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烈火忠魂齐还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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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去病跳下马来迎上沙吟，晨光中沙吟脸色苍白，眼神中却是如同有火在烧，身体绷的笔直僵硬仿佛稍一触碰就会碎掉。
霍去病知道沙吟现在的心中定是极痛，于是不敢出声，只悄悄的向素谛和丁通两人使了个眼色，在他们退开之后这才走到沙吟的面前，伸手扶住她并拢去她粘在脸上的长发，然后慢慢的极轻柔的将她环入怀中。
一下一下拍抚着那僵直瘦弱的脊背，许久霍去病才缓缓开口：“心里很难过是吗？我也一样。不过再难过也不要忘记，越是这种情况下我们越要坚强，因为只有坚强才能不辜负他们的牺牲，只有坚强才有力量为他们报仇。所以不要想的太多，难受就哭出来吧，不管有多悲伤，都有我在这里陪着你。”
沙吟没有哭只是看向霍去病眼中溢满了悲哀，很久才哽咽的说道：“大壮，大壮他的家里只有他一个孩子，他的父亲双腿俱断，母亲身体也不好……还有伍长，伍长他，我连他家中到底是何情况都不知晓……他们，他们都曾经对我那么好，可我，可我现在却连他们的尸首都不能送回去。”
雪花不断的飘落在沙吟的肩头，霍去病无言的掸了掸，好半晌才再开了口：“这都不是你的错，你不必自责。若一定要有所怨的话那就怨我吧，是我使他们留在了这里。”
沙吟摇了摇头，疲惫的将额抵在了他的肩上，“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只是觉得歉疚。直到现在我才发现自己并没有好好的对待过他们，他们现在……竟让我连弥补的机会都没有了。”看着沙吟浑身颤抖，霍去病将她搂紧了一些，正欲开口相劝忽听到沙吟又说道：“霍去病，你一定要答应我，答应我活的长久，至少要比我长久，千万不能，绝不能只再留我一个人在这世上。”声音惊慌而脆弱。
霍去病的心突然就被狠狠拧绞了，疼痛和怜惜丝丝散开，抱着怀中的人几乎是立刻就郑重的应道：“不会，你放心我绝不会只丢下你一个人的。我说过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那就绝不会食言。”说完伸手抬起了靠在肩上的那张小脸，擦了擦上面血污的，笑着也是说道：“所以你也要答应我，一直要陪在我的身边才行。”
沙吟抬头与他对视着，眼中的忧色依旧浓重，嘴唇微微启开像是有话要说却又说不出来。很久咬了咬唇正欲开口却突然眸光一缩，伸手狠狠的将霍去病推开了。
霍去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凭着他对沙吟的了解和敏锐的直觉当下便料定定是发生了什么危险，于是想也没想的又重新挡回了沙吟身前。果然，下一瞬一枚箭头便‘噗’的一声扎中了他的后肩，几乎是立时霍去病搂紧了沙吟便倒地疾速的滚开，而刚刚他们所在的地方也插上了无数的羽箭。
情况一时有变，霍去病来不及分析这股放箭的敌人到底是原先就埋伏在山中的还是再次来袭的，只仰头对所有汉军大声喊道：“注意隐蔽，小心防御！”话音刚刚落下，山坡之上便传来了敌人冲阵的马蹄声，一支约有五千人的敌军从北面的山坡上冲了下来。
这支敌军是由于单带领的，他领着卢候王分给他的这支兵马原本隐藏在山中，是为了策应防止汉军兵败后的逃脱的，但是没有想到汉军竟然如此顽强，面对如此悬殊的差距竟先杀死了卢候王，又斩杀了折兰王，生生的让两万多的匈奴包围大军最终溃散而逃，而他也再没了出手的机会，摆在他面前的路便只剩了两条，要么悄悄撤退，要么继续等待时机进行偷袭。
