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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那年上海春天的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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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最后我选择的还是表白。
在若干年后的现在,我都不知道对错。我考虑了这件事实的影响A,又想到更深一层意义上的B,再后来我就这么一层一层的一直想到也许是K层次上的意义,每层彼此矛盾,又可以彼此统一,仿佛古人的看山是山,看水是水,到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又到了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的回归本质,区别在于我走的道路比这还要迂回,还要复杂,还要曲折:我论证到我看罗素的《西方哲学史》都流利阅读了,我还是不知道我的表白是对或错,是与非?
普通人的生活原比哲学更复杂。
若干年后,有这个思想打底,我第一遍就看懂了《MATRIX》,并且为它兴奋不已。
也许这就是命。
当时我还写信给我姐,问她我要说么;她回信说不,可是收到信时我已经表白过了。
我不应该选择比电话还慢的介质来征求宝贵的和重要的意见。
我写了封“情书”。在自习的图书馆里。在汹涌的人群当中。
因为爱情的巨大摧毁力量已经让我撑不住了。我写信时全身颤抖。
我只觉得想哭想哭,觉得自己涩的不行。完全是颗青色的果子。
我不知道怎么控制感情。我也不会追求人。我被否决的可能性在90%以上。而且这否决会要我命。
但是我只有把信交出去,把自己放出去,任人宰割。
《简爱》里简说她注视罗切斯特时,感受到的是沙漠里快渴死的人喝那一口下了鸩毒的水;以及被有着黄金的钻头的利箭射入心脏般的痛苦和欢乐。
暗恋的痛苦和欢乐。
泰戈尔也说,“你每一次投向我的眼波,都让我的痛苦新鲜。”
那么我也是一样。
我表白的前一天上海下了雪。大学四年里在上海看见的唯一一场大雪。而且已经快春天了。
图书馆门口花坛里正在发芽的冬青被生生冻上,用手一掰,可以掰下一个小小的叶芽,透明的裹在冰里。
它们永远不会再长大。
春寒料峭。苦寒不已。我浑身发抖。
那天是我表白的日子。
人生果真是寂寞如雪。
那时侯我还是纯洁可爱的小白兔。开始装酷和真正变酷那都是后来的事了。
所以我纯情的没什么办法。高中也太勤奋了,连日剧也没怎么看(那会儿还没韩剧呢),所以也不知道可以捧点小礼物,把人约到僻静处,诚恳的说一声:“请您和我交往吧!”
我写了情书,很完整的词句我现在已经不怎么记得了,用的是高中里日本学生来学校联谊时收的漂亮的小本子,可能上面还有小熊之类的图案,字肯定不怎么好,春雪引起的温度飓降和情绪的太过激动让我在写信的时候一直发抖。
最后我用的是泰戈尔的话,“如果你不能爱我,那就请你原谅我的痛苦吧。”
后来LEE说这句话的杀伤力极强。
而我不敢掠人之美,老老实实的把泰戈尔推荐给他了。
信在我大衣口袋里攥了快一天,发了潮,我还是没有拿出去。我一次一次酝酿勇气,又一次一次瘪下来,我MMD真不是块做这种事的材料。
我觉得自己走投无路。我想尽快结束这种折磨。哪怕是明明白白的拒绝呢。
我孤注一掷。
我找了同寝室的JUDY。她和LEE都是北京的。
中国有几个省份和城市来的人似乎特别在意出生在同一个地方的缘分。福建,山东,还有东北,北京也马虎能算,老乡好的能抱团。浙江不是。
所以JUDY和LEE比较熟,我见到过他们北京老乡一起出去玩过好几次。
我把信塞给了JUDY,鼓起勇气说了。
她大惊:“你怎么会……”“你为什么不早点儿……”“可他已经和ALICE好上了……”“算了,反正我很讨厌她,你还好点儿,我帮你去说说。”
她看我的表情有种奇怪的怜悯。
晚上上课的时候,我知道LEE已经看到了那封信。他进教室的时候,深深的注视着我。
我无地自容。
我那时侯还是长发吧,我把自己躲到了头发后面。
在听JUDY说他已经和ALICE是一对的时候就已经下沉的心,现在可能已经在马里亚那海沟那么深的深渊里了。
我唯一的指望是他也爱我,或者喜欢我,而我太腼腆,所以ALICE追他,他也就就了。
可是他那一眼,我知道他不爱我,那只是为难,发愁怎么拒绝我。
我决定要做个乖女孩,配合他的拒绝,让他顺顺利利的完成。
一切都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