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血鬼出没 请注意》幽寞

6、魔法学校的邀请函

　　越家目前租住的房子是颇为逼仄的公寓楼，女主人简单的装点却雅致温馨，完全看不出来他们只在这里暂住了半年。楚离记得越家叔叔在十年前和姨夫合伙做过生意，据说还算成功，但在姨夫死后就一落千丈了，之后他一直尝试着东山再起，张罗着各种生意，有时发财，有时赔钱，总体来说失败居多。但他倒也是不屈不挠，总有些新点子，换个地方重来。于是，楚离在越家的生活便是不断搬家的历史——平均一年搬一次。
　　兼做餐厅的正厅中一个色彩鲜艳的水果蛋糕摆放在餐桌当中，四周紧紧地排了一圈凉热荤素皆有的中式菜肴，虽然不太搭配，却透着一股浓浓的家庭的感觉。

　　在这种情况下，穿着量身定做的手工西服戴着至少价值六位数的瑞士名表的某位精英人士自然是显得格格不入，当他镇定自若地端坐在嫩黄色的布艺沙发上，散发出丝丝寒意后，原本就不大的方厅显得更加狭窄了。
　　越家夫妇见过一次安迪，于是后者便代替楚离介绍了来者的身份，越正峰和冷依雪夫妇虽然有些紧张，但还是热情地欢迎这个不速之客。
　　“欢迎欢迎！”越正峰爽朗地说，“尤里安•缪杰尔先生……”他的脸色一下子变了，先是惨白，然后变得通红。冷依雪有些困惑地看了一眼丈夫，但紧接着就好像想起了可怕的事情一样，脸色同样变得惨白。
　　“是的，我想我们通过信。”尤里安平静地说道，“我这次前来，有两件事，第一件，是楚离小姐的财产问题。”
　　“哼！”安迪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在其他人都看向他的时候却轻松地笑道，“请继续。”
　　“我的财产？”楚离瞬间联想到了她的招财猫存钱罐，那里面存放着她的环球旅行基金。
　　“是的，当初你的母亲身亡之后，酒店和保险公司方面各有一笔赔偿，总共630万欧元。”他从公文包里抽出一个装文件的大信封，递给了一下子处于石化状态的楚离，冷冷地说，“具体的内容和账目在这里面，如果有任何疑问可以向我提出。”
　　“谢谢。”楚离愣愣地点了点头，接过信封。
　　律师先生继续一板一眼地说道：“鉴于当时你还没有完全行为能力，为了安全起见，这笔钱以信托基金的形式存放在瑞士银行，现在由我负责管理，基金的年平均投资回报率为9.5%，收益则按季度支付给你的监护人作为生活费。现在你已经成年了，签署相关的文件后，就可以随时提取本金或收益。”
　　这个从天而降的馅饼令楚离有点晕，她一下子成为了百万富翁……但是……她打了个冷战。
　　生活费？
　　那个什么年投资回报率为9.5%，630万的9.5%就是差不多60万欧元……
　　虽然不算多，但也就算交了税金和各种费用，剩下的钱也不算少吧。
　　因为越叔的生意并不成功，家里过的一直不太宽裕，雪姨经常为几十元的生活费用精打细算。她衣食无忧，但自觉寄人篱下，也从来没有多余的要求……
　　楚离完全不敢回头去看越家夫妇的眼睛，当然，他们是好人，对自己也很好，但是……
　　也许他们像是大部分未雨绸缪的中国式家长一样，把多余的钱存起来，为了孩子以后的教育或是各种意外……
　　也许——这个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她总算知道了为什么越叔的生意总是失败，却总是能弄到钱再次开始。
　　当年，在姨妈一家的葬礼上，越家夫妇热情地表明要收养她，她应该感觉高兴的，但却总觉得向来爽朗的越叔和温柔的雪姨笑容背后有什么东西，令人却步……

