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过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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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季寒风凛冽，刮入圣城时被圣城的特殊结构熏的风微暖，少了几分肃杀。
苍夜骑士团驻地。
长剑在空中毫无花俏的劈砍，简简单单的一个动作，却因持剑者而显出几分如寒冬般肃杀沉凝的气势。
一、二……三百、三百一……
克劳尔面沉如水，眼神却格外明亮，虽然现在仍是寒冬，他额上依然因为全力以赴而渗出汗水。
这是他一天中最轻松的时刻，身体因为反复练习而醒过来，脑海中一片清明，分明全神贯注在凛冽剑光之中，心神却仿佛游离在另一个世界般沉静。
最后一个练习动作练完，他有些不舍的收了剑，抬手擦了擦额上的汗。
随意的往四周看了看，周围的骑士们还在练习，他们神色或亢奋，或坚毅，或冷锐，每一剑都格外认真刻苦。当一个人全神贯注的、认真的做某一件事时，身上自然而然就会升腾起一种‘势’，施法者称之为精神力场，战士们则称之为战势。
此时练习场上的骑士们身上就有这种‘势’，无声的萦绕在整个练习场上，轻而易举的就让那些有松懈想法的人不由自主的就认真起来。
看着这些骑士们，克劳尔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瑞德大人生前会那么喜欢到这边看苍夜骑士们练习，他唇角不觉微微勾了起来。
老实说，看着他们这么努力的样子并且自身也融入其中，心里那些杂念不知不觉就消失了，反而漫上一种说不出的勇气和活力。
不过……一想到待会儿还要面对一堆麻烦的公务，他就觉得太阳穴一阵发疼，从头发梢到脚趾头都在抗拒。
之前亚历克斯和凯恩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一堆麻烦事，特别是那群麻烦的老狐狸，真让他有冲动拔出剑‘唰唰唰唰唰’的劈个痛快，那样世界肯定就安静了。
这么想着，他的情绪反而有些亢奋起来，有种跃跃欲试的冲动。
不过要是真这么做了，他会被亚历克斯直接砍死吧。
他漫不经心的想着，环视着周围，然而当他的目光游移到其中一个骑士身上时顿时停住了，眉头也不自觉的皱了起来。
骑士杜鲁克练习的很认真，哪怕是寒冬，汗水也一滴滴不停的滴下来，洗练的年轻稚气的脸上显得格外坚毅。
他是第一个到这个练习场的，简直跟玩命一样的在练剑，用力和认真之至甚至让他的肩膀都酸痛起来，每块肌肉都在叫嚣着休息。然而看着周围同他一样早到，神色却轻松、剑术也比他精湛许多的同伴，他就咬咬牙继续坚持下去。
他的天赋不算是特别好，唯有靠不断的苦练、苦练、苦练、才有赶上那些天赋好的同伴们的机会。
“剑不是这么用的。”旁侧突然传来一道有些陌生冷淡的声音，杜鲁克下意识的往那看去，却看见那个年轻、强大的同时也陌生的他的骑士长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他旁边，正一脸不赞同的看着他。
“骑士长大人！”杜鲁克连忙将剑往地上一插，点头行礼。
同时他也在小心翼翼的打量着这个名义上他应当效忠服从的骑士长。
苍夜骑士长，理应统领他们的骑士长，然而对于他而言却甚至不比陌生人来的熟悉。自前任苍夜骑士长瑞德逝世，而现任苍夜骑士长游历七年不返这些年来他们更像是圣堂骑士团的附属，习惯于听从圣堂骑士长的命令，但当他们习惯了这一切、甚至认为理所当然时，他们的骑士长却突然回来了。
那种感觉和心情很复杂，就好像是习以为常的日常即将被打破的不安和排斥，让他怎么样都对这个骑士长生不起亲切感来。
克劳尔皱着眉头看着他的剑，毫不客气的说：“你是在劈柴吗？剑不是这么用的！”
