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流芳(又名：我最好的时光）》午夜兰花

16、苔丝姑娘和《约伯记》

　　16）苔丝姑娘和《约伯记》

　　我淋的落汤鸡一样在深夜回到寝室。进门时分，嘴角便不由自主的耷拉下来，然后换上一个淡漠阴沉讥诮的笑容。啊，我竟然已经在不知不觉当中学会变脸的绝技。看来我前途无量。
　　寝室里的人看见我，一身往下滴水的湿衣裳，都有点面带惊恐。
　　居然有人不敢看我，轻轻往后退去，竟给我让出道来。
　　我微微一怔，然后想起也不算很久以前的某年某日某时我曾在一个大雨天气里说过我想在雨天冲出去，撞集装箱卡车以求毙命的话。
　　一个疯子，一个精神病，一个但求一死的人，因为在这世界上已无所畏惧，所以总是令人害怕的。
　　我想着想着便在寝室里仰天长笑起来。笑声里充满喜悦，竟是无限欢欣。
　　听者无不为之胆寒。
　　我听见有人在我背后悄声的嘀咕，“疯子！”
　　我迅速回身，冲着说话人的方向，拿一双眼睛逼视过去。我想我的目光狠戾怨毒，宛若淬毒的尖刀。
　　这下子，没人再吱声了。
　　我想我此刻实在是他妈的八面威风，威风凛凛。

　　我反手从公用的桌子上抄起我的两个加得乐的玻璃空瓶——这是我在公用桌子上残留的唯一的私人物品——微微抬眼往窗外瞄了一下——大雨深夜无人——我迅速的一翻手腕，狠命用力，把它们从六楼的窗口丢了下去。玻璃瓶子响亮的砸在无人的水泥路面上，碎裂的声音在大雨声里从窗外的黑夜当中尖利而又清脆的传了回来，仿佛它是一朵节庆时迅速升空，噼啪绽放的礼花。

　　寝室里安静的我的耳朵里只能听见我的心跳声和我血管里鲜血涌动奔流的声音。
　　还有风雨声和她们急促的呼吸。
　　在一片无声的杀戮和流血当中我听见自己心碎的声音。
　　从此再无和她们修复关系的可能。
　　纵然水落石出。
　　我也不想事情这个样子的。
　　我也不想的。
　　然而今天上午我去到系里拿学校处分的时候，辅导员摇着头把处分通知递给我，他对我说：“CLAIRE，你怎么把关系搞成这个样子。我也不愿意相信那是你。但是你同寝室的同学居然全部跑到系里要求不能放过你，要求系里给你最重的处分！……”

　　我定起眼睛向她们一个个的看过去。
　　我目光凄厉，我心如死灰。
　　全部！辅导员话里的这个字眼让我如梦初醒。
　　原来是全部……
　　可笑我当初把贼名儿应承下来回到寝室里准备道歉的时候还有那份闲心可怜她们。可怜她们被伤害的心，可怜被无端毁损的友谊。我甚至还有着一份侠义心肠：我觉得灾难落在我身上要比落在她们身上强，因为我或许咬牙还能撑过去，如果是她们，那么估计就真的是只有死路一条了。
　　佛说，开口能笑，当笑天下可笑之人。
　　而最最可笑的人，自然是我。
　　事发以后，当时姐姐打长途电话过来，询问我寝室里何人可疑，看看是否能提供什么情况给学校追查，我当时怎么说？我说没有证据我怎么可以无缘无故的胡乱怀疑他人！
　　如果是现在，恐怕无论是要指认谁，我都可以大条道理的加以论证。
　　我学习的很快啊，我。
　　想把我踩死的人恐怕是要失望了。

　　第二日又是风收云散，雨过天青。
　　我已经习惯了阳光照耀在身上的那份不适应的新生感，而我的心已经在大雨的黑夜里沉沦死去。
　　今天又有考试的。
　　而明天是英语听力。
　　我微微一笑。

