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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第52章 ...

  •     “我瞎了?”他伸手触摸自己的双目,似乎并没有明显的外伤痛感。相比眼睛,倒是背上的几处箭伤痛得更明显。
      “不知道。”春锦的回答不紧不慢,正如她手上的动作:“若是真看不到了,就让我照顾你也好啊。你看不见东西,刚好也看不见我跌伤的脸,不会觉得我丑了,这不是刚刚好么。”
      伏杜猛地翻身坐起,这才感到自己是趴在一张床上,他按住春锦的手,低声道:“把药给我,我自己涂。你不要碰我。”
      “为什么?”春锦的声音里含着一股怨怒:“你嫌我脏么?”
      “你是宋二公子赎出的人。虽然我非常讨厌他,但是……你是他的女人,这到底不会变。我也有自己的内人。不方便由你给我上药。”
      “我和宋振湖什么也没有。至于你内人,”春锦冷笑道:“裴青女?她又不在此处,她爹也不在,你何苦还要伪装一往情深?”
      “不是伪装。”伏杜沉声回答:“我真的喜欢她。”
      “……”春锦沉默了良久,终于开口道:“人说儿子会像父亲,庄主那么专情的人,为什么你一点儿也不像他?”
      伏杜不知如何回答,忖度一会儿才道:“人这一生,若要专情,总要遇到那个会让他专情的人吧。”
      “你是说我不值得你专情,是吗?”春锦生气了,猛地站起,衣料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声:“你肩上的伤口也是那小狐狸精咬的对不对?”
      “不许这么叫她!”伏杜的眉深深蹙起,他可以容忍春锦骂他负心,甚至打他踢他杀了他都行,却不能容忍春锦把青女视作狐媚惑人的妖精。虽然他也曾玩笑过说青女的相貌足以比得上狐狸精,可自己和心上人开玩笑与别人恶意的讽刺到底不同。
      “还真是……真是……真是……”春锦气得连着三个“真是”都没有“真是”出个所以然来,她挥手将那瓶伤药砸在伏杜肩上,正中那道伤口:“好,你不愿我碰你,那这药你自己上!还有,你不是和她心心相印么,不是要对她专情么?我偏要把你一辈子都关在这儿,让你除了我谁都见不到。无论你对她多么深情,无论她等你多久,你们俩都只能是天各一方苦苦思念,绝对不可能有一天重逢!”
      “你……那你还不如杀了我!”
      “杀了你?”春锦怒极反笑:“我偏不呢!我多喜欢你这个混账,怎么忍心杀你?我偏要你活着,让我天天看到你,看着你从年轻到年老,看着你死,看着你化为白骨——就算这样我也不会杀你,不会放你。”
      “心意狠毒的人会死得快。”伏杜已经被春锦激怒了。他现在全然顾不得什么对不起春锦的心情,只恨她心意歹毒,说出的话更近似诅咒:“恐怕你看不到我老死的一天自己就进了阴间。”
      “我要是死了,一定叫人杀了你陪葬。”春锦的声音凄厉至极:“怎么样?就算你生与裴青女同心,死也得与我春锦同穴,血滴骨骸下世你仍然是我的人!”
      “你做梦。”伏杜只能咬紧牙关狠狠地说这么一句话了,心中却明白春锦说得出就做得到。他原本还庆幸自己保住了一条命,就算眼盲也总有一天能找回青屏山,就算再也看不到心爱的青女的面庞,能听到她声音能抱一抱她也是好的。可现在他宁可自己死在那个阉人手里,那也胜过在这个不知是什么地方的地方过一辈子。
      可怕的从来不是面对死,而是面对不知有多长的浩茫时间。
      “我做梦?好吧,就算是做梦,这场梦你也得陪我做个几十年。说不定再过几年你心心念念的人就是我呢,你说呢,允之?”春锦大笑,衣裙窸窣出门而去。
      伏杜捏着那个药瓶,紧紧咬着牙,心中的恨意无以复加。他从门的开闭声中听出这大约是一间石室,联想到春锦前后的话,一个疑点却在他心中慢慢浮现起来。
      把他带到这里来的人却说是“由二公子发落”,那么这里应该是宋二公子宋振湖的地盘,自然一切以他为圭臬。春锦原本是个卖笑的烟花女子,即使宋二公子对她一见倾心而不在乎她已经毁了的容颜,将她赎出身子来,也不可能由她做正妻。而她话语决断,却明显是在这里有极大的威势。这是一个妾甚至通房丫头不该有的待遇。
      她还说她和宋振湖没有关系,那他赎她做什么?难不成当菩萨供起来?就算赎她原本是为了抓自己,可自己已经落网了,还干嘛给她这么大面子?退一万步讲,即便宋振湖是真的爱上她了,那也没有理由给心爱的女人养情人的道理吧?如果真有人干这种事,岂不是活脱脱的绿帽子大乌龟?
