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醍醐灌顶(抓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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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给美人儿场主预计的夜宵最终还是托寇仲的福，成了早餐。徐子陵出于报复心理，指挥起寇仲来那叫一个不遗余力，任由仲少打跌讨好死皮赖脸也自巍然不动，于是寇仲只好面带甘之如饴的微笑由着他指挥来指挥去，愣是把一桌早餐做成了高水准超发挥的宴餐。
早起觅食的跋锋寒闻香而来，大饱口福，看徐子陵手不方便，无比自然地你一口我一口吃的和乐融融。看着那边昨晚上刚有点进展的寇仲几乎要咬碎银牙，捉摸着什么时候找个名义和这没眼见的老跋打上一场。
当天早餐，美人儿场主商秀珣表示很满意，就是品种太过丰富有点浪费。
这都是没见过的好吃的新鲜点心和菜，要是一天一两样端上来，得新奇好几天呢，哎，浪费啊。
远在后山小楼的鲁妙子瞥见自家女儿的甜蜜吃相，心里美滋滋的，尽管不是自己亲手做给女儿吃的，也没关系，反正那都是自己特意为女儿写出来的食谱啊~
恩，寇仲这小子有心了，干脆今天不给他们普及江湖知识，转而把自己这些年来宅在这里研究的那些心得传授给他们吧。
于是，今日徐子陵寇仲跋锋寒三人一踏入鲁妙子的小楼，就感觉到了和昨日不同的氛围，怎么说呢，就是文化气息特别浓重的那一种学堂的氛围，鲁妙子负手而立在窗前，似是若有所思。
寇仲和徐子陵对视一眼，徐子陵眼神飘了飘，仍是相视一笑。两个人都想起了那时候在扬州，一个拖着另一个去偷听白老夫子的讲课模样。结果硬拖着人去听的那个养的嬉皮笑脸没个正经，反倒是被拖去听的那个养出了一身儒雅气质。
跋锋寒头疼了，他还想听江湖上的事，比如说哪个哪个高手哪个哪个不为人知的门派，昨儿晚上消化了一晚上把中原的武林格局连上时间轴整理出来，今天还兴致勃勃准备过来丰满一下，好更合理以后的中原挑战之行，为日后回去与毕玄的一战增加筹码。结果好了，现在鲁前辈这架势，好像要开文化课……跋锋寒觉得自己不仅头疼，胃也开始疼了……
鲁妙子宅在小楼这三十年，下了苦心钻研的园林、建筑、机关、兵器、历史、地理和术数这七项究竟达到了什么样的程度，他自己也不清楚。不过因材施教这个道理，鲁妙子倒是懂得，更何况连三人中文学素养看起来最高的徐子陵都曾坦言对他之学完全外行，所以这个从头教起培养兴趣什么的，就很重要了。
鲁妙子丢给寇仲的，是他对机关、兵器的心得理解，丢给跋锋寒的是地理和历史，然后把徐子陵拎走开小灶去了。寇仲和跋锋寒眼巴巴看着徐子陵随着鲁妙子走上楼，然后收回视线对视一眼，在对方的书上转了一圈，同时生出了换一本吧的冲动，继而低下头默默看书。
二楼上已经摆了一盘棋，不是那盘残局，甚至棋盘和棋子都不一样，可见和商青雅的那一盘棋，在鲁妙子心中是特殊的。
然而，商青雅已经不在，而无论是从鲁妙子还是商秀珣的表现，都可看出实是这位天纵英才又可亲可敬的老人，辜负了他言谈中那机敏可爱的美人儿。
难道只有失去了，才可知晓其中的可贵吗？
徐子陵不知道，但他已是暗暗下了决心，定要珍惜眼前的事物，莫要等到失去才后悔莫及。
鲁妙子招呼徐子陵坐下，给他一壶六果液一个杯子自己倒着喝，然后出乎徐子陵意料的，没有让他学习下棋，而是自己和自己对弈起来。同样的，与昨晚不同，鲁妙子这次自己和自己下的很快，很果断，白子黑子针锋相对对峙不下。
棋盘在徐子陵眼里变成了战场，而黑子和白子就是对战的两位高手，进退间冥冥中似乎自有一种难以言语的规律。徐子陵思索片刻，豁然开朗，这不正是娘提到的她师傅傅采林的奕剑剑法吗！当即便是全心全意沉入这场不见血的厮杀中。