　　LEE如我所想的在考试以后单独找到我，依旧是那副欲言而止的模样。
　　我耐心的等待着他开口。
　　最后他说希望我和上次一样在英语听力考试里给他帮忙。
　　我拿定主意，胸有成竹的微笑着抬头注视他的眼睛——
　　这个仍旧在穿不适合他的黑色衣服的男人。
　　我的爱情离开我以后，他在我眼中也并非不堪。
　　他的脸容依旧英俊逼人，他身体的轮廓却仍然微微虚胖。
　　他的背后已经失去曾经让我无比着迷的金色光环。他嘴角的微笑不再拥有阳光。那样活泼伶俐的JUDY也不能给他带回他失去的阳光吗？不是说是他追JUDY的吗？
　　——这当儿我发觉自己又发现一个谎言。

　　我曾经是这样的爱他。
　　也曾经有过他把我轻轻拥在怀中，我们在音乐声里翩翩共舞的好时光。
　　那些前尘往事……
　　我觉得胸口被轻轻的牵动一下。眼眶跟着发潮。
　　念及他，我仍然能觉得痛和疼。
　　算了，一生中我能如爱他那样去爱一个人的次数当寥寥可数，无论如何，爱本身应该是没有错误的。
　　一直在不停犯错的人是我，不是他。
　　他又没有求着我去爱他，纵使他说出拒绝，之后又对我一直暧昧不明，若即若离。但是这也不过只是一个能否有更适合的，更好的处理方法的问题。
　　我若要算帐，当从自身算起。
　　伤害我至深的人，原也就是我自己。
　　拒绝他的话本来已经到了嘴边，我又轻轻欢笑起来给咽了回去，笑声莫名畅快：“可以。”
　　我总学不会去拒绝他。

　　一个我曾经深爱过的男人。

　　我背转身离开LEE，走向我未知的生命，或许还有爱情，我在心里轻轻吟颂：
　　“当销魂荡魄的欢乐已成为过去，
　　如果，爱和真诚犹能够继续，尚存生命，
　　尽管狂热的感受在过深沉黑暗死一般的安息。
　　我就不会哭泣！我就不会哭泣！
　　能感觉、能看见：
　　你在凝视，那
　　温柔的双眸脉脉深含情意，而想象其余。
　　燃烧并成为无形烈火的燃料，也就足够。
　　你若能始终如一，不变依旧。
　　每当年岁又经历过一度休眠，
　　紫罗兰花会在林地重新出现。
　　天地和海洋，万物都会复苏，
　　例外的独有赋予万物以形态，给予万物以活力的生命和爱。”
　　这是雪莱的诗歌。
　　《致——当销魂荡魄的欢乐已成为过去》。
　　我也唯愿我和LEE之间，在以后的将来，爱和真诚犹能够继续。

　　七月十日，所有的大二的期末考试终于全部结束。
　　暑假在蝉声轰鸣当中来临。
　　又在带着菊花香味的秋风中结束。
　　我背着处分升到大三。

　　那并不是一个愉快的暑假。它阴暗潮湿冰冷，虽然它是暑假。
　　我自觉无颜面对父母。虽然整整两个月他们都从不在我面前谈论这件事情。
　　唯一的安慰是DAN。他每天给我一个电话，每次我们通话的时间都会超过一个小时。
　　开学以后，DAN绘声绘色的告诉我，他老爹见到那两个月的中国电信的电话费帐单时眼如铜铃，在搞清楚电信局没犯计算错误以后，几乎没当场活揭了他的皮！
　　我在旁边听了就很没良心的大笑。

　　那段时间，我也就只能在DAN的旁边笑笑。
　　寝室里面没意思。
　　我在上学期末发的那顿威风当时是震住了她们。不过那也只是因为她们拿我当疯子看，怕精神病人杀人或者伤人不用承担责任而已。过后想想，只怕她们是气的肠穿肚烂。
　　又见我并没有真发疯的意思，而且居然打算就这样在寝室里抬着头活下去，于是新学期里她们个个理直气壮的加倍狠命踩我。
　　我不是不知道我最好是伏低做小的讨好她们才是上策，毕竟我一年以后向系里打报告请求撤销处分时学校还会循惯例征求她们的意见——或者我可以美其名曰为使用策略麻痹她们——但是我想我真不是低眉顺眼装孙子的那块材料。
　　我只得处处自己小心。仍旧从不单独待在寝室里。这一点其实稍加松懈便很难做到，但是我咬着牙坚持下来了。
　　在学期里的每一天。
　　我照样每天沉着脸，昂着头，在寝室里来来去去。
　　表面狠辣，内心崩溃。

