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遇见了怎样的男子》洛克晓能

22、爱情中转站

　　我想知道，在感情的世界里，任何一个三人对质的场景里，有没有人像我这样被一脚把踹开血肉飞溅。在剩女阵营里呆久了，自知之明就是我人生里最如影随形的日常必备品德。我从没奢望他在女朋友面前说“王小能我爱你爱得要死，没有你我就活不下去”，我只是希望，他能拿起男人应有的担当照顾我仅剩的尊严，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三个人对质的时候给我重重的反戈一击。

　　“女朋友”这三个字成功当选为我王小能2011年度最讨厌词汇。

　　睁着眼睛躺在床上，全身的怨气随着太阳的升起而不断汇流堵塞了任督二脉。我知道上班时间已经过了，但是我起不来。静音的手机就放在枕边，我想此刻它应该正承载着Z的夺命连环call，虽然这是我第一次逃班但对求死心切的我来说一点都不觉得可怕。事实上，我准备等Z责问原因的时候面无表情地说“今天早上太阳升起的时候，我全身真气紊乱，窜行五脏，严重内伤。”

　　为什么琼瑶剧里的女主角失个恋全家可以跟着哭两集，没准还有时间穿个病号服套装在医院悠闲地做个无痛人流，而不用去上班？

　　我在上午十点鬼魅般地出现在班上，马小猫一把推开更衣室的门，指着我说：

　　“王小能，我一个上午都在嗅着你的味儿呢，你总算来了！”

　　我没有搭理她，面无表情地开柜子，换衣服。事实上，对于她的反应我早有预期。

　　昨晚我记不得自己在地下停车场趴在修远肩上哭了多久，修远一个字也没有问。当然，也许是因为这跟他并没有多大的关系，他并不需要关心。后来哭累了，我说我要回家了，修远就开车送我回家。在路口等红灯的时候，马小猫家的小奥拓正巧就紧凑在旁边，马小猫抱着我那束玛格丽特朝着我龇牙咧嘴地叫，害怕修远看见，我赶紧默默把车窗上“哈”满密密的水蒸汽。

　　所以现在，她向我兴师问罪来了，可惜我现在无力解释。就像她想的那样，我跟宝马男情人节一夜春宵后飞上枝头便见利忘义。吵闹是种蒙恩，可我无心幽默，此刻我只想争取片刻脆弱的权利。

　　我转过脸走向门口，她看清我脸的那一刻明显吓了一跳，虽然意料之中但自尊心还是瞬间刺痛了一下。哭了一夜的眼睛加上浮肿的一张脸，此刻我一定像极了《快乐大本营》里的杜海涛。

　　刚坐到位子上，就看见Z拎着包低着头穿过大厅里嘈杂的人群匆匆走向办公室。

　　“你们今天怎么回事？”忙得头冒青烟的文菁突然转向我说。

　　原来Z没有逮住我，我视死如归的壮烈心态顿时一阵失落。叫号前我整理好前一天没来及交给她的材料送到她办公室。一进门，我就感到了一种别样的气氛，一向寒气逼人的房间今天明显少了气场，而向来裸眼的Z今天戴了厚厚的黑框眼镜。我把材料放到她桌上，她才抬头看了我一眼。

　　“眼睛怎么了？”她突然开口问，要在平时如果她想要一个答案，那一定会狠狠瞪着你。可是今天她只是低着头，语气柔和地像朋友间关切的问候。

　　我在脑海搜索了一遍各种诸如“被蜜蜂蛰了”之类扯淡的答案。但是，真正经受过磨难的人才能在一瞬间突然体会到返璞归真的真谛。

　　“我被甩了。”

　　Z停下翻看材料的双手，却迟迟没有抬头。我淡定自若，她不动声色，这静悄悄的一幕，无比诡异却颇显荒凉。

　　“你先回家休息吧，连上周末，自己好好调整一下。”

　　“恩。”我波澜不惊地应着。

　　Z今天的反常很显而易见，但是对行尸走肉的我来说连一贯敏锐的洞察力都苟延残喘。直到我收拾好东西在走廊里听到财务部两个大婶的对话。

　　“昨天黄英（Z的全名）在XX当场捉到她老公跟二奶……”

　　“哟！要我说，活该！你看她平时那样……”

　　我停了一下继续往前走，不带任何表情。从我脸上透射出来的冷若冰霜的杀气让她们立刻停止了议论，自动为我在狭窄的走廊让出一条道。而那时我突然回想起刚刚在Z办公室里那静止的一幕，默默对峙的不是习惯性偏见，不是难以逾越的岁月鸿沟，而是两颗同样受伤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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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街上，阳光灿烂出春天的味道，整个城市热闹而蓬勃。音乐声，欢笑声，连城管掀起路边的蛋饼摊都那么地富有欣欣向荣的社会主义气息。走在马路上，我觉得自己处在这个城市的边缘，一触即发的边缘。就算眼前所有的东西都模糊了，我依然可以看见那条清晰的边界线，一条我无论如何都无法越过的分界线，分界线的那边是遥不可及的幸福的人群。

