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若血莲》楚莲生

2、前夜

　　夜渐渐的深了。
　　院子忽然就静得像五年前成亲的那个夜晚，寒陌站在窗边，疑惑言若会不会也同在隔壁院子里，痴痴的站着。
　　寒陌突然开始想喝酒。
　　寒陌以前从来未曾醉过，他一直以为是自己酒量好。如今醉了，他却才知道那是因为他不想醉。人若是想醉，即使只是一杯浓茶，一样醉眼朦胧。寒陌踉踉跄跄的穿过月门来到那池清水旁。
　　言若以前说过他十二岁之前是在络城外一个叫莲庄的庄园长大的。那里叫做莲庄却没有一朵莲花，只有一池清水。小时候唐老爷子安慰自己说如果莲花开了那么娘亲就会回来了，所以自己天天站在池边等花开。后来虽然明知道那水池里根本没有种下莲花，但是还在那里等。即使是去了唐家大宅后，也会经常回来看看这池清水，好像久而久之，那莲花就已经成了要等的人。五年前寒陌搬到这里后，也每天来看根本不可能出现的莲花。
　　月色微凉，寒陌的剪影孤零零的落在墙上。寒陌眯着眼睛去摸墙上自己淡淡的泛着胭脂色的影子，手指有些颤抖，慢慢把脸贴到墙上。
　　“言若。你闻，莲花开了，很香。”寒陌闭着眼，仿佛真的可以闻得到荷香。
　　“是啊。莲花开了。”池边忽然传来一把清冷的声音。
　　“言若。”寒陌惊喜的回转身，当真看到了那个纤瘦的身影，还有满池晶莹如雪的白莲花，香气沉郁，在月色下竟酿出酒的醉意。
　　“言若。”寒陌走近那道影子，伸手去触只怕是一场幻象。
　　可是当那人的目光一落到寒陌身上，寒陌的手就僵住了。
　　那双眼睛，那道目光不是惶惑，不是无奈，不是痛楚，却看得人心酸。连一阵风、一抹月色、一点花香都不愿惊扰这双眼睛下底的心事。
　　寒陌忽然就心虚了，胆怯了。
　　“你一直在这里等言若？”那个人问，声音轻渺，几不可闻。
　　寒陌点了点头。
　　笑容忽然就如花朵一样绽放在那人的唇边，眼睛却凄婉得像是要落泪了。
　　“你跟唐芷鸢成亲那天言若也在这里站了整整一夜。不知为何，那一夜出奇的长，仿佛一生的时光都在那一夜耗尽了，每一个念想，每一个愿望都在无边无际的黑色中开了又谢，可是那一夜却又好像出奇的短，还没来及记住或者忘记什么就什么都消失了，包括哪些以为会刻骨铭心的往昔。后来，在落霞崖，言若又站了整整一天一夜，但那一次，言若就什么都不想了，只是看着天边的云霞聚了散，散了聚。以前一直以为落霞崖之所以得名是因为那里的落日时的霞光映在白色的石壁上就像一幅绝美的落霞图，那时才明白，落霞两个字何其悲凉。落霞、落霞，原来不过是耗尽一世换来的一场梦幻泡影，绝美的风景就这样稍纵即逝。人，其实也一样。最贪恋的东西往往最不值得等待。”
　　“言若，言若。”然而寒陌却目光迷离，仿佛什么都没听明白，只是去拉那洁白的衣袖。
　　“你以前，酒量不是很好么？”那人回头看他。
　　寒陌呵呵笑起来，一把拉过那人，搂在了怀里。“言若，你终于回来了。”
　　“言若已经死了。”那声音微微有些颤抖，半响才答道。
　　“那你是谁？”寒陌懵懂的问，痴痴傻傻的样子。
　　“我么，”仿佛叹息，“谁也不是。什么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