杜鲁克脸顿时涨的通红，热血一上脑让他暂时忘了尊卑，他刚想反驳就见克劳尔摆了个起手式，而后手腕一转，动作如行云流水般流畅却充满简练的力感，剑势重又灵活，仿佛有了生命一般——这正是他刚刚练的剑招！
然而跟他练的感觉完全不同，克劳尔动作没有太多花俏、动作简练干脆，长剑在他手中宛如游龙般灵活轻灵，然而当剑锋一压往下挥去时，那瞬间爆发出来威势和狠戾却让杜鲁克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一时间竟看呆了，脑海里只有那简练凛冽的一道剑光！
“这才叫练剑，单纯只会用蛮力那叫劈柴！”克劳尔冷喝道。
这句话让杜鲁克打了个激灵，他有些不服，能加入苍夜骑士团他也是个实力优秀的骑士，他知道自己重力不重技，只是这些年来他都是这么练过来的，并且凭借着这个打败不少技巧精湛的敌手，这让他对克劳尔话多有不服。然而在刚刚那道凛冽的剑光下，他突然觉得自己反驳的话有些说不出口，最后只好硬着头皮嘟囔道：“力量才是关键……”
“对，没错，力量很重要。”出乎他意料的，克劳尔居然同意了他的话，随之话锋一转，“但是你力量够吗？”
周围正在练剑的骑士们察觉到这边的骚动都不自觉的停下了练习，渐渐围了过来。
没理会杜鲁克因为羞怒而涨红的脸和周围骑士们诧异的神色，克劳尔继续说：“东方有句古话说一力降十会，意思是在绝对力量面前什么技巧都没用，这句话没错，就像你让一个高阶骑士和一个初阶骑士决斗，在这种绝对的力量差距面前，初阶骑士不管学会多少剑技，在正面决斗时也很难赢。
“然而这是建立在绝对力量上！在你无法拥有这种力量的时候又面临和你相差无几的敌手的生死决斗的时候，唯有技巧才能决定胜负。”他说的很认真和严肃，神色中没有丝毫嘲弄或者轻蔑，这奇异的让杜鲁克心中沸腾起的恼怒稍稍平息了一些。
“你太重力量而忘了技巧，这在还不到高阶的时候的确是有效简单的方法，然而一旦到了高阶之后你会发现自己举步维艰。”
“就像你刚刚练的那招，一味的强行发力虽然可以增加威力，然而却和剑技的后招不相符，很容易造成停滞或者后继无力，露出破绽。”克劳尔边说着边演示，杜鲁克听的入神不自觉连连点头，正如骑士长所说那样，他的确是遇上了这些问题，也正是因为这个他才在上次决斗中惨败、才在这里苦练这招。
“所以在这一招的末尾你需要留些余力并且这样……”
周围围过来的骑士越来越多，他们一开始或轻蔑或不服，然而随着克劳尔的解说，这些复杂的情绪都渐渐转变为了认真和思索。
克劳尔本身天赋极佳，又是前任苍夜骑士长的弟子，再加上七年的磨砺，无论是理论还是实战经验都十分丰富，而他也并不局限于杜鲁克的问题，见着人越来越多，他索性将之前看到的问题都一一点了出来，被他叫到名字的骑士们有些意外和受宠若惊，却也不敢怠慢，仔细的听他解说。
不同于加入门槛偏高并且严谨的圣堂骑士团，苍夜骑士团的成员来源很杂，只要达到中阶三级并且通过严格审核、年龄合适的骑士都可以加入苍夜骑士团，因此苍夜骑士们的战斗方式五花八门，武技基础也不一。加入骑士团后虽然有统一训练和指导，但那也是一对多的，哪有像现在克劳尔这样将他们的问题直接指出来并且专门解说的。
一开始的时候还碍于克劳尔的身份他们不敢随口质问，后来听到入神了，一个骑士终于忍不住将自己遇到的疑惑和问题提了出来。
就像是开了个头一样，越来越多的人全神投入到这场辩论当中，对于他们的问题，克劳尔无一不应对如流。
练习场的都是些年轻的骑士，资格较老的或者实力优秀的老骑士们通常忙于其他事务，少有到这里来。
而此时，练习场入口角落处有两个骑士驻足旁观，良久，其中一位中年骑士语带笑意的赞赏道：“……看来我们的骑士长干的还不错。”
他旁边的骑士闻言有些不满的皱了皱眉，语气暗藏不屑，“不过拉拢人心而已。”
中年骑士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人心才是最重要的，有时候开了个好头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
