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韵婉唱》古调今弹

22、第二十一章

　　深秋的风总是凄凉的，因为它预示严冬即将到来。
　　“格格，格格，我回来了。”新梅气喘吁吁从外面跑回来。
　　“回来了？看你跑的，满头大汗，歇一会儿吧。”兰格儿还拧了一条帕子给新梅擦汗。
　　“格格，你怎么这么沉得住气啊？你都不知道现在整个坤宁宫就像炸开了锅一样，里里外外都是进进出出的人，可到底皇后娘娘的现在怎么样了，谁也不知道，我刚才还看见太皇太后和皇上都在坤宁宫门口守着呢。”新梅满脸期待的看着兰格儿，希望格格能继续问她，她刚才都看见什么了，可是这回新梅可要失望了，因为兰格儿只是专心致志的品着手里的茶，根本就不瞧她。
　　“格格，”新梅不禁加大嗓门想把兰格儿的注意力从茶杯里拉回来。
　　“好啦，我听到了，你忘了刚进宫的时候我给你说的话了？不该你管的事你少操心，”兰格儿看着新梅说，“估计今天我就要住在西暖阁了，皇上今晚肯定是不会回来了，我又被他下旨不准出去，你一个人先回去睡吧。”
　　“格格，我留下来陪你吧，你自己不害怕吗？”其实新梅是自己不想一个人回去睡，今天晚上宫里闹哄哄的，她还真有点儿怕。
　　“傻丫头，这西暖阁是你说住就住的地方吗？你快乖乖的回去睡觉。”送走新梅，兰格儿才敢让眼泪顺着脸庞落下，她刚才的镇定都是装的，因为她早已知晓今夜那位温柔大度的皇后将走完她最后的人生，带着满腹的遗憾，满眼的眷恋。这不像是在看历史书，翻过一页，心底无痕，而她现在是在亲身经历这场悲剧，她向来不喜欢看悲剧，因为她这个人感情太丰富，很容易被感动，她实在讨厌那种落泪时的心痛，所以一看到悲剧时，她都要转台，可当你无力改变它时，接受起来是那么的无奈，她曾和这位赫舍里皇后谈过心，在一张桌上吃过饭，还一起逛过花园，她见到过她的苦，她的甜，她的美，她的好。她明知道赫舍里的结局，可当事情真的来临的时候，她无法把她只当作一个历史事件，不行啊，看来她真是在古代待的时间太长了，在这儿放的感情已经太多了，她得儿控制一下自己了，现在她身边的人早晚都是要作古的，她要都这么伤心，恐怕自己还没回到现代，就已经在古代伤心死了，可是，她到底什么时候才会的去啊？
　　天啊，母夜叉来了，幸好昨天自己没有睡的太死，这是谁啊？兰格儿躲在窗户后面偷偷的向外看，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一大早就见一个女人气势汹汹的带着一大堆侍卫把西暖阁围了起来，看她的穿着打扮，兰格儿猜她的地位应该不低，可她到底是什么人，敢把皇上住的西暖阁围起来，来干嘛？兰格儿的脑袋里现在是一个接一个的问号泡泡不断的向上冒。
　　“奴才见过惠妃娘娘，惠妃娘娘吉祥，不知娘娘有何事？”西暖阁的守卫见到这个女人后都跪下行礼，为首的将领正在询问惠妃的来意。
　　哦，她就是惠妃啊，大阿格的娘，不好，兰格儿此时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这个惠妃应该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有人报告本宫说西暖阁来了刺客，本宫很担心皇上的安危，要来搜查，你们还不给本宫退下。”惠妃的双眼紧盯着西暖阁，好像要把墙看透似的。