　　我掏出手机，在长长的联络名单里找一个可以随时随地将我从佛门路上拉回尘世的人。

　　“Hello？”听见王凯明明沙哑却故意搞怪的声音，我在那一刻突然松掉了全身紧缩了一天的弹簧，放下所有防备痛哭失声。

　　“哎，王小能……你这是干嘛？”王凯显然慌了。

　　他越是这样说，我哭得越凶。

　　他急了：“别……别啊……王小能，你一大老爷们儿哭什么呀？”

　　他越紧张我哭得就越得寸进尺地凶悍。

　　“……你跟哥说，丢了多少钱？”

　　换了个嗔腻的声调继续哭。

　　“嘿，除了钱还有什么事能让你王小能哭得这么抑扬顿挫的？”

　　肺活量告急我紧急换了口气。

　　“行了行了，哥这周刚好去盐城……”

　　“真的吗？你什么时候来？”抽泣声明显轻缓了许多。

　　“明天上午吧，中午一起吃个饭吧。”

　　“恩，好！”我抬起手用袖子抹了把眼泪。

　　说完再见，挂了电话，我长长地吐了一口浊气，顿时心里舒畅很多。王凯的到来，给了我前所未有的宽慰。比起文菁她们两肋插刀的坚定结盟，我更需要的是另一个人雪中送炭的安静陪伴，而这个人必须具备的特质就是比朋友疼你。

　　王凯，是我生命中唯一一个悬在空中无法准确定位的人，我实在舍不得就此给他贴上“哥们儿”的标签，但“爱人”的龙椅上已经稳稳当当地坐着刘真。我知道这其实很扯，但他是我舍不得解开的归类题，因为他很特别。

　　所以第二天，我特意穿了我压箱底的运动款小棉袄，背上我那引以为豪的欧美复古网购小包包，临走时又抓起了新买的小碎花围巾，自信满满地站在了王凯面前。

　　“嘿，王小能，你真是好明快的小伙子！”王凯看见我之后脱口而出。

　　几日不见，他健壮了不少，在人群中显得很高大，调戏我的时候眼睛里温暖如玉。他的眼睛是我最喜欢的部分，我一直想哪天去韩国整容一条街割个像他那么深的双眼皮。看见他，我情不自禁地咧开嘴，笑得像朵花。

　　“王小能，你真亲切！”看我一直愣着傻笑，王凯一声慨叹。

　　天气很好，周六的闹市区人满为患，马路上已经堵了一长条的车队，不时地传来忍无可忍的喇叭声，我在人群中游刃有余地穿梭着，王凯紧紧跟着，不时地抱怨中国人真他妈多。

　　“没事，反正你现在在我的地盘，你要是愿意，你可以横过来走，没人敢拦你！”

　　“原来你是王少帅啊！”

　　我们就这样一路吹着牛晃到了小吃一条街，空气中饱满的香气飘散得我们一阵激荡，当机立断地坐在了烧烤摊上，豪迈地吃起来。

　　“盐城的烤脆骨这么好吃啊！”王凯满嘴油光地说。

　　“你等下！”

　　我抓起一根肉串匆匆起身，旋风似地抱了两盒鱼丸回来。

　　“你尝尝，这是盐城最好吃的鱼丸了！”

　　“是吗？”王凯半信半疑地挑起一个塞进嘴里。

　　“怎么样？”看着他慢慢咀嚼，我期待地问。

　　“没觉得好吃啊……”

　　“不会吧？你再仔细吃吃。”

　　“……”

　　这里热闹非凡，欢声笑语，任何一个失恋的人都会避而远之以免伤口被恣意宰割。然而，此时此刻，镜头却从我铺满阳光的笑脸开始越拉越远，然后停在俯瞰的角度。在这条喧闹的街上，我和王凯开心打闹着吃着路边摊，周围人来人往。这春暖花开的一幕里，看不到的是我面朝大海的倔强。

　　我本以为王凯神经大条忘记了昨天的事，但是当我们捧着红薯坐在公园秋千上的时候，他突然触不及防地问：

　　“昨天哭是因为刘真吧？”

　　我默默地啃着红薯不说话。

　　“王小能你怎么就不明白呢，那家伙不喜欢你，从头到尾都是在作践你!”