　　事已至此，夫复何言呢？

　　但是JANE。
　　对她我很难真的恨的起来。毕竟她以前是我的朋友。
　　我永远都会记得：大一第一学期的元旦，我们两个一起在寝室里喝酒，用马克杯子喝纯的红葡萄酒。几轮下去两个人就迅速干掉了一瓶民权2L的。但是喝完没多久我们就又清醒了过来。真是不过瘾啊，于是我们一起摇摇的出学校去买酒。可是那个时侯已经过了晚上九点，超市都关了，24小时店也还很少。我们只好停下来。最后我们当街在寒风中拥抱良久。
　　我想她后来甚至知道我对LEE的苦恋，虽然我遵循对LEE的诺言和谁都没有开口说明。
　　我和JANE。
　　我俩往事已成绝响。
　　所谓弦断音绝。知有谁听？

　　而且她是受害者。到现在还在受着双重的欺骗。
　　我在上学期期末写过一封信留给她。剖白了整件事。告诉她我没有。我不想她一辈子都以为我背叛她。
　　信末我这么写：
　　“无人信高洁，为谁表予心。”
　　写的时候几乎呜咽，写完封上了口又觉得自己肉麻无聊到不堪的地步，何况这已经近似于在向她摇尾乞怜。
　　我终究还是没改。
　　我走前把信放到了她的床头，又怕其他人看见，掖进了她的被子下面，动作纯熟，一如往日。
　　这是事发以后我唯一一次违例单独待在寝室里。
　　放好信以后我站在窗口迎着阳光苦苦的笑。当日就是在这个位置，这个动作惹来的祸水。
　　电光火石之间我想起那个遥远的五月的中午，事发当天，SELINA临走之前冲我那妩媚一笑。那是一个颇有深意的笑容。
　　她熠熠生辉的笑容在我的召唤下冲破记忆，在我眼前回归，而后扩大，逐渐变的阴森可怖。

　　在暑假里，我无数次的放逐自己沉浸在回忆往事的黑暗和恐惧当中，同时，我也马不停蹄的放纵自己千百遍的去模拟，去臆想我在未来所要面临和度过的生活：
　　我将不得不浑身赤裸的站在千万人中央，为千夫所指，被万人嘲骂，而我只能紧紧闭上双唇，因为我根本百口莫辩。

　　大三和大四的两年里并没有真的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即使是这样，我仍然要坚持这样说：大三的这一年，我的生活黑暗的无以复加，它黑暗到你难以想象的地步。
　　很自然的，我被剥除掉所有的光环。
　　社团是自己以升到大三做借口退出的。系学生会我当然得敬而远之。入党不必再提。班级团委书记旁落到同寝室的CANDEE身上。不久我发现她远比我热衷以及适合这个职务。
　　我被大众所认可的主流完全的屏弃在门外。

　　但是最令我畏惧的，却是我自己黑暗的内心。

　　在学校里的每一个夜晚，当我躺在自己的床铺上，听着其余的六人在高谈阔论的开夜谈会，更甚者，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在我失眠的时候，连听见她们平稳轻浅的呼吸声我都会发狂。
　　我在想她们到底还是不是人，我被无端推进地狱，一天比一天滑的更深，侩子手们却在夜风里享受着安宁和幸福！
　　我在暗黑的臆想中手拿铁锤平静的微笑着逐个扼住她们的喉咙，逐个将她们打杀。鲜血和哀告像一件衣服一样被我拿来披在身上，光明正大的用做展示。
　　我在幻觉里笑的好美丽，好快乐，好疯狂。
　　多少次我要使劲按住自己才能挣脱出那无边的铅块一样沉重的梦魇。
　　我瞪大眼睛浑身是汗的躺在床上喘息，眼睛里在流出来的是血水而不是泪水。而她们还在黑夜里继续平稳而轻浅的呼吸……
　　循环往复。
　　无休无止。

