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音天使》圣音天使

21、Rhythm 20

　　看到了……什么的。
　　他怎么能答得那么干脆呢？
　　难道不知道，这会令她的好奇心一发不可收拾吗……是类似幽灵的存有么？为什么其他人似乎没看到？她忽然看到这种，是源自电视剧里说的心灵投射，还是她身上发生了什么变化？
　　但全未及开口，便见姚梵竖起食指，白皙的指尖碰了碰嘴唇。她挪过视线，侧旁正走来一个路人，本能地，她挽起他的前臂直往前离开了。
　　“是像亡魂的……生物吗？”
　　姚梵的嗓音夹杂着细微的戏笑：“生物啊……亡魂确实算迁移到另一个世界的生物。”
　　她方注意到问题的逻辑出错，“等等，我的意思是——”
　　不在意她舌头快打结了似的局促，姚梵轻淡打断：“你不怕吗？”
　　应声回想了一刹当时直令人心跳失率的场景，同所有对未知感兴趣又瑟缩的女生一样，她不自已打了个冷颤：“有点。”
　　姚梵看穿她的口不对心，也不打击她热情，一贯地温和开导道：“那我们改天聊。”
　　不是命令，李绫儿却清晰接收到蕴含话语之中的明示表态。
　　回神，他们来到了布置着一道仿古时书架形状供人通过的木门的专卖场外，由近及远铺陈着装饰的古琴蓝封的典籍，一时分不清是真或做旧，她不由分说转过了脚步方向。
　　到底她期待从这样现代式的书藏中找到什么呢，她自己一时也说不上来。
　　至于某艺术留学生口中的所谓改天，是直到开学一个礼拜犹杳无音讯石沉大海的。
　　这个骗子！
　　李绫儿愤愤地想。
　　而等不到消息索性动身把放假前借的书归还图书馆的她，顺道按索引在一楼阅览室的长书架试图扒出稍微正式一点的主题资料，不过，她也有没指望有料的圈内人出版的专业著作会出现在他们大学的图书室，诸如上次擦边的《衆神的植物》实属极限。
　　就在这时，她在印有“人類简史”标题的书脊旁边，觑见了一个非常陌生，又隐隐有所耳闻的舶来词，光触目所及，简单构成一体的三个字已随默念散发出神秘莫测的气息。
　　没想太多，她将书抽了出来。
　　步出图书馆迈下宽敞平缓的石梯，已时近傍晚。兴许是书看久了大脑能量过度消耗，她的目光锁住了一个路口之隔，平常根本入不了眼的本区饭堂。
　　简陋的装修、老式的布局、风味迷惑的菜式……百年校庆前的一番翻新完全没有提升这座沿续了古董风格的饭堂在她心里的好感度。
　　循着林荫道她由侧门的斜梯进去，确定空位后再从后往前转到面向正门的打饭窗口。
　　肚子太饿了，不然她一定会回自区饭堂吃更像样的本土菜的！
　　甫瞄准一个周围没多少人的座位，即将抵达就坐前，一张在这阵子混得眼熟的侧脸掠过她信步途经的眼角。
　　她怎么会在这里？
　　便在这诧异踯躅的数秒之间，对方如同敏锐的猛禽察觉来自她的视线。四目相投的一瞬，李绫儿的视野迎来熟悉的端庄知性又粲然开豁的笑靥。
　　多么矛盾的一个组合。
　　既然被看到了，她也只有大大方方地走过去……回避不回避的，等打过招呼再说。
　　“嗨，元鸢！很高兴又在我们学校见到你。”
　　“下午好，绫儿！谢谢！我也很高兴能碰见你。”说着手势一摆：“请坐！如果你方便，我们边吃边聊。”
　　她眨了眨眼，这依稀熟悉的开场白。上次发生时她只以为是缓冲莫名生硬的气氛的方式，但今天再度上演，大概是这位混血美女确实随和亲切的证明。
　　“好啊！谢谢你。”捧着不锈钢托盘，她坐到了食量惊人的国际友人对面，和普遍传闻不同，元鸢没有节食的迹象，眼皮下的一块蒸鱼腩、一把青椒炒肉、一撮白菜、三两白饭，满满当当堆在了有限的托盘食格里，边上还有一碗绿豆糖水，完全就是国人女生才会有的饮食习惯，可偏偏她看起来高大而苗条。
　　“不好奇我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吗？”
　　李绫儿一愣，舀起豆角的铁勺在手中一顿，“来找塞梵？”
　　孰料元鸢噗嗤一笑，“我们最近没有联系呢。他不是班级组织去邻市采风写生吗。”随即眯起眼打趣：“噢，他没告诉你？”
　　她老实摇头，“我不知道。”
　　一双紫眸转深：“也不用不开心。或许他是为了回来时给你一个惊喜，那句俗话怎么说来着……小别——”
