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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魂兮归来(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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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天才大亮,唐芷鸢便忙忙的带着家人回了莲庄。可是留在家里的婢女却说姑爷一大早就出去了。唐芷鸢顿时便慌了神。寒陌已经五年未走出过这座庄园了。派出去的家人把附近翻了个遍也不见寒陌的踪迹。时近正午,唐芷鸢一咬牙便决心不管怎样先回唐家好派更多的人手去查探消息。寒陌生死未明,纵是虚惊一场也不能这么空等下去。
唐芷鸢回到唐家大宅时,唐老爷子正开了宴,请各家的人。唐芷鸢来不及整换妆容便直直的走到了唐老爷子跟前,正要说话,眼角却看到唐老爷子左侧那熟悉的身影,顿时哑了嗓子。
“你这是怎么了?突然跑了来。”眼见唐芷鸢神色匆匆而来却又只站着不说话,唐老爷子低声斥道。
周围渐渐有低语和嬉笑响起。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唐家大小姐不得唐老爷的欢心,在唐老爷子眼中连养子养女的地位都不及;唐家大小姐出阁前便与唐家的一个护卫不清不白;唐家的大小姐和唐家姑爷素来不合,竟是分房而睡……
这些小道消息早就成了武林里私下的笑谈,毕竟这种能扫唐家威名的事很少,因为少所有才更有趣。
唐芷鸢一时满脸通红,又羞又恼又委屈,却还是咬着牙忍住满眼眶的泪水,屈身行了礼道:“是女儿唐突了。女儿先行告退。”说罢便转身离开。
余光扫到厅里人或是紧张或是窃笑或是嘲讽的神情,大厅短短的数丈路程唐芷鸢都觉得一步一步却都似踏在烧红的烙铁上一样,委屈和羞耻感一齐涌上心头,只觉得多走一步也会支撑不住。果然刚支撑着出了宴客厅,唐芷鸢便只觉得眼前一黑,然后就昏了过去,隐约间似乎有一双手扶住了自己软绵绵的身体。
唐芷鸢悠然睁开眼时已经躺在了自己房间,娘亲拉着自己的手,满脸焦急。
“芷儿,你醒了就好。”唐夫人轻抚着胸口放了心。“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呢,虽然还不到盛夏,可这大正午的热气也不是好玩的。”
“娘,孩儿没事。只是适才走得急了点。”唐芷鸢说着便要坐起身。
唐夫人忙又把她按住了,“罗先生说你心绪混乱,有些急火攻心的意思,要你平心静气的多休息。”
“娘,是谁送我过来的?”唐芷鸢忽然记起刚才扶住自己的那双手。
“是雪莺那丫头,她放下你就走了。我瞧着她面色也不太好。”唐夫人猛然看了看四处,低声道:“莫不是她又为言若的事与你为难了?”
“没有的事。”唐芷鸢抚着唐夫人的手,安慰道,“何况当时爹爹送她去清风门学武,一去五年。以前的事也远了。”
“那才好。”唐夫人舒了口气。
“夫人,老爷有请。”小丫头小绿儿走到门口向唐夫人道。
“那我去了,你好生歇着。”唐夫人拍拍唐芷鸢的手叮嘱着,见唐芷鸢笑着点了头才放心的去了。
眼见娘亲走远,唐芷鸢才叹了口气放下脸上的笑。
以雪莺的性子和素日对自己的态度,若是看到自己晕倒虽不至于会来踩两脚,但是肯定是不会过来扶的,难道五年不见她竟真的能转了性?
“你娘说你不舒服。”门口突然传来一把清冷淡漠的声音,唐芷鸢不转头也知道是他。
“我没事了。”
“那很好。”寒陌站在门口并没有要进来的意思。虽然两人貌合神离,心照不宣,但是有时候,有些事却还是要顾及的。毕竟都是江湖上的大家。
沉默了一会儿,寒陌才道:“我会留在唐家。”
“可是你怎么突然又来了?”唐芷鸢忍了半刻终究还是问了,很难说没有一点希冀。
“昨晚,我见到了言若,”看着躺在床上的唐芷鸢骇然睁大的眼睛,寒陌的嘴角挂了些许嘲讽的笑意,“在梦里。他说他回来了。所以想来看看。”
唐芷鸢的手下意识的抓紧了被子,低低的喘了口气,才说道:“寒陌……”
“什么?”寒陌忽然僵直了身子。
“没什么。”唐芷鸢一时觉得嗓子发干,却还是说了出来,“你说梦见言若?梦见他了。”
寒陌也愣了愣,忽而冷冷道:“你又想怎样?”
“只是问问。”唐芷鸢有些慌乱,却再也说不出什么了。
一时沉寂。
“既然没事,我走了。”寒陌轻声说了句便走开了,灰暗的影子一路落在窗页上。
唐芷鸢抓着被子的手却更用力了,薄薄的皮肤下透着森白的骨节。
绀碧轩依旧和五年前一模一样。青垣碧瓦隐在翠竹青青之后,穿过青石板却还有蜿蜒的泉流经过,总之,正如寒陌第一次来这里时说过的话——“根本就是故意为难那些腿脚不好的人。”可是这一回寒陌却走得格外用心,一草一木都跟记忆中的场景重叠在一起。寒陌绕过长长的走道,正靠近言若的房间时,竟隐约听到一阵人声,心中一动,便疾步走上前去,推开门就看到一片白衣的影子在窗边一闪而过。寒陌下意识的要去追,忽然身侧一只长约尺许的竹笛横扫过来,寒陌一时闪避不及,便被竹笛打翻在地。
“呵呵。”
一声轻笑突然响起,竹笛在寒陌身旁转了两圈又旋转着往桌前去了。寒陌抬眼看时却是雪莺一旋身坐到了椅子上,指尖翻飞的正是那泛黄的竹笛。“听说你已经废了,哈,原来是真的。可惜这样的惩罚,”雪莺顿了顿仿佛在深思,而后,满带着恶毒和怨恨道,“啧,好像老天对你还是太仁慈了些。我觉得不够呢。”
“刚才那个人是谁?”寒陌默然的站起身,看着有些陌生的雪莺说道。
“没有人。”雪莺肯定的回望着寒陌。
“有一个身着白衣的人从这窗子越了出去。”寒陌的语气同样肯定。
“哦?那你是说我撒谎咯。”雪莺目光一转,忽而笑了起来,不及寒陌反应,身形一闪逼到寒陌身前,一支细长的剑便从竹笛的那一端弹了出来,直刺进了寒陌的胸口,殷红的血一点点透过薄衫。
雪莺冷笑了一声,收手回来,“还是你以为以你现在的眼力,会看得更我更清楚?”
雪莺说罢便甩袖出门。
寒陌侧首看着雪莺的背影,眼眸中闪过一丝愧疚:“雪莺,这些年,你一个人在外面都还好吗?”
雪莺的身体忽然就僵住了,扶在门框上的手慢慢的握紧。
“哥哥死了,我怎么可能会好?你今日还问我,不可笑么。”沉默了半响,雪莺慢慢的回头看了寒陌一眼,泠然丢下这么一句便走了。
春日的阳光忽然洒进了寒陌狭长的眼睛里,泛起了湖水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