　　黑暗已经彻底浸噬到我的心里。
　　我想我在这样逐日逐日的被毁灭掉。
　　唯一的精神支撑是我知道自己的确尚属无辜。

　　寝室里的正常活动并没有因为七人之中不幸出了我这样的异类而中断。她们照旧扎堆聊天看书打牌逛街，过属于大三女生的幸福生活。
　　对于那个混迹于她们当中的真实的贼人，我早已不由自主的在怨毒以外发展出了佩服和仰慕的情绪。

　　九月里的这一天中午。
　　准备出门。
　　我刚从上铺爬下来，公用桌子上最上层的一本本子被风吹落，它恰恰掉在我面前的地面上。我已经抬起腿来绕过了它——自事发以来，我便不再主动动手打扫寝室卫生了，也决不再出手去整理任何不齐整的，在桌子上堆叠到哪怕摇摇欲坠的东西——就算油瓶倒在我面前，我连眉头都不会皱上一下，——只要它是不属于我的东西。简单来说，我避嫌避到让她们觉得我可恨的地步。
　　——但是这回我停住了，我居然不受控制的弯下腰，我竟然伸出我的手去拾起了它。

　　这是一本用手装订起来的小本子，薄薄的，银色暗花的包装纸做的封面，里面一页一页全是手写的字。
　　它叫做《浮生六记》。是我们搬进这个寝室时的共同的作品。由一个人记录她眼中的其余六个人的逸事趣事。轮流做的记录。
　　我不由自主的苦笑起来。我轻轻的把本子放回到桌子上，转身推门离开。
　　我觉得自己在不停的转身离开。

　　浮生六记。它是六个人的故事。我早该知道那其中没有我。远在我们冥思苦想为它命名的时候。
　　JANE看过我的信之后，在暑假里我刚到家的那天打过电话给我，她的声音很激动：“CLAIRE，或许我们可以重新开始。……”
　　——她居然哭了，我居然还需要来安慰她。——纵然已经缟木死灰如我，对此也觉得可以发诸一笑。
　　JANE告诉我，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寝室里发生的零星的偷窃就都能够同我联上线。她同我的关系算是好的，所以一直为我辩解，直到这一次……

　　下午没课。我去的地方是图书馆。开学还没有多久，这里当然不复期末时的盛况。我轻而易举的找到座位安然坐下，抬眼张望到几个熟悉的人，又微笑着扬手同他们都打了招呼，以备不时之需。
　　那个时候我拼了命在阅读有关哲学，物理和宗教方面的书籍。翻拣哲学和宗教都是为了寻求解脱，自我安慰，那么看物理是为什么呢，让我很小声的告诉你，我实在痴心妄想——我希望我可以从中找到时光隧道，让我重返过去。

　　在中国，幸福的人们对于宗教往往不求甚解，见庙烧香，遇神就拜，求财求福求子求姻缘。要么就是把宗教等同与封建迷信。
　　其实不是这样的。
　　某天我在书上看见这样一句话；一个没有任何宗教信仰，不隶属于任何党派的人，也是不被任何人所庇护的。——我想这分明是在形容我。
　　于是我开始试图去进入，或者说，试图去理解宗教的世界。
　　然而佛家求忍，基督讲恕，道家想肉身修仙飞渡，似乎都不是我想要的。
　　虽然间中偶有话语动我心魄。