“话是这么说，但维克多大人，您不觉得这位，”骑士顿了一下，“……有些不务正业和缺乏责任心吗？”
中年骑士笑了笑，“时间会证明一切。”
他又看了一会儿正讨论的热火朝天气氛良好的练习场，拍了拍他旁边骑士的肩膀，“帕科，他就是苍夜骑士长，这点绝不会改变。”
“可是……”被称作帕科的骑士有些急了，然而中年骑士只是重重的按了按他的肩膀，转身就离开了。
中年骑士离开后，帕科咬牙握拳沉默了一会儿，重新将目光投向练习场，看着被众人拥簇在中间正认真的指导着骑士们的克劳尔，他眼里渐渐浮现浓重的嫉恨与不甘。
练习场外。
松柏在白雪中依然巍然挺立，浓绿色的枝干堆满雪花，投射出一片阴影在树底下。
突然，那一大块阴影无端端浮动了几下，一个轻快的声音嘲讽道：“看吧，我都说他早就忘掉了你们之间的约定，你倒不信，死活要来看看。”
“……克劳尔大人不是这样的人。”一阵沉默后，另一个阴冷的声音斩钉截铁的说。
“他一个前途光明、位高权重的骑士长怎么可能还记得你的那些麻烦事，你别把人心看的太好。”
“……”
“要按我说你还是赶紧回泰尔森林得了，在他们还没发现你叛逃之前回去，说不一定你还能因为‘唯一’的阴影刺客这个身份继续在亡灵族里混下去。”
“……”
像是对同伴的沉默有些不满，阴影猛然剧烈晃动几下，突然，一个矮个子从阴影里钻了出来。
他高约一米三四，全身都披着厚厚的斗篷，连眼睛都遮的实实的，丝毫看不清里面的情形。
“冥顽不灵的家伙！”他愤愤的用力踩了踩脚下那片阴影，虽然知道这样并没有什么意义，然而一脚下去他仍然觉得舒服了不少，“你就在这里继续死心塌地的跟着那小子吧！我不陪你玩了！”
他气气囔囔的又用力踩了几下，冷哼一声转身离开了。
按理说他这么大的动静，早该惊动这附近驻守的苍夜骑士了，然而却好像没有人发现这边有什么不对，哪怕那个矮个子大摇大摆的从其中一个骑士旁边走过去，他们也丝毫没有发现！
他走之后，松柏下的阴影沉寂无声，仿佛刚刚的争执从未有过、这只是块纯粹的阴影一样。
死亡神国。
整个世界被如同漩涡般的灰色波纹覆盖，所有的灵魂在这一刻僵立在原地，他们神色痛苦空茫，平日里凝实如实体的魂体此时虚浮如雾气，在灰色波纹间剧烈颤动。
黑暗阵营中几乎没有神祗的神国是适合生存的，神祗的神职注定了他们的力量来源和神国的构造。
死亡之神的最重要的就是死亡，死去的灵魂越多，他的力量越强大。
因此整个神国几乎都在重复着‘死亡’。
作为生者，米尔在这种波纹中几乎毫无影响，然而为了躲避神仆的搜索，他整个人都躲在莱纱用灵魂之力编织好的灵魂长袍中，连头都不敢露出来。
透过缝隙，他可以看见平日里傲慢刻薄的瑞丽仰着头无声的哀嚎着，秀丽端正的容貌扭曲如女妖，整个魂灵都在波纹中颤抖、几乎要不成形一般。
‘死亡’的痛苦是怎么样的他无法了解，就算询问瑞丽和莱纱她们也从不说，然而他却知道几乎每天在这死亡神国当中都有灵魂痛苦到几乎绝望的放弃一切，他们浑浑噩噩的在神国中游荡，每天重复着‘死亡’，只求能在‘死亡’中彻底消散成灵子回归世界之树。
当这种漩涡状的灰色波纹出现的时候，这种仪式般的洗练就开始了，持续时间不定，有时候几个星期，有时候只是一瞬间。每次结束之后幸存下来的灵魂都会更加凝练，然而如果没有特别的执着的话，他们的记忆将越来越少，直至最后什么都不记得。
按瑞丽的说法，这就像是洗土豆一样，来来回回来来回回洗刷，将泥土杂质全部去掉，剩下的就是好土豆，而最后这些土豆将像糖豆一样一颗一颗的被神祗卡擦卡擦吃掉。
当时说这话的时候瑞丽还很恶劣的使用灵魂之力作弄他，闹的他有好几天看其他灵魂都看成了土豆。
死亡之神达尔斯特明显是个挑食而且节食的家伙，几乎不在神国内出现，也不像其他神祗那样时不时就捞一个土豆……啊不，灵魂来咔擦咔擦，倒是他的神仆们很热衷于筛选和培育土豆，时不时就在神国里游荡，搜寻符合要求的灵魂上供上去。
死亡神国是出了名的平静、死寂，死亡的不断循环导致时间在这个地方毫无意义。他们像是被放逐在这个死寂的荒原中，或是在时间的流逝中消失于‘死亡’中，或是保持着执念而不死不灭，不管是哪样，每一个都寂寞孤独的让人发疯。