　　“对不起，小离。”冷依雪一下子痛哭失声，“当初你叔和你姨夫一起做生意，赔了钱，你姨夫又一下子死了，几百万的欠款都得我们想办法还，只能用你的钱了，可是……”
　　她的话被打断了，楚离一下子抱住了她，轻轻地说：“别这么说，雪姨，你们对我就像亲生女儿一样，比越冷还好，我都记得呢，这么多年的情分可不是钱能买来的。我都没想到还有这么一笔钱，就像从天上掉下来的一样，一点概念都没有，要是那些钱能帮上你们，也算是有用了，反正平时你们又没亏了我……”而且，姨夫的死……她也有些责任吧。
　　“小离。”冷依雪抽噎着，“我真的是想要你这么一个女儿的。”
　　“我就是你们的女儿啊，都是一家人，说钱多伤感情啊……”楚离轻声安慰着怀里的女子，一抬头，却看到了橱柜的玻璃门里映出的影像。
　　隐藏在镜片后面的冰冷双眸正讥诮地看着她，仿佛在问：“你真的一点都不介意这买来的亲情吗？”
　　楚离轻轻地拍了拍冷依雪，把她拉到了卫生间，用冷水浸湿毛巾为她擦去泪水，同时轻声劝说着：“真的没什么的，雪姨，你看看，还有客人在呢，我们雪姨多漂亮啊，当年R大的校花，这梨花带雨的样子得迷倒一片……”
　　无名指上血光一闪，冷依雪的情绪缓和了下来，哭笑不得地说：“小丫头说什么呢？我都快成老太婆了，丢人死了。”她的眼泪总算是止住了，伸手接过毛巾，把楚离推了出去，“你快点过去吧，人家还等着呢。我这边没什么事。”
　　“好的……”楚离转身离开。
　　现在，家庭伦理剧结束。
　　那个男人依旧从容地坐在那里，自在的好像是在五星级饭店的豪华接待室。楚离再一次打量着她的对手，端正到近乎完美的容貌和姿势，冰冷、面无表情、公事公办的口气，令人觉得他很严厉，不近人情，但从另一个角度看却给人一种职业化的公正与可靠的感觉，连指出他的不妥和错误之处都会觉得心虚。
　　然而，这个家伙其实是傲慢又喜欢玩弄人心的恶魔吧，从一开始就把所有人耍的团团转，把她的生活搅得乱七八糟，现在却还一副道貌岸然，这些全和他无关的样子……
　　愤怒的火焰从她的灵魂深处燃起，唤醒了那沉睡已久的不羁与骄傲，烧掉了安静和柔弱的外壳，令她整个人自内而外地散发出耀眼的光彩，令人眩目。
　　她很自然地将刚才掉落在地上的文件袋捡起，抽出里面的东西，大致地翻了一下，然后放回去，将文件袋放在一旁，端坐在座位上，直视着面前的黑发男子。
　　“很抱歉耽误了你的时间，缪杰尔先生。我真心希望这次的谈话不是按照时间收费的呢。”楚离故作轻松地开着玩笑。
　　尤里安的态度依旧冷淡而疏离，扶了扶眼镜，轻描淡写地说：“没关系，我今天晚上的时间都属于你。”
　　陌生的语言并不熟识，但那双幽黑的眼眸可以把他的话语直接传递到灵魂深处，一句话就令楚离的所有努力都付诸东流。
　　这男人这么可以用如此冰冷的口气说出那么轻佻的话！？
　　楚离好不容易才抑制住抓狂的冲动，无视掉那句话莫名的引申义，继续十分淑女地说道：“你刚才说过有两件事，一件是关于我的财产，感谢你的说明，但今天的时间太晚了，我希望以后能够有机会与你进一步商谈。请问，另一件事是？”
　　“关于你的学业。”律师先生仍然坚持用那古怪的语言，令两人的对话在旁人眼中颇为诡异。他抽出了一个乳白色的信封，递给了楚离，“瑞士苏黎世大学艾露恩学院的邀请函。”
　　楚离面无表情地捏着貌似很昂贵的水印信笺，看着上面一行行华丽优美的字母，法语、德语、拉丁语，还有一种大概是瑞士的另一种官方语言罗曼语，每一个单词都似曾相识，却又相对无言。只能确定一点，从抬头看，这封信的确是专门写给她的，但既然是写给她的，就不能用她能看懂的语言吗！？楚离抓狂ing……
　　不过装了这么多年乖宝宝，表面上她还是镇定地问道：“我不记得我申请过这所学校。”
　　尤里安语气平淡地解释说，“艾露恩学院倾向于对那些在某一方面有‘特殊才能’的学生进行培养和教育。”
　　特殊才能……
　　“魔法学院？”楚离眼睛一亮，对于冰山先生的观感一下子从负无穷回到了正数。
　　看到她一副花痴小女生的样子，安迪低头扶额，好像不打算承认认识她。
　　尤里安则很学术地纠正她：“魔法只是神秘学的一个分支。”
　　“关于神秘学的四大领域我还是有所了解的。也许你应该了解一下修辞学中的引喻。”楚离扬起下巴，鄙视了回去。她察觉自己的力量后，也是花了很长时间研究这类知识的。
　　不过这并没有影响她的好心情。
　　她并不意外对方讨论的话题，夜里的小蝙蝠和魂戒的到来都在提醒她，某些事情正在发生，正在改变她的生活。
　　现在，迷雾散去，一扇门真切地出现在了她面前。
　　她也稍稍理解了尤里安为什么要用别人听不懂的语言交流，虽然很俗套，但有些东西真的不适合公开讨论。
　　不过之前被调戏的事情楚离可还记得呢，怎么可能轻易地相信这个阴险家伙的说辞，她进一步的试探和询问。
　　“……你可以在学院接受进一步的教育和训练以发挥自身的能力，但考虑到文化上的差异，尤其是‘语言’和‘常识’……”镜片一闪，平平无波的语气中隐约地透出几分嘲讽，“所以，我建议你提前到学院报到，在暑假中接受适应性的学习……”
　　“多谢你的告诫。”楚离咬着牙说道。律师先生使得楚离深刻地了解到了这种以语言作为武器的职业的可怕之处，他的话就算被别人听到也没关系吧……
　　“初步介绍就是这些，如果你接受的话，就在这份文件上签名，然后我会安排你的报道事宜。”尤里安将一份文件递给她。
　　楚离接过文件，这次总算有英文版了。
　　只要写下自己的名字，她就可以离开了，离开越发疏离的家人，离开阴郁沉闷的生活……
　　“我可以考虑一下吗？”她轻轻地说。
　　“当然可以，但你真的需要考虑吗？”镜片后的黑眸讥诮地看着她，仿佛看透了她的灵魂，看透了她的渴望。