然而就这样撤退是于单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的，他等了这么久，冒着被伊稚邪记恨责罚的风险随折兰王一路来到这里，为的就是杀了那两个人，在场中相拥着的那两个人，一个真正的霍去病，一个曾冒充过霍去病将他耍的团团转的人，让他就这样放弃绝不可能。所以于单坚决的选择了后者，一直按兵不动，强自等待着汉军取得胜利后最为放松的那个时刻，准备一举出击攻其不备。
而现在就是他等待的最佳时机，所有的汉军全都在清理战场毫无防备，而他最恨的那两个人腻腻歪歪的的抱在一起不晓得在说些什么对四周全无在意，这就是他偷袭的最好时机。因此在射中了霍去病后于单不禁更加兴奋，一举冲到队伍的最前面，大声的鼓舞士气道：“杀啊，匈奴的勇士们给我杀啊，只要消灭了这股残军，我们就能替卢候王和折兰王抱仇，大单于也会为我们记首功，杀啊！”喊着又不断的向霍去病和沙吟放出箭去。
霍去病在这喊声中将沙吟藏在自己的身后掩护好，抬身向贼首看去，一望之下发现果然是自己的老相识，于单。于是一面抽出了配剑一面也指挥众人道：“全体注意，立刻组成战斗队形，准备接敌。”只是一晃神间身后突然窜出了一道黑影，再看原来是沙吟不知何时已经寻到一匹马，此刻正迎着箭雨直向于单的方向飞奔而去了。
“不可，沙吟！”霍去病大叫道，但却已来不及阻拦。只见沙吟以一种十分绝决的方式如一道鬼魅一般狠厉的杀向了于单。寒风扬起她的长发，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不过却能清晰的感受到她疯狂、狠绝、甚至孤注一掷的杀气。霍去病一时竟是呆了一呆。
对面的于单当然也看到了沙吟，当即便是长弓高举数箭连发。然而沙吟却是不避不让，只双手上的刀不断翻飞将他射出的箭全数打开，然后嘴角绽放着冷冷的笑容直逼他的身前。
直到沙吟真的冲到于单的面前，于单这才觉得心惊，到不是说怯于与沙吟对战，而是沙吟身上所带的那种气势让他心惊，那简直就是一种不管不顾不惧一死的状态，是于单从来没有见到过的一种绝然。也就是这一眨眼的惊愣，于单已错过了沙吟刺到自己身前的刀刃，来不及格挡只好侧身避让，而沙吟的刀刃也像长了眼睛随继便又转了方向刺了过来，几个回合弄的于单无比狼狈，没有办法只有转身而逃。
可是哪里又能逃的开，沙吟不知使的什么身法竟是如影随形，好半天于单只好再次迎头而上，挥刀大力的与之对上。可是当两刀相撞的那一刻于单却是头皮一紧，简直不敢相信这瘦小的一人竟能发出如此大的力量，若不是天生神力，那就是存了一种不死不休的信念！
于单不敢大意拿出全部的精力来抵挡，可没想几刀未能刺中他的沙吟这时却是大喊了一声从马上一跃而起从空中对他开始了劈砍。始料未及，于单再一次错失了抵挡的时机，扭身急避，身前仍是‘刺啦’一声，被划出一道深长的血口。然而让他更想不到的是，第二刀、第三刀，第四刀……劈砍几乎是没有任何停顿的连续而下，速度之快力道之狠让他几无任何抵抗还手之机，仓惶的勉力迎挡，虎口小臂却是一次麻过一次，渐渐的他的头顶、肩膀、颈侧等多处都被砍出了伤口，血花四溅开来。于是于单的心底一片寒凉，力气慢慢流失殆尽。而于单身旁的匈奴兵士也是被这诡异的场景都吓呆了，沙吟此时在他们的眼里的已不再像是一个人，而是一具疯狂的杀人机器。
沙吟自己也知道自己的状态不对，但她就是无法停下手来，徐大壮的惨死，大胡子伍长的死不瞑目，霍去病所中的箭，还有那一日夕阳下杜冲满背的箭羽一点点陷入到流沙中去……这一切让她在看到于单的那一刻就再也无法压制，只觉得一股怒焰在胸中不停的燃烧，如果没有一个发泄口就会被憋的疯掉，会被这烈焰灼烧而死。她一定要替杜冲抱仇，替徐大壮和伍长追债，更要保护霍去病！她绝不会看着霍去病在二十三岁就死去，绝不能，绝不能！如果以前她对这件事情只是概念上的担心，那么刚刚，在看到霍去病中箭的那一刻这种概念就被具像了，让她心惊让她害怕更让她愤怒，所以她绝不允许有任何人任何事在她的眼前来伤害霍去病！
