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的灰烬》邈邈

3、三

　　赵岱年一直想让这个新收的小女儿接受学校教育，不要整天在院中晃来荡去、招猫逗狗。任之因为家庭出身问题，只能读到初中毕业。好在这孩子是个书痴，智力也足够。自己利用燕京图书馆退休职工的便利，尽可以弄些好书让他自学。然之还小，需要有好的引导，自己虽然有时间，却不太善于做这样的事情。然之这孩子，以前不知过的是什么生活，受过怎样的教育，寻常的字都认识，加减乘除也明白。去小学更多的是找群同龄的玩伴。只是小学下午多是劳动课，她这样弱的体质，参加怕她受不住，不参加又怕别人有看法。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先拖延着，待她养好身体再说。

　　然之已经不满足像小鸡一样被圈养在院子里。精神好天气好的时候就悄悄溜出去到附近晃荡。四处只见，灰扑扑的平房、破陋狭窄的胡同与泥土地面、灰绿干燥的植物奇妙地溶融合在一起，散发出一种单纯质朴的气息。

　　路过的行人，男人的头发剪得极短，年轻女人耳后几乎都垂着两条麻花辫。个个形体消瘦、步态从容，脸上有着严肃自制的神情。无论男女，大多身穿洗过多次，灰色或蓝色，样式简朴到简陋、泛白发软的棉布衣裤。军装似乎是一种时尚，不时可见穿着绿色军服并不似军人的青年。

　　出了太平胡同沿着马路往北走，不出200米就来到城墙脚下。此处的城墙，由于修路的缘故，开了个豁口。豁口两旁破烂不堪。外城墙还比较好，只是矮了许多，内城墙就是由黄土形成的坡。城墙外是护城河，护城河外还有条铁道。

　　站在城墙上往外看，不远处就是太平湖，整个湖区被芦苇环绕，凄凄芳草连绵不绝。站在城墙往内看。在一片历史的烟尘浮土之中红墙黄瓦的紫禁城，显得茕茕独立，形影相吊。

　　沿着城墙往东北方向走，可以一直走到德胜门。元代名“建德门”，取“其德刚健文明”之意。明洪武年间更名“德胜门”，寓意明军“以德取胜”。明军土木堡兵败后，瓦剌军乘势进攻北京，兵部尚书于谦在德胜门、西直门、广安门打败瓦剌军，保卫了燕京城。明末农民起义军李自成攻克京师，也由德胜门入城。清代出征及凯旋均经德胜门，故有“军门”之称。

　　沿着城墙往西南方向走，可以一直走到西直门。元代名“和义门”，明清改为“西直门”。它一直是这个古都的“水城门”。自从忽必烈建立大都以来，就以高梁河为首都城市水系的总源头。历史上的西直门外河泊密布，沟渠纵横，清澈的玉泉山水，沿高梁河西北角的水关注入玉河、护城河、积水潭。几百年来，一队队插着黄旗的马车，日复一日地从西直门进城，把玉泉水送进皇宫，成为这个古都独特的风景线。

　　然之喜欢在城墙上漫步、俯视护城河与郊外平原，远望西山远景或禁城宫殿。然之还喜欢看着附近的孩子们玩耍。看他们爬城墙，大些的孩子先爬上来，再将绳子扔下去给弱小的孩子们借力。看他们在护城河里捞鱼，用铁纱网装上两块猪骨头，将网沉到水底。看他们或者爬树采摘或者用竹竿击打城墙边上的酸枣子。看他们在结了冰的河面溜冰打滚儿。

　　很快，这段城墙就如同紫藤架下的躺椅，成了然之日日流连，消磨时光的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