　　其他人早已对他们这种没人听得懂的对话很是郁闷了，只是慑于冰山的低温外加面子问题耐着性子听着。男主人越正峰已经从心虚和尴尬之中恢复过来，跃跃欲试地想要履行家长的义务，却被一句彬彬有礼的“你已经不是楚离小姐的监护人”给堵了回来，继续尴尬ing。安迪趁机插了进来，笑眯眯地建议今天到此为止。
　　律师先生从善如流地答应，站起身来，公式化地递出了一张名片，说：“楚离小姐，如果你做出决定地话，请联系我。”
　　楚离点了点头：“好的，谢谢你的特地前来，缪杰尔先生。”

　　客人告别，楚离自然要送下去，在楼梯的拐角处，安迪落后了一步，抓住她的手臂，急切地用微不可察的声音说：“离，你要小心，不要冲动，不要做多余的事。”
　　看着那张总是带笑的娃娃脸前所未有的严肃，楚离连忙点了点头。
　　黑色的奔驰商务车静静地停在楼下，安迪坐进了副驾驶位，尤里安绕到车子的另一边，低头打开车门，然后，他抬头看向仍然站在楼下的楚离，突然露出了一抹微笑，这是他今晚最放松的一个表情，刹那间，所有的严肃和冰冷都消失了，冰山碎裂，被保护在中间的那份美丽一下子释放了出来，黑眸如夜，眼波流转，魔魅而又诱惑，却又带着几分愤世嫉俗的傲慢与寂寥。
　　精致而艳红的薄唇微微翕动着，没有声音，但楚离知道他在说什么。
　　“生日快乐！My Lady！”
　　在记忆深处，一个冰冷而讥诮的声音隐约地浮现：“遵命！My Lady！”
　　“尤利！？”楚离脱口而出，然后愣住了，她什么时候见过那个讨厌的家伙？

　　“喂——”越冷阴阳怪气地说，“他已经走了，你看也没用。”
　　“已经……走了吗？”楚离看向夜色中的窄街，突然希望尤利能够再次出现，至少他可以解答她那一大堆的疑惑。
　　看着少女迷茫失神的表情，越冷不禁火冒三丈，怒气冲冲地转身，粗暴地拉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