歇斯底里的一刀一刀砍下去，不仅是匈奴人被惊呆了，很快就连汉军也有好多人都怔住了。只有霍去病趁此机会杀上了前去。此时于单已被沙吟连继的劈杀砍下了马去，眼看已是奄奄一息。而沙吟却是也跟着跳到了地上准备继续挥刀，就在那致命的一刀正要挥下之时，霍去病终于赶到了沙吟的身前用剑挡开了她的刀锋。“沙吟，不可！”
沙吟红着眼睛瞪着他喝道：“你让开。”
而霍去病则是望着沙吟尽量平缓的说道：“够了，沙吟，你还不能杀了他。他是匈奴的王子，是南宫公主的亲生儿子，所以也就是陛下的外甥。他的身份太过于敏感所以你不能就这样轻易的杀了她。”
也许是‘南宫公主’四个字触动了沙吟，沙吟在狠狠的喘了几口粗气之后手上的力道终于松了下去，片刻之后扔下早已卷了刃的刀转身而去。
失去了于单的匈奴兵再一次被汉军打散，唯一留下来的只有于单的护卫罕胡儿，他不顾赵破奴踢打连滚带爬的跑到于单的身边，当看到于单还剩下一口气时，竟是双腿一软跪到地下嚎啕大哭了起来。
险地再不易久留。这一次霍去病下了严令半刻钟之内全军必须撤离，于是大家只好加快了速度整理现场。而霍去病走上一块高石，去看从刚刚之后就一直站立在那里的沙吟。
沙吟此时看起来神情已经平静了很多，只是双手沁满了鲜血，虎口之处一片淋漓。霍去病心疼的撕下一条衣袍为她包扎，问道：“沙吟，你刚刚是怎么了，为何会，会那般的冲动？”
沙吟没有回答，好片刻抬了抬手只是说道：“你看，又少了不少弟兄。”
霍去病眯了眯眼睛，充满疑问的目光继续打量沙吟却也不再追问，而是应和着说道：“是啊，这一夜剩下的弟兄只有四成了，六千英灵就这样葬送在了这里，虽然从他们参军的那一天起也许就预料到过这个结果，但我终是有愧于他们。”
沙吟直视着前方摇了摇头，“我想说的不是这个意思，没有不流血的战争，这个我懂。我想知道的只是这世界上真的有命运存在吗？会让人血撒异乡，会让人无法逃避，会让人想要改变却无能为力吗？”
霍去病不知道沙吟为何会冒出了这样的疑问，不过想了一想还是回道：“我不知道这世上是否有命运的存在，但我这一生无论如何会尽最大的努力去做我想做的事，走我想走的路。这样不管最后结局如何，至少我不曾有负初衷。”
这时天边一缕阳光穿透过了云层照射下来，雪不知何时停了，只四周厚厚堆积的晶莹反射出了耀眼的光芒。沙吟因此微微闭了下眼睛，那些郁结于心的担忧渐渐放松下来。因为霍去病说的没有错，不管结局如何，至少都要先努力了才知道。于是沙吟回首对霍去病笑了笑。
霍去病见沙吟的神色好了起来，不知是不是自己的答案劝慰了她，但还是牵着她的手从大石上行下，说道：“走吧，时间不早了，我们还要为死去的兄弟们送上一程。”
两人携手走下，此时死去的将士们已被整整齐齐的摆放在了一处谷壁处大凹角下，活着的将士默默的围站在四周。霍去病走到近前，四周的人退开些许，霍去病看了看那尸堆，突然高声命道：“取火油来。”
火油取来，霍去病亲自接过淋洒在尸堆上，然后单膝跪在地上，长声道：“烈火化英魂，忠勇捍千秋。众位英魂先行一步，待吾等完成使命后随后就到。”
剩下的四千将士也一起跪了下去，同声重复道：“烈火化英魂，忠勇捍千秋。众位先行一步，吾等随后就到。”
然后一支火箭自霍去病的手中射出，烈焰随继蒸腾而起，火光中霍去病收回长弓站立而起，稍稍停滞便坚定的说道：“众将士，随我还朝！”
四千将士齐齐上马，他们的身后汹汹烈火照亮整个了山谷，翻飞的火焰如同无数坚定的信念正在燃烧。
……
作者有话说
第98章 烈火忠魂齐还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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