　　“可是娘娘，请恕奴才不能从命，没有皇上的命令谁也不能进西暖阁。”为首的将领此时心里也是一惊，西暖阁里肯定没有刺客，格格倒是有一位，而且这位格格要是出了什么事，皇上肯定饶不了他。为首的将领悄悄的向后做了一个手势，已经有一个在偏门的守卫趁人不注意溜了出去。
　　“你说什么？本宫是为了皇上的安危才来的，而且太皇太后也是知道，你要是不让开，本宫就以窝藏刺客的罪名现在就把你斩了。”其实惠妃这次搜查西暖阁，太皇太后和皇上都不知道，他们现在都在坤宁宫，那还会优闲心管别的事，所以惠妃就趁这个机会来到西暖阁，她早就知道西暖阁里住了个格格，本来也没什么，皇上好拈花惹草，她已经习惯了，可是皇后昨天临终的时候居然还提醒皇上要照顾这个格格，她怎么也没料到这个格格会这么重要，皇后在临终的时候还不忘交待一声，她已经预感到这个格格很可能会威胁到她的地位，现在皇后不在了，后宫已经无主，她不允许任何人跟她抢夺皇后的宝座，她必须尽快除掉这颗眼中钉。
　　真是好的不灵，坏的灵，果然这个惠妃是冲着她来的，兰格儿料定惠妃是想趁皇上还在处理皇后的后事分不开身时，找借口来找她麻烦，抓刺客？不好，这个惠妃是想要她的命。她住在西暖阁的事根本就没有对外公布，说她是藏在西暖阁也没错啊，而且皇后不在了，也没人来护她了，完了，这可怎么办啊？守卫一定挡不了惠妃太长时间的，如果她被逮到了，根本就说不清，而且这个惠妃看起来好像还很喜欢虐待人，她肯定会死得很惨的，可现在往哪逃呢？整个西暖阁都被围起来了，除非她长对翅膀能飞到天上，不然等到明年的今天可能就是她的忌日了。
　　“格格，格格”怎么好像听到新梅的声音了，难道她都出现幻觉了？兰格儿四下看了一下，并没有看到新梅的身影。
　　“格格，这儿呢，我在这儿，格格”这次兰格儿很肯定自己不是幻觉，而是真是新梅在叫她。
　　“新梅，是你吗？你在哪儿？我怎么看不见你啊。”兰格儿四下寻找。
　　“格格，架子，我在架子后面的墙里，你等一下，我这就来救你。”兰格儿真的看到摆放着玉器饰品架子靠着的那面墙竟然真的动了，墙翻转到一个人大小的逢时，兰格儿已经看到了新梅，不过新梅竟然穿着一套太监的衣服。
　　“格格，快进来。”兰格儿立刻走进了那面墙，接着就见墙又自动转了过去，屋子里已空无一人，好像从来就没人存在过一样。
　　“年公公？新梅？这是怎么回事了啊？”真是只听过没见过，兰格儿没想到那面墙后面竟然藏着一条暗道。
　　“我也不知道耶，我还正在睡着的时候，年公公就突然出现在我床边，还吓了我一大跳呢，我还以为是等徒子呢。”正在宣讲她新奇经历的新梅压根儿就没注意到一旁的年公公在听到等徒子时脸上已经在抽筋了。
　　“好了，别胡说八道了，”兰格儿赶快让新梅闭着她的大嘴巴，她知道从新梅这里是问不出什么的，“年公公，是皇上让你来的吗？”
　　“是的，是万岁爷吩咐奴才来接格格的，兰格格，请你先把这件衣服换上，我带你们出宫。”年公公拿出一件太监的衣服递给兰格儿。
　　“出宫？”真的假的，皇上怎么肯放她回家了？
　　“是的，兰格格，奴才是来带您出宫的，您快点儿换衣服吧。”年公公转过身去等兰格儿换好衣服。
　　“我换好了，请公公带路。”兰格儿和新梅跟着小年子在暗道里转来转去的，好几次因为太暗看不清路，兰格儿好几次还差点被绊倒，兰格儿还在庆幸如果不是有人带路，在这么复杂的暗道里非被困死不行。
