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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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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已经黑了。月明星稀,很好很好,不是杀人放火的时辰。
枣芸很美,在闪烁的火光下,脸也闪闪烁烁的。当然,这样的小家碧玉应该更适合围炉暖床,而不是破庙烂窗。
堪堪避过枣芸疑惑的眼光,知道她想问,也知道她不会问。
从……那我也不好意思提的地儿出来,歇也未歇,我就让她赶着马车出了苏州城。虽然车马劳顿,却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枣芸是祁家二小姐的贴身丫鬟,若是我不在,她又怎么会千里迢迢跑到苏州来?叔公不是苯人,联系一下右将军逼上门来的事实,不会想不到真相。说不定只是想不到家里肯放我出门,所以才大大方方地把令牌给了枣芸。而我,却不想给他想明白在来带走我的机会。
理由是很充足,但是……我还是忽略了一件事——这苏州城外根本就没有客栈……于是,我和枣芸就只能呆在这方圆百里唯一的小破庙里……得得,如果叔公追出城,我就象雪白宣纸上的一墨点,连找都不用找。
呵呵……纸上谈兵果然是靠不住……
“枣芸,叔公他到底是来干嘛的?”
“哦,林大人家的公子有一个挚友,是江南第一才子霁寒霄。这一次,好象是这位霁公子邀请他们到苏州来玩的。”
霁寒霄……我读过他的文章,飞扬跋扈、持才放旷。从不踏足官场,也算是个奇人。如果只是单纯的游玩,我也不必那么小心。
“枣芸,你以后不要叫我小姐了,叫云天好了,难得的名字,不用可惜了。”
枣芸似乎有些睡眼朦胧了。我装着躺下,再打发她去睡,不到一刻她便睡熟了。这几天看来是累坏了她。
只身在这苏州城,调查的却是皇亲国戚,居然还做得那么好。从她九岁开始跟着我,到现在已经十年,从来没有违背过我。我也就忘了,离开我的枣芸应该是很优秀的。
小小的脸,小小的唇,睡得香甜。想起青楼里书情的那句“就象主人给仆人的名字,只是为了宣告自己的所有物罢了”,我忽然觉得一点也不知道这纤细眉眼下到底是什么。枣芸当初似乎是被父亲卖到我家,八岁的我坐在上座上,看着娘手上盛着红枣的盘子,随口叫了一声“枣”,便定下了枣芸的名字。想来,枣芸不会不甘吗?
出了小庙,夜间的风有些凉。没走几步,就是蜿蜒的溪流。月色姣好,泛着星星点点的光。在家的时候,我也经常到院子里赏月,看得久了,就忘了自己刚刚想得是什么。弟弟每次都会出现在身后,给我披一件衣服,淡淡却温和地笑:“睡不着吗?要不要到我房里来下棋?”
仿佛错觉般的,身后真的传来了脚步声。我急急地回头,才发现不是脚步声,是马,而且还是两匹马。
一个男子从马上下来,看了看四周,过来跟我说:“姑娘,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种荒郊呢?很危险。”
我转身回庙,没好气地答他:“在我看来,你们比较危险。”
他尴尬地笑了一下,跟着我走进了庙里,又问我:“在这里借宿一晚,可以吗?”
