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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寄生蔷薇 ...

  •   第一朵
      这是荆棘怀抱那盆蔷薇出走的第六个礼拜。
      第六个礼拜。多么丑陋的时间,不似六秒、六小时、六天那样拥有无限回旋的余地,也缺失六个月、六年、六世纪这样精准的玩味。它不长不短地卡在那里,如同鱼刺,酸味弥漫的夏日亦不能将它软化,成为荆棘希望中温驯的样子。
      第六个礼拜,蔷薇依然兀自生长着。
      或者本来就是如此,一个花盆决定了它可以轻易远行,其余人事都是画框,只要能够安下她便是圆满。
      带着它出走,其实是即兴之举。阡陌失恋时的例行表演已经失去一开始让人兴奋而怜悯的功效,剩下的做秀的意味寻着空隙而来,伴随堵塞的下水道气息沾染上荆棘的头发,使本来就头疼欲裂的午睡之后的时间更成为不打折扣的憎恨。
      就这样,荆棘出走了。房租照样交,下水道照样堵,阡陌照样享受拥挤的恋爱。地球的旋转逼迫的每一个故事都难以终结。

      第二朵
      打理蔷薇的时候已经想好,若再有人偷摘花朵,她就立刻跑到服务台破口大骂。
      毕竟是个令人浮躁而心烦的季节,争吵和辱骂想必也算是合情合理的出场方式。
      荆棘微微缩起身子,蔷薇的秘密也让她觉得胸口沉闷。这是她养活的唯一的植株了。它莫名其妙的存活在众多的死亡中反而显得不伦不类,被种种猜想削剪成一个隐喻,挂在橱子里空荡荡的衣架上,竟也品得出种种情趣。
      而微小盛开的,貌似不仅仅只有这一株的蔷薇。
      要是以前,阡陌怎样失恋加失态都不会令她腻烦的。阡陌是那种有人疼宠的女子,她是那种没有人疼宠的女子,互动的观望总不会令人失望。她几乎已经习惯听见午夜时门外阡陌特意将她男友摁响的喇叭,音调不同音色不同响度不同都因为摁喇叭的男友不同而得以被默许。
      而荆棘总是无言的,默默的,小心翼翼的。没人照顾的女子,黏着他人有时候也会惊觉生活的好来。所以,她总是依傍着阡陌,安心又平静,摘头去尾,更加安静了。

      第三朵和第四朵
      蔷薇依旧被人每天的偷摘。而蔷薇自己主观地参与了事件——她照样每天蹦一两朵花出来,是鼓励也是挑衅。
      荆棘依旧反锁自己在房间,咀嚼着与阡陌几年来的共宿生活。依靠,依赖,依存,她偷懒似地换着字,换着词,换着心中隐秘的心事。就这样,恍恍惚惚,换成了阡陌的那个堂哥。
      一开始的时候,阡陌提起他,说得就是“真恶心。他让我觉得恶心。”这样的话,配合着面部表情,很具有说服力。她一说荆棘就点头。其实荆棘也觉得这个堂哥很扯,阡陌一提起她是他妹妹,他就叫嚣着他爸妈已经离婚他跟得是他妈这挡子破事儿,父母的离异被他拿来当作杂耍的道具,这个借口就显得令人鄙夷的好笑。
      而长短不一的年月过去,阡陌的话语变成了“我们只是谈恋爱,又没有要结婚生孩子”,于是那个借口就变得可爱多了,于是恶心也不恶心了,于是头也不点了。他的车子的喇叭声开始在夜晚响起来,荆棘穿着睡裙起来开门的时候也会被他车上的灯一晃眼睛,瞬间白影撤换阡陌和他的告别吻。
      他送的礼物很快也出现在公寓里了,出现在阡陌甚至荆棘的房间里。他也成了“我亲爱的男朋友”,而不是“我那恶心的堂哥”。荆棘才醒悟原来天使的光环就像厕所里的马桶圈,6块钱一个,随手的一套就成就了一个闪亮美好的小爱人。

