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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十一章 乞巧(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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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一度的乞巧节来到,无论是掖庭宫、太极宫、东宫、皇宫里的任何一个命妇女眷或者宫女宫婢,都可以前往西内苑进行游乐,摆出自制的巧果点心、针线活计进行比试,看看谁做得好,谁就获得心灵手巧的美称,这是一场难得的宫中盛会。
我却没有其他宫女那么高兴,我既不会做巧果,更不会穿针引线,再说,我若是碰见司乐司的一行宫婢,我又怎么与她们打招呼呢?我如今虽是宫女,却是东宫宫女,出现了平白被人背地里嚼舌根子。
西城县主来还崇昌县主从我这里拿走的箜篌,笑道:“持盈那小丫头,说上次她害惨你,不敢来了,特意求我来向雩姐姐道歉呢。”她倒是一副天真烂漫的模样,央求我道,“宓蕊想听雩姐姐唱歌呢,雩姐姐为宓蕊弹唱一曲吧。”
我推辞不过,加上采如已死,不再有所顾忌,与她随意地坐在石阶上,轻拢慢捻,低吟浅唱:“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纤纤擢素手,札札弄机杼。终日不成章,泣涕零如雨。河汉清且浅,相去复几许?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李隆基也在一旁听着,他坐在白玉栏杆上,两条腿在我脑袋旁一前一后地晃荡,嬉笑道:“弹得不错,看不出你的箜篌技艺如此高超呢!不过——至于你的歌喉嘛,实在是不敢恭维呀。”
“去你的!”我拾起阶畔被风吹落的海棠花瓣向他扔去,气鼓鼓道,“不爱听就不听!谁稀罕呀!”
李隆基随手一下将海棠花瓣接住,嬉皮笑脸,“我都夸你了,你还不高兴呀?”
“三哥哥,”西城县主瞪大双眼,“雩姐姐唱的歌是什么意思呀?”
李隆基挠一挠头,思索道:“歌中所唱的牵牛星与河汉女,分别指的是牛郎与织女。牛郎是人间的放牛娃,织女是西天王母之女。一日织女下凡,与牛郎相遇。两人一见钟情,结为夫妻。王母娘娘知晓后勃然大怒,将织女抓回天庭。从此牛郎织女夫妻二人死生不再相见……”
“错啦!”我站起身,敲一记李隆基的脑壳儿,“织女被抓走后,牛郎也追上天庭。王母娘娘眼看牛郎要追上了,立即拔下自己的簪子,在牛郎与织女之间划出一条大河——就是银河,牛郎与织女只能隔河相望。凡间的喜鹊听闻此事,为二人真情所感动,便在每年七月初七——就是今日,飞上天庭在银河之上搭一座鹊桥,让牛郎与织女能够相见。”
西城县主好奇地瞪大双眼,“牛郎是一介凡人,怎么会飞上天?”
我支吾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当初芙楚与我说这个故事的时候,我正昏昏欲睡,根本没有仔细听。牛郎怎么会飞上天,我压根儿没有记住。
李隆基朝我做一个鬼脸,得意洋洋道:“看吧,是我说的对。牛郎根本没有飞上天,他和他那可怜的妻子啊——死生不再相见!”
“我也希望他们不再相见。”西城县主若有所思。
“嗯?”我与李隆基同时一怔。
“每见一次,就会多一份想念,相见的那一天是开心了,但是接下来的三百五十九天都是煎熬。与其这样,还不如不再相见,或许久而久之,彼此的想念渐渐转淡,就不会那么痛苦了。”
西城县主身畔的文珠兰花瓣如丝,滚动着清晨晶莹的露珠,“滴答”一声,悄然滑落。西城县主的眉宇间似乎也落入一滴露珠,氤氲开一片淡淡的哀愁,根本不像一个年仅七岁的小女孩该有的神情。
“宓蕊,”李隆基从栏杆上跳下,神色凝重,“这些话……真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不是。”西城县主老实地摇摇头,“是我听母妃说的。”
李隆基剑眉微挑,“母妃对你说的?”
“没有,是母妃独自一人的时候自言自语的,我不小心听到,三哥哥不怪我吧?”西城县主弱弱地道,眸子中沁出哀戚,“母妃就是太寂寞太想父王了,所以才会说这么伤心的话。”
我莞尔一笑:“县主不要难过了,你三哥哥会劝你父王多陪陪你母妃的。”我看向李隆基,使一眼色,“是吧,小郡王?”
李隆基回过神,点头应允。
“不过呀,牛郎和织女真可怜。”西城县主双手托腮,垂下睫毛喃喃道,“其实织女应该一开始便知道她与牛郎不能终生相依相伴,为什么还要答应与牛郎在一起呢?”
李隆基揽过西城县主娇小的肩膀,笑着道:“‘缘分’二字,可不是我们自己就能决定的。有些人,不早不晚,不偏不巧,就是让你遇见了,逃也逃不掉,躲也躲不过,这可是不能幸免的呢。”他虽然是对西城县主说,眼睛却一动不动地看着我。
西城县主好奇地问我:“雩姐姐,如果将来的某一天,你遇见了你的‘牛郎’,明知道不可以在一起,你还会跟他走吗?”
“这个……”我不禁汗颜,心中想着如何开脱。
“你要认真地回答我!”西城县主绷紧小脸,握住我的手。
远处的桂树还未开花,但是冒出的花骨朵儿萦绕的清淡花香,随着微风灌入心田。此时的桂花香不比成熟后的香味馥郁浓厚,需要闻得久了,才能领会它的甘甜。
我的心难得的平静,对上西城县主如墨漆的眸子,“如果那一日到来,我会坦然接受,我会想尽一切办法和他在一起,万死不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