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为长风绕战旗》温伯雪子

4、定居鄂州

　　何风见了简默，顾不上说话，一拳先捣在他肩上。两人相视一笑，何风这才跟着穆云翔过来向孟琦行礼。

　　穆云翔和孟琦见了礼，将他与柳羽引入府中，随行士兵自有简默与何风招呼。

　　三人分宾主坐定，孟琦问起穆云飞，穆云翔道穆云飞两日前往城外巡视军营去了，今日午后方归。又问起孟琦病情。

　　孟琦道尽好了，又将柳羽夸了一通。他当时收柳羽为徒，一半是觉得她天分难得，另一半却是怜她孤苦。这一场跋涉下来，却当真有了几分相依为命之感。

　　两人正寒暄，何风进来回禀，道是穆云飞回来了。

　　穆云翔急忙站起，嘴里告罪，已是迎了出去。这边柳羽刚刚扶着孟琦起身，就见外边进来一个人，穿着鱼鳞明光铠，八尺以上身材，面容与穆云翔有七八分相似，却更显刚毅，二十七八岁年纪，浓眉如剑，目光沉静，手中尚自握着长枪，身上却并无杀伐之气。

　　柳羽一路上听着士兵们翻来覆去讲述自家将军如何勇猛过人，几乎两耳生茧，此刻见了真人，倒觉得士兵的形容似乎颇有不足，这穆云飞并非徒有蛮力，看起来倒像是有些谋略的。

　　那边穆云飞见了孟琦，急忙将长枪递给穆云翔，不顾身上铠甲，便行下礼去：“见过孟世伯”。

　　孟琦忙伸手扶他：“贤侄快请起来。”定睛看了他半响，道：“自当日一别，已是八年未见，贤侄风采更胜当日，若是......子冰还在......”一时说不下去，语音已是微带哽咽。

　　穆云飞神色一黯，低声道：“岳父他老人家一生心愿，便是报效国家。若是一切重来，他老人家想必依旧如此抉择。战死沙场，本是我辈武人心之所向。他老人家泉下有知，必是无憾。”

　　孟琦叹了口气：“贤侄说的是，是老夫着相了。”

　　眼见两人伤感，穆云翔道：“大哥不如先去换了衣裳，再来陪世伯说话。”

　　穆云飞于是向孟琦告了罪，回内院去了。再出来时，已换了布衣。

　　孟琦见他虽已贵为一州指挥使，却依旧不忘本色，目中流露赞许之色。穆云翔看柳羽时，见她毫无异色，仿佛穆云飞这般着衣理所当然，不由怔了一怔。

　　柳羽见他发怔，目光中微露诧异，穆云翔醒过神来，顿感懊恼，他已是第二次这般在柳羽面前失礼。所幸柳羽行事与众不同，若是换一个寻常女子，只怕他就要被视为登徒浪子一类。

　　他正自懊恼，便听孟琦开口道：“贤侄，明月她......”语音中尽是忐忑，似乎生怕穆云飞说出不好的消息来。

　　穆云飞沉默半响，低着头道：“那年蛮族打到京城，我奉命护卫皇陵，岳父送信与我，言道已遣人护送明月到淮州。但我次年领兵路过淮州，肖家老宅早给蛮子烧成了一片白地，这四年来，我......我始终打听不到她的下落......”

　　柳羽听着他们说话，心中明白，穆云飞的未婚妻子，只怕是凶多吉少。她听出穆云飞语音微颤，想来对妻子情深意重，不禁替他难过。又见孟琦身子摇晃，急忙扶住了他，叫道“师傅！”

　　穆云飞原本低着头，这时一抬头见孟琦脸色苍白，身子摇摇欲坠，急忙过来扶住孟琦。

　　柳羽腾出手来，自行囊中找出药丸，倒了杯茶，服侍孟琦服下，方道：“穆将军名满天下，肖姐姐自能知道将军所在，想来是有些事情绊住了，终有一日能再相见，师傅莫要忧心。”

　　孟琦点了点头，却是说不出话。柳羽见他疲惫，正待开口，穆云翔已是走上前来，将孟琦负在背上，便往别院去。穆云飞与柳羽跟在后面

　　屋子是早便收拾好的，穆云翔将孟琦安置在床上，替他盖上被子。孟琦服药之后，脸色稍缓，但仍是说不出话来。穆云飞甚为担忧，柳羽知他心意，道：“穆将军不必担忧，师傅是大喜大悲之下伤了心神，休养数日便可无恙。”

　　穆云飞见孟琦目中流露赞许之色，知道柳羽所言非虚，心中一松，暗道这个女子医术倒是不错。他知道孟琦一路奔波本就劳累，此刻大喜大悲之后必然更是疲惫，于是出言告辞。柳羽送他与穆云翔出门，便折回来照顾孟琦。

　　过了数日，孟琦身体渐渐康复。孟琦原本要另觅居所。穆云飞却是邀他留居，言道岳父肖寒虽已逝世，但孟琦却是他长辈，怎可令长辈出府别居。他言辞恳切，孟琦拗不过他，只得应了。

　　师徒两人自此便在穆府定居下来。穆家兄弟都未成婚，府中只有两三个使女。相处日久，穆云飞见柳羽为人行事有礼有节，进退合度，便将府内事务交由她主持。

　　对此穆云翔与孟琦都无异议，反而是柳羽自己颇感诧异，她不过是孟琦弟子，此刻代为主持穆家内务，不免名不正言不顺。

　　孟琦看出她顾虑，便劝她莫要多想，穆家兄弟皆是军中男儿，行事光明磊落，并不以旁人言语为意，这般将家事托付，是并不将她看做外人方才如此。

　　柳羽一一听了，仔细思忖一番，便也不再为此烦恼。待穆云翔再来问她时，便即答应了。

　　她本就聪颖，穆家人口又颇为简单，虽是初次管家，却也一切井井有条。同时继续跟着孟琦学医，闲暇时不是背书，便是辨认药草，日子虽是忙碌，倒也充实。

　　穆云翔自到鄂州，便正式入了军籍，他虽是穆云飞之弟，却并未因此有何优待，一般地从普通士兵做起。只是他毕竟武艺出众，又有穆云飞言传身教，较之那些走投无路来从军的农人与地痞流氓，自是不可同日而语。不过数月之间，他已升为什长，又被选进前锋营。

　　历来征战，前锋皆是精锐所在。穆云翔自来便立志要如堂兄一般，成为当世名将，此时虽然只是以士兵身份入选，但毕竟离目标更进一步，因此很是开心。柳羽与孟琦得知，也都代他欣喜。

　　穆云飞虽是口中不提此事，但见兄弟有出息，心中也很高兴。至于简默何风，更是早早便计划着要穆云翔请喝酒。

　　便在这一片欣喜中，鹅毛般的大雪缓缓降落，时尽岁末，新的一年即将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