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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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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的广州并不算闷热,再加上无厘头的天时不时来场雨,有的时候甚至可以称之为凉爽。轰轰的雷声由远到近响来,眼看着就要下雨了。
“就这家吧。”
几个年轻男人中的一个推开了这家叫“FRIADY”的餐厅的门。一阵风吹起,门口的风铃吹得叮叮当当作响,像是一场短暂的打击乐。
几人尾随侍者进入。
其实这里并不是一个纯正意义上的餐厅,还兼有一些咖啡店和酒吧的性质。空间不是很大,设计却是花尽了心思。经营者应该属于那种喜爱音乐的文艺青年,看起来这里经常会有一些不同类型的乐手表演。为了方便客人观赏,店主将整个空间别具匠心地设计成了以舞台为中心的上下两层的圆形,颇似一个小型的古罗马角斗场,这样以来不管身处那个方向的客人都可以很清楚地看到下面的舞台。台上放着钢琴,架子鼓之类的大型乐器,到了晚间应该还会有一些非主流的重金属。但是此刻,却是非常的安静。
一个身穿浅蓝色衬衣的女孩正在拨弄着手中的吉他,轻轻地唱着。
“I was a little gril alone in my little world
Who dreamed a little home for me
I played pretend between the trees
And fed my houseguests bark and leaves
And laughed in my pretty bed of green
I had a dream
That I could fly from the highest swing
I had a dream”
她的声音清脆而柔软,就算在扩音设备下也纯净的没有一丝杂质,细腻的吉他声犹如轻盈的羽毛轻轻掠过的梦,浅浅低柔的声音轻轻吟唱着“I had a dream,that I could fly from the highest swing,I had a dream”。
嘈杂的餐厅渐渐变得安静,三三两两的恋人隔着从水晶玻璃烛台里袅袅升起的烛光梦幻迷离地看着彼此,一切是那么的相得益彰。
陆浩霖觉得这首歌有点熟悉,却不知道在那里听过。或许是一部电影,又或许是无意中经过的CD店。人生中有太多太多的似曾相识,甚至是茫茫人海中最简单的一瞥也会觉得人生只若初见。不知道为什么到了今天,他倒有点回忆往昔的感觉。
曾经一度他很是迷恋吉他,确切地说是迷恋某个会弹吉他的女生。千方百计搜罗各种琴谱打算一首一首弹给对方听,但是爱情并不是一定付出就会有收获。随着恋情的结束,他的热情也渐渐熄灭,那把曾经陪着他度过无数漫漫长夜的木吉他早已经尘封在家里地下室的某个角落。
接下来毕业,生活,接手家族生意。那颗单纯狂热的心变得越来越世故,世故的甚至觉得曾经的冲动是多么的单纯可笑。但是他忘了,也只有那种为了一个人可以不惜一切,义无反顾才是真正单独的,纯粹的爱。几年后的今天他不会为了能和心中的那个她去听某位明星的演唱会而彻夜排队,也再也不会在她凌晨两点想吃栗子蛋糕而满世界乱找,直到买回来她却说“我困了,不吃了”之后说“对不起,亲爱的,都是我的错”。
不过,唯一一点他还没有变,他依旧对会弹吉他的女孩颇有好感,尤其喜欢一头长发的陈绮贞。他觉得弹吉他的人大多是孤独的,一个女孩能忍受的住心灵的孤独和身体的疼痛去反复练习一首歌一定是想要弹给她最爱的人听,那这样的女孩也一定是纯粹的。
“浩霖,要吃什么?”同行的叶博闻把一本厚厚的餐单递给他。
他不经意地来回翻动着餐单中间的几页,同时留意着楼下的歌声。随着几次重复,音乐已经慢慢停了下来,紧接着便是短暂的安静。一胖一瘦的两个侍者站在卡座旁,密密实实地挡住了他的视线。直到走开时,才发现唱歌的人已经静静退下。
新上场的女孩长着一张白白圆圆的脸,看似谨慎地拉着手里的小提琴,很明显一定是音乐学院的学生。六七点钟正是青黄不接的光景,慵懒的下午已经过去,妖娆的黑夜还没有来临,也只有尚有大把时间可以挥霍的学生回来填补这中间的空缺。
就在这个时候,“轰”,又是一阵闷响。白色的玻璃窗上“噼噼啪啪”发出刺耳的响声,憋了大半个傍晚的雨终于落下来了。
广州的夏天同马来西亚颇为相像,三晴两雨,一天之中无数次阴晴不定。陆浩霖从小独立,从读书开始便会照顾自己,十几年的习惯下来车上和公事包里总是会各自备有一把雨伞。况且亚热带气候,不出一餐饭瓢泼大雨马上会变成晴空万里,他倒是不为自己担心。不过,忽然间他却想到,这样的天气,不知道弹吉他的女孩有没有带伞?