      没有了第三朵的第四朵
      昨天冒出来的并蒂花又被摘了一朵,剩下的一朵,喜怒哀乐,当真只有自知了。
      荆棘依然沉浸在甜而不腻的怀念中,这种情绪总能让人发出柔和光芒,像是某种果饮里漂浮的毛茸茸的配料。她想象着阡陌当下的所作所为,用啤酒洗完头发的阡陌一定坐在电脑前撑起右腿,看着各种恶俗的八卦新闻或是言情小说,嘴里的青口梅虽然只有五分钟被品尝的宿命,却依旧比那些男朋友得到了更多的关照,连品牌都未曾换过。
      她翻过身子,仰天躺在床上。心里响起的声音嘈杂纷乱,是几年来她的耐心梳理始终忽略掉的东西。是的,她与阡陌,阡陌与男子(荆棘想了很久才决定不加一个“们”字),总要一条直线才能接得起,故事才能往返不断。
      为了这样微薄的理由,荆棘几乎爱上了每一个阡陌的男友。
      用着这层喜欢,她成功的让自己在阡陌面前显得更可怜的一点。每一次阡陌请他们到家里玩的时候,荆棘也因此更加理所当然地躲避在小房间里。作为一个暗恋者,她恰当地拿捏着分寸,从阡陌的恋爱中收集一些些边角料的谦卑,其实暗藏着友情出演阡陌的每一份爱情的庞大。
      而,或许,这些也都是她自我感觉良好的刹那。主演们的表演依旧引领着赞誉与诽谤,而她模棱两可的表现也仅仅在“聊胜于无”的自我安慰中,才觉出一点辛酸。
      她或许应该学学她养的植物,死得那样痛快,不像她,百无聊赖地生,只有在踢翻东西弄成声响时才现出的存在,顺便地,还包藏着一把匕首在腹中。

      第五、六、七、八朵
      荆棘这种植物的生长恐怕是无意识的,就像荆棘她自己。浑噩地过了十几年,始终是经过雾化和模糊处理的影象,活着活着已经活出了不真实的感觉。
      像这样的人,即使从杂草一般的荆棘变成妖媚的蔷薇又怎样?侥幸拥有了第八朵这样吉利的编号又怎样?再幸运一点,即使前面七朵都被人偷摘走,而成为唯一的存在又怎样?终归就是活得寒碜的人,破口大骂的念头在七朵蔷薇被偷之后依旧活动在脑皮层中,还如此默默。
      比当初爱上堂哥还默默。
      她爱他什么呢?这个人一开始就被渲染过多次,从“爱上自己堂妹的恶心的人”到“会为阡陌大家的人”,再到“待阡陌好的人”,定语越来越短,却越来越显出恋爱的意味。而就在荆棘陪阡陌约会时候他给毫无存在感的荆棘递的纸巾成就了一个出口,理所应当的让荆棘继续扮演着阡陌身后的角色。
      多么好。她感谢他的会意。亦感谢他的毫不在意。这给了荆棘一个多么好的空间,让她得以继续插足阡陌的生活。她要渗入,有“爱上同一个男人”这样的标签,仿佛多了一份同样的心跳。没有人可以觉得她渺小。她是存在的。

      第……朵
      可是这个爱得疯狂的堂哥还是离开了阡陌。顺带地离开了荆棘。无心得很。
      荆棘亲眼看了这份爱凋谢的全过程。堂哥用了阡陌的那句“我是你堂哥。你是我堂妹。我们的血缘断不了……”,于是阡陌仿佛被侵害了著作权一样的愤怒,一个巴掌挥掉了接下来还没说完的半句话。
      在那一刻荆棘觉得,其实阡陌很合算。她每每用一个巴掌换一次爱情,那种快感真是难以名状。她是不缺人爱的,因此巴掌挥得也毫无后顾之,像赶走了某种昆虫。
      可是荆棘受不了。荆棘知道这是第一次,阡陌被动地结束了一场恋情。荆棘也知道,这是第一次,她还没有演够就被人仓皇地喊了“停”。她站在阡陌身边,她站在堂哥对面的旁边,她站在梦游的天边,长长短短,就此罢手吗?怎么能任凭你来决定?
      仇恨是有力量的。仇恨让荆棘远离了做布景的命运。可是仇恨的力量尚未强大到使生性怯懦的荆棘有那份美丽与勇气,与堂哥恋爱再抛弃她替阡陌“报仇”。这一切的霞光,或者只是被荆棘看错的路灯,换成一盆蔷薇,然后她赌气似地养活了它,并且它还美得老是遭来小偷。
      想到这里,荆棘不自觉地笑了。这一笑,她就觉得饿了。于是她从床上起来,穿上了大衣,走出房间的门。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走之后,那个偷花的人,又来了。
      她其实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履历表三行就能写完的。哦,不不不,她不需要履历表,她只是一个清洁工,只要这个HOTEL不倒,她应该能做很久,嫁了人也不一定——如果不是这件事发生,让她住进了医院的话。
      偷花的她,只是一个清洁工,她只是喜欢养花,而这盆蔷薇开得又远比一般蔷薇来的香艳。这天她来,只是向前几天一样整理房间,顺手牵羊地再带走一朵蔷薇。
      她看着蔷薇,一没注意,被荆棘扔在地上的被子给绊了一跤,打碎了花盆,也打碎了原本生长得健康完好的理智。然后她,叫起来。——花盆里是一颗头,女人的头。
      哦。她还不知道。她叫阡陌。
      而同样不知道的,还有荆棘。她坐在餐厅里,心满意足地吃着蛋塔。心里想的无非是:
      阡陌。以后我作主角。你来参演。我一直带着你。你一直陪着我。
      这样就不会受伤。我试过。我知道 。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寄生蔷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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