      那么春锦的地位从何而来?她应该不用仰仗宋二公子,于是能依靠的是谁的势力呢?宋家统共四个儿子,已经在他手中死了两个,而四公子只不过一个七八岁的娃娃,根本靠不住。
      而如果她依靠的是宋悯天本人,又是凭什么才得到这样的地位?她不可能是他的宠妾,更不可能是他女儿,至于她手中掌握着什么宋悯天要拉拢的江湖势力——那绝对是不可能的好不好?
      想到这儿,伏杜的头闷闷地疼。后脑被撞击的那一下似乎真有些严重。他躺下,伸手摸索,果然有被子。而拉开被子躺下后,他居然发现这被子像是新洗晒过的,很温暖,也闻不到霉味和臭味,全然不像传说中囚室的铺设。但若说不是囚室——那么那扇石门的动静又是怎么搞出来的?他手上脚上都没有镣铐,想囚禁他,这间屋子得有多结实到牢不可摧?
      他苦笑一下,突然想起一事,不禁出了一身冷汗——青女的诃子他揣在腰边,恰好是束剑的皮带捆得最紧的地方,而此时春锦为了给他上药已经把他的上衣脱下了,她会发现并拿走那个诃子么?
      伏杜急忙伸手去摸索,当他的指尖触到绫子的质感时,几乎落下泪来。他仓皇地把它拽出来,一点点抚摸,血迹已经干硬——那是她留给他的所有了。
      他轻轻叹息,将它捂在胸口,那诃子上似乎还留有他心爱姑娘的体温,颤栗,柔情和呢喃。她是他的光,是他的信仰。
      而她不在他身边的时候,他就真的什么也看不到了。想到这儿,伏杜甚至笑了一下,可这笑容刚刚退却,眼泪就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他真的不想在这儿呆一辈子!至于死都得陪着春锦什么的,那算什么事情!
      要逃走,怎么都要逃走。宁可化为飞灰都不要留在这里。他猛地翻身坐起,却觉得腰间少了点什么。那是每个千锋剑盟弟子都熟悉的东西——剑。
      剑没了。
      他急忙伸手摸索,床上,地上,甚至撞在了石室内的石桌上,哪里都没有。
      铁箭门的人还是要防着他。不过,没了剑的他难道就会如他们所想的成为废人?
      他坐回床上,深深吐纳,待心绪稍稍平和之后试探了一下自己的内息。果然内力尚未废去,那么正好,所有见识过他内力的人都死了,没有人知道他除了剑法到底还有什么功夫——虽然没了剑还能干些什么他自己也还不清楚,但只要有足够内力就算用肉掌拍都能拍死人,回风手的招式他也还记得一些,慢慢练总能练出来的。
      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若是铁箭门的人再找个高手来把他内力废了,那他就得靠着回忆从头来过——只怕没等他练成能脱出囚室的功夫,春锦就得被他气死了。去给一个现在已经打上“非常可恨”的标签的女人陪葬什么的,完全没有道理啊。
      他运功吐纳,静静地一个人在床上打坐。半晌之后,从桌子的方向传来一声响,紧接着是床头外头也起了同样的一响。他以为有人来了,立刻将内息归位,准备御敌,却只听上头有人叫道:“饭食给你放下去了,你自己用罢了还放在原位就好。净桶在床旁边,当心别踢翻了。”
      他蹙眉,起身摸索到桌子边,果然摸到一只食盒。而在食盒的把手上拴着一根朝上的绳子,这应该是说明这食盒是从上头吊着放下来的——上头至少有比这食盒略大的一个洞。
      同理,床旁边应该也凿了一个洞。可是若真是所有东西都是用绳子吊着放下来,他岂不是根本没有和旁人搭上话的机会?他原本还指望既然春锦不打算把他弄死,那他应该能有机会和送饭的仆人套几句话,可如今这个念头估计也得打消了。
      真是天寒地冻,路远马亡。
      算了,先吃饭。他叹了口气,沿着食盒边缘摸索,将几个碗碟搬出,然后摸着石凳坐下。当个瞎子还真是有挺多事情非常不便利的。
      口感上有一碟是荤菜,依稀是烧肉,另一碟是不知什么的素菜,还有一碗几乎就是咸水的汤,剩下的是一碗怎么吃都有些夹生的米饭。
      难吃是真难吃,可还有命吃,到底也该庆幸一下——既然他已经打定主意要走,那么总能找到走的机会,活着就变成了今后能再和青女相伴的机缘,那就是值得高兴的事。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2章 第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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