　　“太好了，格格我们总算出来，我刚才都觉得自己快变成一只小耗子了。”能够重见天日新梅高兴的不得了。
　　“就算变成耗子，你也是一只最贪嘴的耗子。”兰格儿没想到暗道的出口竟然是在御花园的假山里，趁着没人他们三个就赶紧出来假山。
　　“兰格格，这块牌子给您，拿着它你们就能出宫门了，顺着这条路走，就能到宫门，奴才不能再送您了。”年公公从怀里掏出一块黄色的牌子递给兰格儿。
　　“兰格儿谢谢公公，新梅我们走吧。”终于能出宫了，兰格儿故意忽略掉年公公还想有话说的表情，她早就猜到年公公会想说什么，可她……终是不想留在这里的人啊。
　　“格格，我们就这么走吗？”新梅给兰格儿使了一个年公公好像还有话说得眼神。
　　兰格儿谈了一口气，算了，如果不去看看她也不会走的安心，“年公公，你带我去找皇上，我们总要告个别的。”
　　“哳，兰格格请随奴才来。”年公公就等兰格儿的这句话了。
　　没有想象中痛哭流涕，悲伤哀号，他就这么静静的，静静的坐在那儿。
　　“皇上这个样子多长时间了？”兰格儿的心在看到康熙寂静的独自坐在皇后寝室的软塌上而隐隐作痛，她知道虽然他很安静，可他的悲痛正一点儿一滴从身体里溢出来弥漫在整个房间里。
　　“自从皇后娘娘仙逝以后，皇上就在这儿，不吃不喝的，几乎也不说话，更不让人进去。”小年子也从没见过皇上这个样子。
　　“年公公，你和新梅先出去吧。”兰格儿知道自己错了，皇后也错了，皇上怎么会不在乎她，只是有些人如果一直在你边，就会常常被忽略，直到她不在了，消失了，这时你才会发现心被狠狠地戳了一个洞。他们是青梅竹马，在一起这么多年，这样的感情是别人替代不了的，赫舍里又走得这么突然，这个遗憾会一生都烙在康熙的心里的。赫舍里，你也是幸福的，你能让这个坐拥天下的男人记你一生啊。
　　“我要走了，我来跟皇后娘娘说一声，她拜托我的事，我做不到，也许她会怪我吧。”兰格儿看着康熙，她不会安慰人，也不想会，失去了，就是回不来，几句无关痛痒的话，能管什么用？
　　“她走的时候要朕给你一个交待，兰格儿，朕问你，你愿意进宫吗？朕可以封你做皇妃，甚至皇贵妃。”皇上是看着兰格儿说的，但眼里却无神。
　　“我不愿意，我想皇后也不是这个意思，她并不是想让你给我一个交待，而是想让我给她一个承诺，我不想让她伤心，可我要是留下了，她会难过的，因为她用尽她生命呵护的人，却会被我伤害，因为我的心不在这儿，皇上你是不会想要一副无心的躯壳的。”兰格儿是懂皇后的，她在她的最后时刻还是在为她所爱的人着想。
　　“那你走吧，永远不要让朕在见到你。”康熙转过脸去，他也累了，不想再抓住不放了，没有得到也就不会有失去的痛了。
　　“我只是还想为皇后做完最后一件事。”兰格儿走到软塌前，坐到玄烨的身边，伸手将他拦在怀里，“你的眼泪，这是你欠她的。”兰格儿知道一个帝王最脆弱一面是不仅不会在众人面前流露的，反而会深埋在心底深处，帝王只能给人一种高大不可战胜的印象，可是太多时候，他都被人们遗忘了，他也是个有血有肉的人，也会痛悔伤心，只是时间太长了，连他自己都忘了伤心的时候，他还会流眼泪。玄烨没有推开兰格儿，而是紧紧地，紧紧地抱住了她。
　　此时窗外有风经过，那风在悄声叮嘱——兰格儿，皇上就交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