鲁妙子意味深长地看了徐子陵一眼，唇角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手下已是改变棋路，变攻为守，变守为攻。徐子陵神色微变，只觉似乎触摸到了一个玄妙的境界，似有所感又无法用语言明确说出，直到一局终了，仍若有所思。
将白子黑子收回棋篓子，鲁妙子看了一眼仍盯着棋盘出神的徐子陵，缓缓起立，移到窗边，瞧往对崖的悬崖峭壁，背对着徐子陵沉声开口。
“天地之间，莫不有数，而万变不离其宗，数由一始，亦从一终。正如这盘棋，我虽在下棋，但是在你眼中，看到的却是两人对战，若是让寇仲来看，怕是看到的便是两军对阵了，盖因我三人心念不同，故所见之物亦然不同。但是，它仍然是一盘棋，却也可以是两人对战，两军对阵。”
“数由一始，这道理简单易明，但由一终，却使人百思不得其解。”
徐子陵讶然开口，皱了眉沉思片刻，重又开口。
“先生下的是一盘棋，无论我们看成什么，它始终仍是一盘棋，然而这只能说是归于本相，怎么解释为由一而终？”
鲁妙子转过身来，面上带着几分得意的笑容，一副‘也有你小子在乎不解的问题’了的模样。
“我昨晚不是说过，经过这三十年来的潜思，有了个意外的发现，正就是对你这个问题的答案。”
徐子陵对鲁妙子这时不时露出来的恶劣性子实在有些无奈，却又觉得这样比他孤单单一个人回忆往事的时候好了许多，也就无比配合地苦笑。
“先生已吊足了我的胃口，可以说出来了吧！”
“我只是希望能使你印象更深刻，才故意用了点手段。”
鲁妙子心满意足，徐徐开口。
“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这两句乃易经系辞中的两句，术家一向视之为教人卜筮之法，皆因卜筮时用着五十茎，演数之法，必除其一，却不知天地之理，尽在这两句之中。古圣先贤，每说及有关术数之事时，因碍于天机不可泄漏的戒心，总是藏头露尾。因为接着那句‘分而为二以象两’，便是起卦之法，使人误入歧途，不知上两句用中藏理，理中藏用，实为术数最深层的意义。”
徐子陵是首次听到这语焉不详却又蕴含着无上规律和哲理的话语，当即兴致盎然地好奇追问。
“这两句听来有趣，究竟包含着甚么天地的秘密呢？”
鲁妙子淡淡解释。
“五十乃完满之数，当数处五十时，天下万物各处其本位，无有动作，可是若虚其一数，生成四十九时，便多了个虚位出来，其它四十九数便可流转变化，千变万用，无有穷尽。”
徐子陵在心底重复了一遍，当即拍案叫绝。
“这个解释，确是精采绝伦！”
“你真的明白我说什么吗？”
这次轮到鲁妙子好奇了，他还准备等着徐子陵理解不了过来追问的时候摆摆谱呢。
徐子陵不解。
“这有什么难明的，就像五十张椅子坐了五十个人，假若规定不准换位，又不准走开，自然不会有任何变化。可是若少了一个人，空了一张椅子出来，那自然会产生很多的变化了。”
鲁妙子愕然，他终于发现，自己欣赏的这个年轻人，究竟有着多么令人惊愕的天分和悟性。呆看了徐子陵一会，鲁妙子大喜。
“你这小子天分之高，当世可能不作第二人之想！你刚明白的正是术数的精义。所谓遁甲，遁的就是这个‘一’，什么河图洛书，说的无非是先后天八卦，由先天而后天，天地易位，扭转乾坤，变化始生。天下间无论哪种学问，至乎武功、人生，其最高境界，都在怎样把这个失去了的‘一’找出来，有了这个‘一’，始可重返天地未判时的完满境界，这就是我经三十年苦思偶得的最大发现。”
徐子陵顿生醍醐灌顶之感，体内长生真气竟是自行流转起来，一时之间好像进入了一个玄妙无比的境界。他轻轻舒出一口气，闭了闭眼，而后对鲁妙子笑道。
“其他的我不敢说，但是就天分而言，仲少和老跋绝不下于我。先生这遁去的一，在他两手里定是能体会出与我不同的感想哩。”
作者有话说
第65章 醍醐灌顶(抓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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