从前米尔还羡慕过神祗的长生与不死不灭，然而现在他由衷的认为还是顺应天命，安心生老病死好了。
永生不是种幸运，更像是种孤独的惩罚。
如果是伊文斯到了这个地方估计没半天就得发疯吧？
……不，估计他会孜孜不倦在这神国内寻找能吃的玩意儿吧？
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米尔卷缩在长袍中闷笑几声。
然而笑了之后是更深沉的哀伤和思念，刻骨铭心，每一个念头都剜在心头。
他的小王子啊，这么冲动的维护他、放逐了他，那么他自己该怎么办呢？
米尔想不到，也不敢去想，唯有回去的念头越发清晰。
而离开这里的希望，他将目光移向一旁闭目静立的莱纱，只有她了。
和其他灵魂不同，莱纱在不断的‘死亡’当中显得格外平静，她浑身都笼罩在淡淡的瑰紫色光芒当中，这光芒微弱，却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渐渐扩大、亮起。
被瑰紫色光晕笼罩的灵魂神色渐渐平静下来，他们依然无法动弹，然而目光流转间已多了几分生气。
莱纱是特别的，她拥有安抚灵魂的力量，这种力量能让其他灵魂从‘死亡’的痛苦中缓缓挣脱出来，连失去的记忆都能慢慢的想起来。
对于灵魂们来说，这是不亚于神迹的奇迹。
他们不自觉的跟随着她，时至今日已经聚集起不小的势力。
对这种情况莱纱并没有什么自觉，她只是单纯的高兴自己能帮到别人，然而可惜的是她身边的两个挚友都不是同她一样单纯天真的家伙——一个由女巫抚养长大并且算计过自己亲哥哥，能眼都不眨一下的将无辜者用于祭祀，另一个暗通混沌势力策划了整场谋逆，不惜毁去一切只为一个执念，这样两个坏到骨子里的家伙会放过这么一个好机会，尤其是在他们听说那常年被神仆把守但神祗从不居住的死亡高殿上有离开神国的方法后？
开什么玩笑！
虽然彼此看不对眼，但在这方面瑞丽和米尔一拍即合，默契十足，很快就制定好了相应的方案并付之实践。
不得不说，虽然瑞丽平时又刻薄又傲慢又毒舌又惹人厌，但是一旦确定了目标之后，她倒是比任何人都积极和配合。
已经在莱纱的瑰紫色光晕中平静下来的瑞丽像是察觉到他的腹诽，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突然，整个神国都剧烈的震动了一下，那弥漫在天地间的灰色波纹随之扭曲颤动！
几乎所有灵魂都被从‘死亡’的状态震了出来，他们疑惑的四处观望，茫然的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嗖嗖嗖’的破空声从天边传来，声音很大，米尔下意识的抬头看，就看见高悬于半空的死亡高殿当中那些平日基本不动的神仆像是下饺子一样嗖嗖的往地面飞去！
他们的灵魂之光格外不同，人数众多，猛地看上去就像是场流星雨般壮观。
见此情景，瑞丽和米尔对望一眼，顿时明白了彼此的心思。
正当此时，哪怕是在震动中也依然平静的莱纱突然咦了一声，顿时所有灵魂的目光都望向了她。
“怎么了？”瑞丽立刻关切的问道。
莱纱缓缓的睁开眼，瑰紫色的眼眸浮现些许疑惑，“有生者的气息。”
她还欲再说些什么，天际突然亮起了炽烈火光，爆炸的风暴迅速席卷天地！
在这火光之中，隐约有蛇形巨兽仰天挣扎的影子。
风波和光亮过后，剧烈的爆炸声才传到这边，声音之大几乎让所有灵魂都下意识的颤了一下！
片刻之后，天边突然浮现一张脸——一半是死者狰狞的灰白，另一半则是生者的温和微笑。
这张脸浮现后沉重如山岳的神威顿时覆盖了整个神国，所有灵魂都毫无悬念的跪下了，哪怕桀骜如瑞丽也一样，在死亡神国当中，没有人能和达尔斯特对抗，没有人！
他们颤抖着顺从的低下头，献与神祗最虔诚的敬畏。
——神临！
作者有话说
第118章 过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