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浮游》良生易

87、第八十七章

　　“靖主子，”一个小婢匆匆走进来，手里拿着个盒子，靖晏本正在被侍婢服侍着穿衣，见这小婢慌里慌张的，心里便不满：“一大早，什么事这么急？”

　　“主子，”那小婢连忙奉上手中的盒子，靖晏撇了一眼，不再搭理：“这是什么？”

　　“奴才不知道，”小婢连忙答道：“是一位公子送来的，他说一定要亲手交给主子。”

　　“公子，什么公子？”靖晏冷笑一声，什么人这么大胆，连皇上的妃子也敢染指？“奴才不知，但是..”那小婢似乎有些犹豫的样子，“但是什么？”靖晏不耐烦的问，心想若她再说不知道就要杖责她，那小婢道：“那公子是非常俊美的，而且，他的眼似乎是盲的。”话语中有淡淡的惋惜，好在靖晏未听出来，否则必定又要发怒。

　　“浮游？”不禁皱起了眉，这人与自己有何关联？可想了想，还是向身旁的小婢一示意，那小婢便拿了那细长的盒子，打了开来。

　　这盒子着实好看，讨人喜欢，上面覆上了兔毛，让人一看就知道摸上去必定会舒服，可见送的人十分细心，打开了来，这盒子里却只有一枝梅花。

　　“呀！”靖晏不禁欣喜的呼了一声，这东西倒是太合她的意了，蜀国长年风沙，何时见过这么娇艳的花朵？心里喜欢的很，伸手就去拿起那枝粉艳的梅花，触碰到才知道是并不是真的，而是一枝梅花簪子，只是这簪子实在是巧夺天工，太过逼真，让人第一眼看上去如同真的一样，“主子，这簪子可真好看，给您戴上吧？”小婢的这句话让本来爱不释手抚摸簪子的靖晏止住了动作，靖晏看着这讨人喜欢的簪子，脸色让人捉摸不透。

　　“浮游！”廊柱后现出一个人，正是靖晏，似乎等了许久的样子。

　　“靖娘娘，”浮游连忙施礼，靖晏走到他身前，一边摸着袖中的簪子，一边细细打量着他：“你怎么知道是我？”

　　浮游听了，微微一笑，脸上似乎还有些得意，带些俏皮：“我记得娘娘的声音，”只是这话说出又连忙噤了声，低下了头，似是怕被别人听到落口实，阳光映着他，更衬得他举世无双。

　　靖晏看着这样的浮游，心里却觉得有些温暖，甚至忘了来时心想要羞辱他一番的心思，两个人默然良久，靖昊才缓缓问道：“你为什么要送我簪子？”

　　“蜀国长年风沙，没什么好风景，可我奉国不同，我奉国地大物博，我只是想让娘娘见些色彩，否则整日皱着眉，实在可惜了娘娘这么个美人。”

　　“你怎么知道我整日皱着眉？”靖晏似乎很疑惑的看着浮游的眼睛，如若他不说，任谁也看不出他是一个瞎子。

　　“我看不到，可我感觉得出，”浮游这样答道：“娘娘并不开心。”整日和那些嫔妃争风吃醋，这些日子又始终未得皇上宠幸，任谁都开心不起来吧，浮游心道。

　　“你为什么送我簪子？”靖晏像是下了什么决心，又问，浮游正欲开口，靖晏又连忙道：“不要说刚刚那番话。”

　　浮游苦笑一声，似乎格外为难，嘴唇动了动，到底还是轻声说道：“我不想娘娘不开心，只是关心娘娘而已。”

　　他这话说的既隐晦又明目张胆，靖晏听了这话，不禁心头一跳，面上都有些羞红，那簪子此刻被她按在胸口，好像是握着情人的礼物，她这个样子，像是个怀春的少女。

　　“娘娘，时候不早了..”

　　“你，你可是真心喜欢我？”靖晏突然问，问出的这话把她自己都吓了一跳，可她不后悔，仍是等着浮游的答案，看着浮游，她紧紧咬着牙，这么一个天上的人儿，谁能不爱？即便她是个瞎子，可这人有一颗玲珑心，全心实意对自己的话，自己也认了。

　　浮游似乎也被这话吓到了，轻轻叹了口气，走近了一步，在靖晏耳边轻轻说了一句话，热气刺激着靖晏的耳朵，让她的耳朵痒痒的，而她的脸也越来越红，终是抬眼看了浮游一眼，连忙跑走了。

　　浮游站在原地，嘴角仍是那分笑的宠溺的模样。

　　一个不知前途何方的女人，就更需要一份爱，一个真心对她的人，帝王的女人，或许明日就会被贬冷宫不再受宠，表面风光，却是心惊胆战，浮游太了解了，她刚刚只对靖晏说了一句话：“我想带你回奉国。”

　　对于靖晏这么一个没有城府，喜形于色的人，只要这一句话就够了。

　　画儿从一旁走了出来，浮游听到声音，面上笑意不变：“她刚刚什么神色？”

　　“和一个怀春的少女没有两样，”画儿道，看着浮游脸上的笑，却在心底叹了口气。

　　为了自己活着，而去伤害那么多人，究竟值不值得？

　　画儿不知道，她只知道，若是她是浮游，她也会这样做的，只要自己能活着，活下去，即便是已别人的命为代价，她也在所不惜，不是每个人都是圣人，牺牲自己只为他人的。

　　浮游满意的笑笑，她刚刚便已知是这样的结果。

　　后来的事，似乎简单多了，浮游这几日总是送些东西给永昊，顺带会给靖晏带上点好玩的东西，在永昊看来浮游是想借他这个妃子的光讨自己欢心，可对于靖晏来说却是情人间的小秘密，每次不经意的见到浮游，都是眉眼俱笑。