　　你知道《圣经》里的《约伯记》吗？
　　盲目的命运同样发生在约伯身上。
　　“约伯是乌斯境内最富有的人。他有七个儿子，三个女儿。他信仰上帝，正直虔诚。
　　于是撒旦对上帝说：“约伯自然是正直的。他干嘛不正直呢？瞧瞧正直多么合算。你只要把他的报酬拿走，那么看看他还会多么正直！”
　　“好，把报酬拿走，”上帝说。于是在一天之内抢劫者把约伯的财富全部抢走，一阵飓风使他的十个孩子全部丧生。
　　约伯怎么说呢？——“我赤身出于母胎，也必赤身归回，”他说，“赏赐的是上帝，收取的也是上帝，上帝的名是应当称颂的。”
　　这样上帝向撒旦提出挑战。“你瞧见吗？他仍旧很正直。”
　　撒旦回答，“一个人真正关心的只是他的性命。”
　　上帝说：“好，随便你对他怎样，就是不要杀死他。”
　　约伯患了一种可怕的疾病。他成了一个十分讨厌的人，不能呆在自己的家里，于是他爬出去，
　　坐在一个灰堆上，用瓦片刮他的毒疮。
　　他的财富给夺走了，他的孩子给毫无意识地杀死了，他自己的身体也成了一个可怕的、恶臭的骨头架子，上上下下长满了毒疮，可他沉默不语。
　　他的三个虔诚的朋友来安慰他。接下去就展开了一场辩论。
　　安慰他的朋友坚持认为，既然只有一位全能的上帝统治着世界，那么就必然有意义。因此，约伯一定是有罪的。让他检查自己的所作所为，坦白认错，痛加悔改。所不知道的就是，他的罪过是什么。
　　约伯用一篇又一篇高超的议论展开反击。不知道的情况一定掌握在上帝手里，不在他这方面。他跟他们一样虔诚。他知道全能的上帝存在，世界必然具有意义。可是他这个可怜的失去了亲人、遍体毒疮的骨头架子现在知道，世界事实上并不是总有意义，做好事得好报也并没有保证，而且狂妄不公正的行为也是有形世界和现世的一部分。他的信仰要求他表明自己是无罪的，要不然他就在亵读上帝的名义了！
　　他愿意承认，全能的上帝能够把一个人的生活搞糟；如果上帝会这么做，那么整个世界就一片混乱，他也就不是一位全能的上帝了。这一点约伯决不会承认。他向上帝要一个答复。
　　上帝终于在一阵呼啸的暴风中亲自讲话了。“你是谁，竟敢来责备我。你能希望理解我为什么做一件事，以及怎样做一件事吗？创世的时候，你在场吗？你能理解星星、动物、生活中的无数奇迹这种种令人惊叹的事物吗？你，生活了短短一刹那然后就死去的一个小爬虫，你能理解吗？”
　　于是约伯承认了他不可能能理解上帝做事的理由，他深感谦卑，向着上帝拜伏了下去。
　　上帝谴责了那些安慰约伯的人。他归还了约伯的财富。约怕又有了七个儿子和三个女儿。他又活了一百四十年，生活美满，受人尊敬。”

　　这样故事就结束了。
　　我用力合上了摊开在我面前的《战争与回忆》。我是看了这里面的对《约伯记》的引用再去看《圣经》的。我觉得前者的发挥，教之后者里的韵文，将这个寓言阐述的更为精妙。
　　也就是命运确实是盲目的。
　　上帝既赐福给信仰他的民众，又无端对他们生疑，做出种种匪夷所思的事情对他们的虔诚施加考验。上帝对于约伯，好似是公正的，他弥补了他所犯的错误，将健康财富荣誉以及儿女都归还给了约伯。
　　但是——那些因此而无端死去的人们呢？上帝为了完成他对约伯的考验，而让约伯的那十个儿女无端丧生。就是过了一百四十年，约伯心上的那些疮伤能愈合起来吗？
　　约伯最后承认他不可能真正理解上帝做事的理由，那么这个所谓的理由其实是什么？——上帝无非是听从了撒旦的讥诮，出于被挑拨，才下令做出了这个没有任何意义的考验！关于这一点，他在寒风中的咆哮里可没有那个胆量来告诉给约伯。

　　我想我无法信仰这样一位全能的上帝。而且我也不是约伯。我既没有遭遇到他那么巨大的苦痛，我也做不到在他那样的处境里仍然能够真诚的向上帝拜服。
　　我么，我期待的境界是“我哭豺狼笑”，“扬眉剑出鞘”。

　　然而命运，的确如同《约伯记》里告诉我们的那样，是盲目的和没有意义的。好人未必好报，坏人也未必遭殃。
　　所谓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
　　那么在时间和历史的长河里，渺小和卑微如我，更是没什么好想不通的。
　　在翻看《约伯记》的这一天，我终于定下心来接受了摆在我命运盘子里的现实。我把它给完完全全的吞咽了下去。
　　我认了命。

　　在沉思里时间总是飞快的在流逝。
　　居然又是夕阳西下。
　　我卷起书，离开图书馆去找DAN。我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还管什么圣经人物，我的面前还有我自己的问题要面对呢。
　　苔丝姑娘应该把事实的真相告诉她的爱人吗？
　　而DAN，他会是Angel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