“这里不是我开的。”我走到枣芸身边,靠墙坐下。
另一匹马的主人也进来了,打了打衣上的灰尘,看也没看这边。
以生起的火为界,各占一边。
我闷闷地坐着,看着枣芸在梦中紧了紧盖着的衣服,起身去添柴。可又怕再酿成一场大火,拿着木头正在犹豫,与我搭过话的男子已经接了过去。我只好又坐回去,望着跃动的火焰,强撑着不要睡。
我一睡着就很难叫醒。这是负责把在棋盘上睡着的我运回房间的弟弟每天必行的抱怨。
不要睡,不要睡,我还要看着那两个非法闯入者……
虽然这么说,第二天我却是在三个人齐心协力的大叫中醒过来的。
我眨了十多下眼睛才将模糊不清的三张脸辨认出来。
“云天,好巧哦,这是林大人的公子和霁公子,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了。”这句话枣芸似乎准备了好久,抢着说了出来,大概是怕我出错。可是她多滤了,昨天先进来的男子腰上的玉佩明明刻的是龙,只比皇上的九曜图案低一等,我又怎么会猜不出他是谁。
那另一个……就是霁寒霄?我抬头看了眼,果然是棱角分明,鼻梁很高,肤色也略白一些,总觉得有些与常人不同。霁寒霄哼了一声,似乎是嘲笑我的睡相,不过,我也无法为此辩驳些什么。
再转向叔公家的宝贝儿子,他友好地笑了笑,道:“我叫林审言。”
“我是枣芸小时侯的朋友,前些时多靠她帮忙,说起来,也得谢谢你。”
他又笑了一下。
“云天,没有可以装水的容器,恐怕要去溪边梳洗。”
我笑着点头,和她出门。枣芸或许可以叫我云天,却还是无法不照顾我。在溪边洗了一下脸,散开头发,慢慢梳理。枣芸似乎有些焦急,连声问我他们是不是来追我们的。
“他们认不出我。林审言只来过我家一次,而且那一天我被弟弟反锁在屋里。所以他根本没有见过我。更何况,现在我还用了易容术。”
“可是……”
“你应对就好了。”
枣芸惊得站了起来:“我只是下人啊。”
“祁府的下人不亚于九品官,那两个人可都还没有官衔哦。”
枣芸还想说什么,可是林审言走了过来,彬彬有理地问我们打算去哪里。
“我们……没有什么打算。”枣芸犹豫地看着我,还是答了他。
“这么说,不知道两位有没有兴趣和我去扬州?”
“扬州?”
“你们不知道吗?一年一次的淮水选秀。”
我有听说过,似乎是很热闹的盛会。
“我们可能不太方便。”枣芸却立刻推了。
林审言似乎大大吃了一惊。本来嘛,凡是有几分姿色的女子总会忍不住去比较,这是再好的修养也无法解决的。但是,枣芸却是例外。
而我则是大有兴趣,理由却是想凑个热闹。反正叔公如果真是因为想确定我的身分请儿子出马的话,拒绝只会使他们由明转为暗而已。
“枣芸,这样拒绝林公子好象不太好吧。选秀又似乎很有趣。”
“小……云天?”
我拍了拍她的肩,转回了庙里。剩下的折腾就交给其它人吧。
霁寒霄好象在想事情,听到我的脚步声,回过了头。他冰冷的眼睛忽然充满的讶异。我这才发现头发还没有束起来。在他看来,一定太失礼了。我急忙去绑头发,霁寒霄却猛的抓住了我的手,拨开来。他拘起一束头发细细地端详,然后嫌恶地看着我:“这样的头发长在你这样的脸上真是可惜了。”
我僵笑了几声。是满脸通红含羞带怯地请他放手呢,还是冷若冰霜义正严词地推开他呢。正在苦苦思索,嘴已经自己张开了:“霁公子一定不知道公平论,天赐了这样的头发给我,如果还让我的脸长得有你这么好看,那么我一定性格恶劣。”
霁寒霄握住我头发的手收紧了。因为我看到他手上暴起的青筋,于是好心告诉他:“霁公子,这样握,头发是不会痛的。”
他生气了。看着江南第一才子摔门离开,我低下头吃吃地笑起来。很抱歉,霁寒霄,我比你要漂亮,所以,我比你还要恶劣。
从杭州到扬州路途并不远。我坐在马车里隔着窗子看着那两个人。霁寒霄和林审言时不时地说一些话,声音不大。霁寒霄一身白衣,板着一张脸,感觉上,比起纤弱敏感的文人,他更像一把剑。而温文的林审言却像一只箫。只是莫邪虽利,锋芒毕露,竹管虽幽,淡不可求。怎适合求存?
霁寒霄忽然回了一下头,注意到我的目光,皱起眉:“你看什么?”
我干笑了一下,用手比画:“看这驿道,可以八马并行!”目光随之逃开般地落到远处。一匹马正急驰而过。虽只是一晃,但马背上的白衣男子分明是……
不会吧?他难道同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