　　有这么一个人爱着她，靖晏觉得这辈子什么都够了，浮游不嫌弃自己是皇上的女人，是真心实意爱她的，靖晏每次摸上那枝梅花簪子，都会这么想，心里比蜜还甜。

　　“大人，到了”佑岭道，停下了步子，浮游点点头，收起了折扇。

　　他们此时就在蜀国的大街上，在一医馆前，街上人多杂乱，即便是浮游这个瞎子也知道必定有不少人盯着自己，可她不担心，隐隐一笑，又甩开了折扇，跟着佑岭进了这医馆，而后跟着的几个轻衣卫便留在医馆前，不准任何人出入，这样不管探子怎么费尽心思都不知道医馆里会发生什么。

　　“你们干什么，谁让你们进来了..”开门的小厮看着这几个闯进来的人，连忙阻拦，可不料被佑岭一把推倒在地：“你不是给我们开门了么，我们自己有脚，当然想进就进。”

　　佑岭这人有些不羁，可浮游跟在他的身后，嘴角却是淡淡的笑，没有阻拦的意思，那小厮被他说的哑口无言，可反应不慢，当下就冲上来抱住了最前面的佑岭的腿，死死拖着不让他再走。

　　“小兄弟，是我这位兄弟不对了，在下替他向你赔礼了，可否行个方便？”

　　那小厮抬头，就见一人握着一把扇子，正笑意盈盈的向他一抱拳。

　　要说美人，这小厮可真见过不少了，可这么美的一个人儿，美不可言，好像你说什么来形容他便是玷污了他，这小厮看着浮游，不禁呆愣起来，又见浮游微微一笑，更觉浑身酥麻，诺诺的说不出话来。

　　而这几人就等着这个机会，趁着小厮发愣的时候全都自觉的进了内厅，等小厮反应过来，这几个闯进来的客人已经在那里嚷着要茶水了。

　　小厮一骨碌爬起来，掸掸身上的土，垂着头，不敢再看浮游，可浮游现在是个瞎子，自然看不到那小厮的满脸涨红，一直红到脖根。

　　“大人，听说这老头医术高明的很，可脾气也古怪的很，不肯轻易为人诊治，你看，连个小厮都是这么个倔脾气，万一他不肯..”佑岭待那小厮一走就凑在浮游的耳边窃窃思语起来，浮游摇着扇子在胸前，听佑岭喋喋不休的样子，不禁无奈一笑。

　　浮游此刻身着白衣便服，衣服样式简单，可穿着她身上却十分亮眼，她拿着那柄银骨金折扇，扇面画的是山水图，自是出自名家手笔，不当做兵器来看，衬着她更是多了一份洒脱，少了几分戾气，这么安静的坐在那里，倒是安静儒雅，如果不是她身上那份邪魅的气质，可能像个出众点的书生多一些。

　　“你怎的也和那长舌妇一样？”浮游笑着说出这话，听在佑岭耳中却是十分的不入耳：“怎么能说是多舌呢，我是担心他不为大人诊病，不过没关系，他若不肯诊，我就砸了这医馆...”

　　“谁说要砸了我的医馆啊？”人未至，音先到，佑岭本来有些心虚，就低头不语了，看的浮游发笑。

　　一人挑帘走出来，是一老者，身后跟着刚刚的小厮，看来这老者就是医馆里的大夫了。

　　那老者径直就走到了佑岭身前，看着佑岭说出了这话，佑岭被他噎的无话可说，又怕惹恼他真的不给浮游诊治，索性就在那里装傻充愣，眼睁睁的看着眼前的老头就当没看见。

　　“你这小子..”那老头心恼，伸手就去拍佑岭的脑袋，可佑岭会轻易让他打么？准备闪身，浮游却突然收住了手中的折扇，发出啪的一声。

　　佑岭连忙回头去看他，以为浮游有什么命令，可浮游只是握着扇子在那里思索的样子，等佑岭知道自己上当了，又是‘啪’的一声，不过是那个老头子狠重的在他脖子上拍了一下发出的声音。

　　“哎呦！”佑岭喊出的声音都有些变调：“臭老头你活不耐烦了么？”

　　那老头不听他说这话还好，听了更起劲，竟然身子一挺，一副你奈我何的样子，佑岭就揪着他的衣领，两人僵持起来。

　　难道真的杀了他？只怕大人会让自己跟着去地下陪他，而且眼下又需要这老头，佑岭索性自认倒霉，松开了揪着那老头的手：“您大人有大量，切莫怪罪。”

　　那老头竟还拍了拍佑岭的肩，一副好说好说的摸样，只是佑岭一把打开他的手，看他的目光就好像要吃了他一样：“快点给我家大人诊治！”

　　“你家大人，哪位是？”那老头子笑吟吟的，倒是一点不生气，“这位，”佑岭恭敬的一伸手示意向浮游，而浮游也起身向这老头行了一礼。

　　“真是年轻..”那老头子看着浮游，禁不住绕着浮游走了两圈，细细打量。

　　“老头子，你看够没有！”佑岭正欲发怒，浮游却突然头向这边一侧，佑岭自讨没趣，乖乖的低下了头。

　　“大夫，可否为在下诊治？”浮游又是一施礼，对打量她的老头道。

　　“这个当然可以。”老头子欣然点头：“只是..”

　　“只是什么？”浮游问道，既然他肯医治，还有什么可是的？

　　“只是若你要让我治的是眼睛的话，我直接送你们出去好了。”那老头子摸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我真的是没法子。”

　　“不，不是看眼睛的，”浮游说出这话，心里却觉心凉，难道她的眼睛就这么一辈子下去么？她很想再看看璃梦儿，看看她的笑脸，看看绾绾，看看她的这般轻衣卫，看看五彩的世界。

　　只是一切已是不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