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音操》雁回九空

7、淳芝之祸

　　青坛觉得自己好像飘浮在海中，层层叠叠的波浪撞击着身体，每一寸身体都被紧紧压住。曾经听王燕儿说过这样的经历，这时候一定要尽量动起来，要不会被魍魉吃掉……

　　她努力想抬起手，或者翻身，万般努力下，厚重的海洋终于被撕开了一条细缝，因一个微小动作而逐渐扩大的细浪逆着万顷波涛，勇敢的迎头而上——

　　青坛张开眼，她能动了。

　　“小坛！”还是熟悉的场景，络眼圈红红凑近她的脸，“你可醒了！……可还有哪里不适？”

　　“络姐姐，”青坛头昏昏的，“我这是怎么了？”

　　“都怪那个盘琼！”络愤愤的，“看他平时和纬因师兄两人交好，谁知道转背就暗算你！”

　　“络师妹……”德涯很无奈，当时他们正在授课，罗门急匆匆的跑来找他们的授课师傅，这才知道同三班授课第一天就出了事……一进院门就看见青坛口吐鲜血倒在地上人事不省，盘琼脸色难看正对商门主破风说着什么，海清则在一旁替青坛施救。

　　“怎么，还不让说吗？”络大怒，“五脏皆伤，他以为他在收妖？”

　　“师妹，慎言。”三人现在就在三分堂的舍内，除了集一班的人不在，其余两班都停了课，好奇的、幸灾乐祸的、担心的……时时都在盯着他们，“勿惹事端，一切等师尊和纬因师兄做主。”

　　“哼。”络冷笑，“我且看他如何收场。”

　　青坛被络押着，躺在床上休息。期间，海清带着若瑶来看了她一次，若瑶很小心的问她，感觉怎样？青坛表示无恙，看着若瑶一脸担忧的出去了。没过片刻，络就嚷嚷着“师兄怎么还不来”也跑了出去，只余德涯在一旁守着她。

　　又过了一炷香的功夫，门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德涯看着青坛躺在床上似乎已经睡熟，想了想，便掩上门出去打听情况。

　　门外很热闹。

　　天上地下有许多成团的子弟，一脸严肃的围观着三分堂前的三人，打架什么的不稀奇，可有人敢对上宫门，可真是蝎子拉屎——独一份。

　　德涯一眼就望见络正指着盘琼说着什么，盘琼脸色铁青，纬因站在络的身后，面色也不好看。

　　老好人德涯拉住老好人德渊，急忙忙的问，“师尊呢？”。

　　“涉及宫门，师尊与破风门主去请长老了，”德渊正深深懊悔，自己没有抓住络师妹，让她跟盘琼碰上了。本来纬因师兄正在与盘琼说着什么，气氛虽然不善，却还不算僵，结果络三言两语，盘琼也三言两语顶了回来，纬因师兄脸也沉了下来。

　　络的问话很简单——“你为何要伤青坛师妹？”

　　盘琼是宫门弟子，平时各门弟子见他都会恭敬行礼，门主长老见他也都客客气气，何曾被人几乎是指着鼻子质问过，当下硬邦邦回答，“我自会与离羊门主禀明。”

　　络几乎跳脚，“盘琼你伤我角门师妹，一未亲自施救，二未垂顾伤者，三未禀报师长，你欺我角门无人？”

　　伶牙俐齿，周围的人听得分明，心内连连点头。盘琼有苦说不出，出事后他确实没想到如此严重，天知道他其实只是在那个小姑娘头顶轻拨了 “谐律” 一丝而已。

　　所谓“谐律”，就是天地间自有的道，日出月升，山河存亡，云雨雾霜，都有着自身的规律，它们的互相运动造就的就是席卷天地包容万物的“谐律”。

　　“律”并不是一成不变的，修道者本身就是逆天行事，法宝、法术、阵法，都仅仅是借天地大势而已。天地之间的“谐律”就如一条小溪，潺潺而流，修道者就是要用自身力量筑上一条小堤，围住的水越多，爆发出来的力量就越强。

