了。
清鲤登时也像忆起了什么,弹珠一般的弹开,顺便用衣袖拂了拂手心道,“呦,我说你趁机揩油往本少爷身上贴呢,过两年小川子也该到及笄之年了,莫是怕嫁不出去,忙着与本少爷建立感情吧?”
我望着他那黑白分明的双瞳,眼睛眨也不眨,“嗯?那小鲤子已经过了及笄,却也不见有哪家公子来提亲啊!”
“你竟敢把本少爷比作女人?!”清鲤的脸抖了抖,一双手便向我袭来,全然不顾我初愈的身子。
闹了一会,我佯装疲累,顺便将头挪至清鲤的肩侧,贴着他的耳朵言道,“小鲤子,昨晚我看见…”
“我知道。”手下紧了紧,被他的握住,“所以我们要尽快离开。”
“嗯。”我回了他一声,抽回身好整以暇的望着他红潮攀过的脸颊,“可是小鲤子不是质子身份么?”
“这你不用管。”红潮退落,少年又是一脸的老成,像极了带走我的那晚,“小丫头只管睡觉,明个儿自会来唤你一起上路。”
我把刚刚踏上的鞋蓦地抬脚一抛,将自己卷进被子里,心里暗忖,那小子大摇大摆的进出矜缕王府亦不是一两日了,有何可担心的呢。
正兀自想着,被子上却传来了闷闷的一击,疼的我一哼。
“一个丫头,全然像个毛小子,成什么样子?”言毕,脚步声慢慢远去,我揉着后背想象着那小子如老学究般踱步的身影,心里暗骂连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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仅仅三日,我却感觉自己走了近半个月的路程,周身的骨头颤抖的喧嚣着,身下的马早已失了马的风采,像极了那日进城时我和清鲤同乘的秃驴。
漠北落日澄,渺渺孤鸿影。
清鲤也一副颇为颓废的样子望着眼前茫茫黄沙,嘴里呢喃着那句,“不对啊,不对。”
我瞪了他一眼,一把扯下贴在他下巴上的胡子,嚷道,“装什么装,这一大坨沙堆里没半个人影,你还用如此戒备?”
清鲤也不言语,任我咆哮,自己抖了抖袍子上的沙粒,嘴里还是那句,“不对啊,这里也没有啊。”
“什么对不对的,你不是要带我去岭南吗,怎么跑来漠北了?我从小随爷爷上山采药,方位感极强,你休得骗我!”
一边牵着那匹似驴非驴的马,一边踩着清鲤在大漠上留下的足迹愤愤道,“难不成你和那绣着怪鸟的黑衣人真有什么关联?现下却是要把我拐带到哪里?!”
清鲤突然停下脚步不动了,转过身用眼珠一瞬不瞬的望着我。
我咽了口干沫,心道自己说的太狠了,有伤信任和气,可面上仍是不服软,倔着张脸回望住他的。
突然他一个蜷蹲匍匐在我的脚下,惊得我一个愣怔。
“啊,终于找到你了,我的罗盘!”清鲤把手插进沙子里,拽出一个带沙的小圆盒,用手拂了拂,“嘣”的一摁,就见一个类似勺子把的小棍儿在盒子里转了又转。
我知趣的挪了挪,原来觉得脚下微硌像踩了什么东西,便是这么个唤作罗盘的玩意儿在作乱。
清鲤飞了我一眼,更像是种轻视。
暴殄天物,他脸上写着。
敝帚自珍,我心里回着。
我才不信那么个转啊转的玩意儿能把我们瞬间带至岭南,可是看那小子一脸虔诚的捣鼓摸索着地形,煞有介事的牵着马远去,我便也急急的跟上。
不知道走了多久,我们谁也没理谁,终于闻到了一丝水汽,看到了一汪碧泉。
我以惊人的速度越过清鲤,恨不得跳进潭水里,将这几日的疲累和辛酸洗个干净。
岸上那一人一马像是累傻了一般,愣愣的看着我,我朝他们笑着扬手,“小鲤子,小秃驴快来洗个澡嘞,这湖水是真的,可不是什么海市蜃…”
尾音儿被生生吞进肚子里,因为我发现手里本应掬着的一汪碧泉却是一把黄沙。
“呜呜,我不要死在这里啊,没有水,只有沙子…”我突然裂开嘴大哭起来,那一人一马仍是那般的望着我,只是人的眼中有什么东西绽放了一下,然后冷冷的隐去了。
清鲤的脚步走近了,我以为他是来安慰我的,我却看见他的脸绷的好严肃。
“听。”嘴唇动了动,像是种命令。
我抹了把鼻涕和眼泪,安静下来竖着耳朵仔细的听。
先前只是风声,黄沙微动,然后便是隆隆的震动,仿佛有万马千军正向这里推进。
一队骑兵编织成的黑线嵌在黄澄澄的大漠里,向我们这边移来,待看清那骑兵首领时,清鲤紧绷的面容终于舒展开来。
待那个首领跪拜在清鲤面前,唤着殿下之时,便余我和那似驴非驴的坐骑,一人一马愣怔怔的望着他们了。
待那位首领与清鲤叙完旧话,便席地围帐,全军歇在了这里,我摸了摸涕泗纵横不甚分明的脸,冲那将领咧嘴一乐,便进入大帐吃东西去了。
转身的瞬间,似乎看到了那首领探寻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