　　李绫儿听着不对头，忙开口打断：“不不，这话不是这么用的！”
　　元鸢弯起唇边，表情犹如成精的狐狸狡黠深算，仿佛造成他人的情绪起伏与她毫不相干，“反正他不是做事不经大脑的人。假如哪里做得惹你不快了，稍微冷暴力他一下，他就会知觉了。”
　　她啼笑皆非：“你在教我怎么欺负他吗？”
　　“不，是‘驯养’。”
　　她怔住。
　　就在这当口，元鸢消灭了最后的鱼肉，喝下一口墨绿幽深的糖水。“你呢？这边不是你平日的活动范围吧？”
　　李绫儿点点头：“我来还书，顺便看能不能找到资料。”
　　元鸢“哦”了声，“成功了吗？”
　　这问题有点难住她了。正琢磨回答，猛然想起，元鸢那天不也在场吗！
　　“目标是关于西方超自然生物的干货，却被一本叫‘卡巴拉’的书吸引了进去。”说罢扒了口饭，顾着聊天她的晚餐都快凉了。
　　座位间沉寂了半晌。
　　“你读懂了？”
　　她耸耸肩，扬起脸苦笑：“高深莫测。”
　　对方应言笑出了声。
　　“每逢这时侯，我就特别体会到其他人说的：每个字都知道，但合起来却完全不认识了。”边说边笑得上身微颤。
　　“有兴趣礼拜天去KTV吗？”
　　“啊！？”漂移太突然，她自觉下一秒要被抛进太平洋了。
　　“绫儿的清唱练习和节目表演我都错过了捧场，想用这个方式弥补遗憾。”
　　她仍处在状态外，“你从塞梵那里听说的？”
　　元鸢淡淡笑道：“你介意吗？只是了解一些。他没有像你担心的，愿意和我分享太多你的事。”
　　最后的话如期安慰了她。
　　那狼狈的一幕与原委，李绫儿发现，她并没有那么宽的心分享更多人知道。不是光彩的，却也称不上是秘密，可她只想知情的，有塞梵便够了。
　　“元鸢约了我去KTV，你”
　　在九宫格银色键盘上按出来的一句英文，反复重打了两次，还是犹豫着没有发送。
　　尽管抵触面对，但元鸢说得对。他要见她时自会出现。
　　任由内容留在界面自动保存为草稿，她退出点进首次新建的短信会话，来信人名头书写着一串字母拼写：Rossiel。
　　正文注有约会的时间跟地址。
　　回想对上一次KTV，业已是和室友们大二上学期的记忆。课时没有开学前期紧凑，四人打着给大姐庆生的旗号订了一间小房通宵狂欢，等从店门离开打着哈欠，相觑自嘲体力不如一年前。
　　乘上商场外的扶手梯到达就近的直梯等候区，很快就有梯厢回到地面。
　　几层楼距离转眼过去，迈进装修重叠着回忆中金碧辉煌的大堂，无需费神即瞧见了人群里出挑的黑发女生。哪怕只是素颜出门，一把秀发挽在脑后以发筋固定，一身清凉的休闲背心裙打扮，依然明丽得难以忽视，和安斯艾尔、塞梵一样，简直是移动的人形地标。
　　站定元鸢身前，眸光则不由左瞄右盼。
　　带笑的典雅女声响起：“在找什么？”
　　她支吾了一下，坦白地问：“真的只有我们两个？”
　　元鸢笑得更欢了，“你还想有谁？”
　　她语塞，好一会方找回声线，“像七月时那样。我以为你的人缘超好。”不然怎么能把两个互不应付的大男生扯到一起。
　　没想到颈后蓦地一重。
　　元鸢毫不见外地探手半搂住她的肩膀：“都说了这是我和你之间的联谊，才不要把你引项高歌的演出分享他们！”
　　Singing like a swan……她默默滴汗，不敢动弹：“露西儿你过誉了。”
　　要是她真唱得那么好，也就不会……
　　思绪乍然而止。不，不，今天她应该专注享受——
　　“呵呵，任何不懂欣赏你歌声的皆不过一介凡夫。”
　　李绫儿旋即心态反转，对自己今天能享受唱歌的快乐心生疑问。
　　到换场时间，两人按现场领取的房号去到了位于二楼的中房。
　　推开门，竟然是布置了蓝色无耳机器猫和它同伴的贴纸的主题房，童年的氛围感霎时涌上了心头。
　　“我订了带自助餐的套餐，待会饿了唱累了就去拿吃和喝的。”
　　接过被递到面前的塑料腕带，李绫儿了解这是取餐的凭证，感叹：“你们都这么慷慨的吗。”
　　元鸢被逗笑，“还有谁？”
　　她眯眼，“我真正接触过的就只有他们两个外国人啊。”
　　捡起茶几玻璃上的两支手麦，取出新的麦罩套上去，元鸢在微弱光线下越发显得柔媚的脸庞反而露出满意的神态：“所以哪里有不对吗？能照顾好自己而且照顾好他人是神的赐福，唯有心身匮乏的人才吝于给予。”