　　四位新进弟子，三位都对律的感觉异常敏锐，唯独青坛一人没有抓住重点。盘琼以人血气汇集处百汇为门，轻拨天地“谐律”，力求让青坛初悟，这个方法是盘琼从书中偶然发现的取巧方式，当下牢记在心，谁知道浅浅一试 ，自己的小徒弟就口吐鲜血厥了过去，自己难道最近功力大涨？真是让盘琼百思不得其解。

　　可面对络的咄咄相逼，盘琼打死也说不出，自己本来只是想帮青坛走个后门而已这样的辩解之词，只好板着脸不说话。

　　盘琼面无表情，络的一腔愤怒就如蓄力一拳结果砸在了棉花上，参商纱感受到主人的怒气，在空中忽明忽暗，上下翻飞，惹得旁边又是一阵议论。

　　“你、你倒是说话啊！”络狠狠的剁了几下脚，德涯却出了一口气，络师妹似乎终于骂完了……

　　“络师妹……”纬因一手拉住络，朝盘琼道，“师妹性格直爽，望师兄海涵。此次意外，我们且等师尊裁判。”

　　盘琼僵着脖子点点头，纬因比他小许多，这样对他说话却是第一次。

　　就在德涯准备与络回合、看热闹的弟子准备散去的当头，天上传来一声叱喝，一团红光劈头盖脑的砸了下来，目标直冲络与纬因。

　　变故发生的极快，红光接触地面，泥石飞溅，待尘埃稍落，众人才看到一团银光在地坑之中微微颤抖，原来是络下意识起出了参商纱，挡了那人一击。

　　盘琼张了张嘴，担心的往前才迈了一步，袖子便被人抓住了。他头疼不已，“淳芝师兄，谁准你从门中出来的！”

　　“我听百灵说，有人欺辱师弟，可是他们？”淳芝掌中握着一支通身赤红的古剑，少年模样，腰牌也是翠绿，居然是宫门弟子。

　　淳芝……百界战神！德涯悄悄捻了个诀，招出黄鸟去通知师尊。这下可闹大了……

　　参商纱在空中抖了片刻，络和纬因出现在诸人面前，络面色惨白，虽然法宝好，可淳芝入门时间不知比她多了几百个甲子，如何抵挡的住。

　　“居然对同宗弟子狠下杀手！”德渊忍耐不住，招出法器，站在师妹身前。

　　淳芝轻哼一声，“宫门可是尔等小辈可以侮辱的？”想了想，又道，“想为难我师弟，先问过我手中剑吧！”

　　话未落，又是一道红光直斩而去。围观众人脸色皆变，连下两次杀招，已经不是门间龌龊可以解释的。

　　银光又起，红光斩在参商纱上，纬因德渊毫发无损，络却被劲道劈的向后飞出，参商纱失了主人操持，静静的回盘在络的手臂上。

　　“呔，好法宝！”淳芝剑一扬，还想上前。

　　“诸位……纬因……”盘琼死死拽住淳芝，“淳芝师兄不通人情，最近看多了话本……”说着说着自己都有些说不下去。

　　络面如金纸，虚弱的靠在德渊肩上，德渊完全不敢看纬因的脸色。

　　纬因轻笑两声，双手一震，一张黑琴现于手中，看着盘琼一字一句道，“纬因无能，反要师妹护我，久闻百界战神威名，角门纬因自请一战，生死勿论。”

　　周围一片哗然，只有淳芝咧嘴一笑，“甚好，淳芝允你。”身上光芒大盛，战意冲天。

　　德渊将络扶进舍内，青坛正目光灼灼的望着他，“师兄，外面怎么这么吵闹？”

　　……

　　百界战神之名，曾威震仙魔两届，战神悟道于人界，百战百胜未尝一败，后被魔尊派出的赤姹女暗算，陨于胭脂山。

　　淳芝就是那传说中战神的转世，先有琉火仙剑认主，后被下山游历的岳山长老带上了山，成为了宫门第一位弟子。可是，也许是前世杀伐过重，淳芝一直懵懂如孩童，直到近百年才略有好转。盘琼大呼不妙，一只白纸鹤冲天而起。

　　纬因伫立于空中，闲琴浮在身前，丝丝白光缓慢的盘绕在身。

　　淳芝发出一声酣畅淋漓的长啸，琉火仙剑化为火光，团在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