同行的三人仍然不停抱怨着场上拉琴的女孩。除了刚刚递给他餐牌的叶博闻,坐在对面的叶博瑜和颜平也是他认识多年的老友。叶氏兄弟和他同为马来西亚华裔,不过年幼时期便随父母移居美国。华人逢年过节尤其重视家庭团聚,于是一年之中三人总能碰面几次。再后来陆浩霖去美国求学,虽然位于不同州省但相比以前隔着整整一个太平洋便又近了许多。
叶博闻工作之后因职位需要被总公司调派到香港发展,常年往返于粤港之间,而博瑜则刚刚法律系博士毕业。
至于颜平虽是地地道道的北方男人却同陆浩霖美国读书时是多年的室友,同叶氏兄弟也算是有点交情。算一算几人又真正能凑在一起也是整整三年后的今天了。
多年的朋友聚在一起,讨论的话题无非还是工作,事业,爱情,朋友还有对往昔生活的一点追忆。
陆浩霖祖籍广东潮州,那里是全国有名的侨乡。潮商从上世纪末已经是国内外主要的商业力量,到今日更是富商无数。最知名的当属世人皆知的超级富豪李嘉诚,剩下的虽不是举世闻名的商贾大户却也不容小觑。
他的祖辈早年下南洋,一路辗转到马来西亚,新加坡,又经过多年的打拼,沉淀,积累终于在他父辈成年的时候成为了当地的望族。除了在本土拥有大片的土地,商业等巨额财富之外更是将目光放眼海外。
八九十年代,国内改革开放,形势一片大好。陆浩霖的父亲陆传雄因专修电子,偶然间发现了一种太阳能光板简单易做,市场前景良好,却因技术问题鲜有国内厂家生产制作。于是,开始在国内投资设厂,建立实业。短短十几年间,公司通过不断的提高,扩大,已经成为了行业内的翘楚,无数世界知名企业来同其贴牌,合作,代理,更有覆盖全球的趋势。
起初陆浩霖并不愿意打理家族产业。中学以后他先是在英国读了几年私校,后又在美国学习金融管理。毕业后在华尔街经营管理对冲基金。但是因为长期的高压运转兼之与拍档之间的分歧愈见明显最终选择了退出。回到马来西亚后他足足休整了一年的时间,之后因为祖父病重,父亲需要留守身边加以照看,被逼无奈只好暂时代为管理公司。如此下来,这个代理总经理的职位一任便是两年。
两年中间,他目睹了国内经济的增长之快,同日渐萧条的欧美市场不可同日而语。尤其是接手公司后遭遇经济危机,大批积压的货物可以瞬时通过各种国内渠道分批消化,更是觉得管理实业远比他曾经成日打交道的枯燥的数字复杂有趣得多。生产,统筹,销售,丝丝相扣,一个不小心便会全军覆没。当他亲眼看着自己创造出来的产品,投入市场供人们使用,并被誉为国货精品,更多的是一种心理上的满足。这样一来他越来越愿意将精力投入到目前的工作之中。当然,这样的结果也是他的父亲所希望的。
当他决定常年留在国内发展的时候,远在美国的女友便再也无法接受。他的女友虽为当地华裔,但到了她的那一代已经是第三代移民,这样的女孩撇除了外表便是彻头彻尾的美国人。女方的家人在当地已经逐渐融入了白人的主流社会再也不愿意让女儿回到这个鱼龙混杂的是非之地,于是一场恋情不了了之。
陆浩霖并没有因为恋情的结束伤心难过。他的祖父从小要求他熟读中国文化,就算是到了外国也要每周定期说国语写中文。所以,在他的骨子里潜移默化地认为自己是个中国人。如果是这样,那么或许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中国女人才是他最想要的。即便如此他还是不同意某些诸如女子应遵从三从四德,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道理。
每个人都有追求自己幸福的权利,就算是女子也不应该隐忍。
古人说只许州官放火而不让百姓点灯,男人可以在外到处沾花惹草而女人就一定要在丈夫离世后孤独终老。这样的谬论他根本不认同。人的一生本来就很短暂,而在这短暂的一生中只将自己的感情寄托在唯一的一个人身上更是滑稽的可笑。爱情可以很单纯也可以很灿烂,但是并不是一辈子只爱一次就代表是一种伟大。有的时候当爱情的路上遇到不可抗拒的阻碍也要学会坦然的接受,比如天灾,比如人祸。人之于沧海中的一粟本就渺小无助,当遭遇意外,疾病,生死之时更是苍白无力。所以,抓住机会,享受当下才是最重要
“这么说,你和吕贝卡真的完了?”坐在旁边的叶博闻一边问,一边用手里的刀子切着盘中的一块牛扒。
番茄汁鲜红的汁液伴随着肉块升腾的热气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特有的香气。陆浩霖只是一声“嗯”表示回应。
“其实吕贝卡几年前我就认为不适合你,那个女人气场太强大,男人见了都害怕。”对面的颜平也是一边吃一边发表评论。
陆浩霖仍然不作答,窗外的雨还在噼里啪啦下着,与餐厅里幽静流畅的琴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觉得有点烦闷,不理旁人的说笑只是静静地吃着盘子里的食物。脑子里不断地浮现弹吉他的女生,不知道她现在到底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