　　一瞬间，李绫儿感到被迎面暴击，可是一点不影响她明白元鸢说的在理。
　　然后她后知后觉被勾起一股即视感。塞梵跟安斯艾尔好像也会无征兆讲出类似通俗又深奥的哲理，难道这便是人以群分？同他们可能都有宗教信仰有关？
　　“你要点什么歌？日语？英文？”
　　一阵讪笑，这是什么刻板动漫爱好者的印象定论？“你可以先点。”
　　在点歌机前一顿滑动的元鸢直起腰，转头看放下斜包掏出举起还不到巴掌大的手机拍下房间照片的她，“你忘了今天是为了听你一展歌喉来的吗？我怎么可以带头喧宾夺主？”
　　李绫儿感到此际正有一个垂泪的黄豆人表情图覆在自己面上：“好，那我来点吧……不过不一定有想唱的日文歌。”
　　即便是像她成长所在的这样一座自诩一线城市，KTV这种娱乐场所能提供的二外曲目皆是少众随机的，不比英文歌的选择明显丰富，在不同公司开设的KTV店，出现组合与歌手与对应作品参差不齐甚至空缺的情况时有遇见。
　　五分钟下来，她点了英文跟日文歌共八首，心忖唱完自己也该口干舌燥了。
　　“我休息的时候，元鸢会唱的吧？”她微扭过头，对背后坐太近根本看不全五官的美女暗示道。
　　“当然。”
　　她在心里舒了一口气。
　　话音散去，第一首点的歌即将从前奏进入正歌，不再多想，她像天生会闻音起舞般果断抓过手麦站起。
　　“Every night in my dreams, I see you, I feel you…”
　　向来了然自己要开嗓后才进状态，可饶是唱嗨了，李绫儿也鲜有主动去掉人声只留下伴奏，大抵是这样“人菜瘾又大”的底色被同届某干事看进了眼里，才无所顾虑地将她炒鱿鱼。所以想不通，精明如元鸢肯定察觉了，真正有唱功实力的麦霸必然第一时间勾去人声，而没这么操作的自己，她如何给得出那样夸张的称赞呢？
　　“You're here
　　There is nothing I fear
　　And I know that my heart will go on
　　We'll stay forever this way
　　You are safe in my heart
　　And my heart will go on and on”
　　然随着旋律澎湃高扬，宛若永恒舞动于心间的海潮因愛的高尚激起巨浪，她渐渐把杂思悉数抛掉。
　　不管别人怎么看怎么评价，她或许确实如“猫又”应答她过去焦虑时说的“有这份热情便好了”，哪怕仅仅是变相的安慰，哪怕比起唱功她更多的只有热情。
　　热爱，去做就好了。
　　掌声响起。
　　她有些羞赧地回过身，却一时投入满脸笑容地报以道谢。
　　“十质点中，首先是王冠立足混沌。”
　　一句只大致捕捉到几个听清了发音含义的单词的话，在于回忆整句和开口发问间纠结时，下一首歌的帷幕拉起。
　　她一听，懵了。自己没把这首歌排在第二啊？！
　　“宛如残酷的天使
　　少年啊成为神话吧”
　　凝眉瞥向唯一可能的主使，但见她笑盈盈地抬手提醒：“请开始！”
　　李绫儿惴惴不安，虽然这歌曲从十一岁便刻印在她脑海，说不清是那蕴含歌词中映射着故事背景的神秘未知，亦或者单纯地编曲张弛带感引领她坠入不同于现下的世界，这是她第一首学着唱的日文歌，同时是她自学日语的契机，可正因为最初吸引她的是短短不足90秒的片头曲，被录进磁带反复循环的也只是这一分多钟的版本，以致她对后来下载存盘的完整版的后半截压根不熟，试过停驻售卖动画光碟的小店的宣传电视机前跟唱，果然间奏一过去她便掉链了。
　　“……月光映照在纤细的脖颈
　　想要停止时间将此刻牢牢锁住
　　如果两人的相逢需要代表什么
　　对我而言
　　那一定是为了自由的真理”
　　鲜红的血海孕育出蔚蓝的图纹，参天的大树盛开出复杂斗争又矛盾交织的果实，一个少年两个少女，身影与表情的相错，总是出现画面上闪烁延迟的交通灯，排比句式的自白，几乎就是她对这部“神作”的所有印象。
　　“人类在爱的纠缠中创造历史
　　无法成为女神
　　我依循自己的意志活着”
　　但尽管理解不了这种意识流的表现，她和众多的同龄人，仍是抗拒不了潜意识里的着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