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城纪事1938（微虐，言情向不浓，慎）》木辞

3、第一章（2）

　　绮宁饶有兴致地打量了他片刻，大笑出声：“我不过是说个笑话。小六，你怕些什么？便是我，也看不起你这样长相的。即使是卖，也要有资本啊。这年头，对男人有兴趣地人虽然有，但是不多。他们日本人不是搞什么西化嘛……信基督教的估计也有不少，对于□□这种事情是瞧不上的。你大可放心。这戏，我唱。不过是看在栖梧的面子上。你等会儿告诉老板，这活计，还是我来接比较好。”

　　见那瘦削出尘的背影消失在面前，小伙计暗暗呸了一声——有资本出来卖的，除了他，谁还有那个长相？！这望春楼虽然一向都不过是个不错的戏班子，虽然这里的漂亮戏子从来不出来卖肉，可是难保那个叫什么远山正一的不是个变态，不是个喜欢兔儿爷的。到时候若是看上了这个遭人厌烦的绮宁，硬要他陪寝……

　　小伙计嘿嘿地笑了出来。

　　您细皮嫩肉的，怎么可能受得了？！早点死在他床上吧，小六我行行好，送您一草席，将您埋了，再好好照顾一下您的栖梧姑娘，也算是功德一件。

　　——当然这些话他顶多在心里想想，甚至想想都没有什么胆子。难保哪天说梦话说出来，被这个绮宁知道，想必又是一番折腾，甭想有命活着出去！

　　绮宁倒是没有在意这么多的。

　　他面无表情地为自己施粉上妆，一点点胭脂，晕开一片浅浅的红。眉笔仔细勾勒，远山眉黛，似乎蕴藏着几许难言的忧愁。

　　这妆，上得淡，却足够让他跨越数百年的时光，寻找那名忠贞不渝的刚强女子。

　　他找着衣裳，勉强找到了栖梧的戏服，稍稍嫌小，却也勉强合适。云袖一甩，假发一盘，似是千山万水都笼罩在那一片洁白里。

　　铜镜里，有着一个形容憔悴却难言眉间风流的美人。雄雌莫辨的容貌里，透漏着女子的阴柔，更有男子的英气。直教人看花了眼去。

　　绮宁颇有些不乐地打量了身上的戏服，似乎是对穿女装被迫唱这场戏颇为不满。

　　他登上台，音乐声再度响起。

　　只见他云袖一舞，碎步哒哒踏起，口一张，声音清丽悦耳，无尽哀愁，无尽悲愤，都在那朱唇的轻启之中演绎出来。

　　远山正一呆呆地看着，似是痴了。

　　周子明满意一笑，眼镜之后闪耀着锐利的光芒。

　　忽然，调子猛然一高！

　　那白衣美人怒指苍穹，千万重苦涩，千万重冤屈都在那一声中表现得淋漓尽致：“……地也，你不分好歹何为地！天也，你错堪贤愚枉做天！”

　　远山正一心口忽然一凉。

　　他忽然回想起那一次他率兵攻打一个小镇，镇上有一名老人，临死之前痛喝道：“苍天！你可知这人世间已是何等悲凉景色！！你睁睁眼！！你不分这青红皂白，你何以称‘青天’！！！”

　　……当时，他又说了什么？！

　　他只是用刺刀在一瞬间划破了他的喉咙，然后冷笑道：“这个世界，规矩不是又天定下来的。是由强者！谁也抵挡不了我大日本帝国建立大东亚共荣圈的步伐！！”

　　远山正一努力将这件事情忘记，而这个老人也终究成为他杀过的千百万个中国人中的一个，早已泯灭在记忆里。

　　可是今天，台上这个白衣人一声悲鸣，却叫他回想起了那一天那名老人不屈的目光，回想起了他杀过的那些中国人临死之前望向他的绝望而又坚定的目光。

　　莫名，觉得有些心慌。

　　远山正一有些厌烦地摆摆手，道：“周老板，替我将台上这个女人喊下来。”

　　周子明哈腰道：“太君，台上这个不是个女人，是个……男人。”

　　“男人？”

　　“是啊，太君。他叫绮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