　　“一点点都没有吗？”我看着他赌气似地问。

　　“这本来就是个病句！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没有一点点！”

　　“哎，你的用词很刺耳哎！”我不满地嚷道。

　　“我是看不下去了”王凯挤了挤手中的烤红薯，“找个喜欢自己的多好，以后结扎的事都冲在前头呢！”

　　“……”我嫌恶地看了他一眼，心里却在一遍遍重重地咀嚼他刚刚那些沉痛的字眼。

　　刘真曾经说“怪不得你没有男朋友”，当是否有男朋友成为评价一个人人格的标准的时候，我王小能就是首当其冲的怪物，从来没有人独具慧眼地发现我还有作为女朋友的潜能。王凯努力地开导我说，男人有很多女朋友是因为会装逼，会说谎。而女人有很多男人追是因为会挑逗，会发嗲。所以,诚实的男人没女朋友，正直的女人也没有男朋友，如何让好男人认识好女人，这是个世界性难题。

　　“所以你没有男朋友的真正原因是因为你太好了！”

　　我微笑着给了他一个感激的白眼。

　　“不过王小能，你好好的一妙龄少女怎么老把自己打扮得跟男流氓似的，你这不暴殄天物么？”说着，目光猥琐地移向我的胸。

　　“这什么包啊？”还没等我申诉，他就嫌弃地拽起我那引以为豪的包包。

　　“你懂什么？看见这英文字母没？这是特别时尚的复古样板风！比那满大街的LV稀罕多了吧？”

　　我还没说完，王凯就特不屑地走了。

　　“哎，这可是我花了50块钱网购的！”

　　“哎，我可是时尚界人士！”

　　“哎，你太没礼貌了吧？”

　　我追在他屁股后面一个劲地喊，他却依旧扬着头不理我。

　　在路口等红灯的时候，我们站在人群前头。一辆三轮车慢慢靠过来，我突然感觉五雷轰顶，蹬三轮的师傅裤子很短，露出一大截秋裤。这不是重点，重点是秋裤的花色跟我引以为豪的复古样板风如出一辙！

　　我痛苦地抿着嘴，心里一再乞求千万不要让王凯发现！这对自称时尚界的人士来说是件多么掉场子的事！

　　“哈！”王凯突然叫起来，我绝望地闭上眼睛。

　　“王小能，你看！”我的包又被他拽起来，“多稀罕的样板风啊！”

　　“哈哈哈哈哈哈！”

　　他的声音和动作很夸张，周围的人群都开始注意起我们。于是，在清冷的微风里，我那可怜的包包和三轮车师傅的秋裤，在我那命悬一线的审美观的见证下，悲壮地相映成辉！

　　我再没有底气去为我的审美观辩护，这是多么悲怆的事。在去站牌的路上，王凯依旧沉浸在嘲笑我的乐趣里。本来我很懊恼，但是在看到青年路上那家“李善堂”药店时，我终于在心里奸笑起来。这不是一般的药店，实际上是一个成人保健品店，据可靠消息，这里有个满口胡言的江湖郎中，堪称男人救星。

　　“我去买点维生素片。”

　　跟王凯对视的时候，他噗哧一声笑了出来，看来憋了好久。我以淡泊的表情做回应，然后径直走向店里，王凯跟在身后盯着我的包傻笑。穿着白大褂的老郎中看我们进来，把老花镜滑倒鼻梁，抬眼打量。我立马装心事重重地模样深深地叹了口气，老郎中凭借职业敏感心领神会地盯着王凯。

　　“小伙子面色潮红，看起来很虚啊！”郎中果然语出惊人。

　　王凯一愣，四下观望确认整个店里就他一个小伙子，随即惊慌地说：“不……不会吧？”

　　“来，我给你把个脉。”郎中不容置疑地抬起手。

　　王凯一时没反应过来，手已经被他拽在了柜台上。一阵诡异的静默之后，郎中松开手：

　　“小伙子。。。”郎中眉头紧锁，表情凝重，“你的脉象沉细无力，虚得很啊。你这是后天失养，长期劳累所致，也是造成你力不从心的根本原因。。。”

　　“开什么玩笑？”王凯惊呼起来。

　　“没事，幸运的是你碰上我了。我最擅长中西医结合治疗功能障碍了，你看看这是美国产的，效果特别好。我再配合着给你开点中药，保证你们一星期就能和谐！”

　　王凯一脸窘迫，抬头观察药架，才发现满眼全是壮阳药。在一边暗自窃喜的我，觉得也差不多了，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打断李郎中：“那个……没有维生素么？”

　　“……”

　　街上，我扬着头走在前面，心里满是窃窃自喜的报复感。王凯懊恼地从后面追上来；

　　“哎，王小能！”

　　“什么啊？”我慵懒。

　　“你不会真信了吧？”他一脸介意写在脸上。

　　“信什么啊？”

　　“哎，你知道哥有多厉害吗？”看见他的表情，我差点憋不住，但依旧装成一副不谙世事的模样。

　　“哥会力不从心？哥简直是女人的福星！王小能，你要是信了你可就没文化了啊！”

　　我嫌恶地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地摇摇头转身就走。他追在后面一个劲儿地喊：

　　“王小能，咱俩谈谈！”

　　“王小能，你太没礼貌了吧！”

　　这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城市，这里的每一条小巷刘真都在我的幻想里陪我走过，满心悸动；而此刻看着近在咫尺的王凯，宁静温暖。就像立竿见影的良药，他眼睛里的暖色调对冲了我心里冰蓝色的裂痕。

　　王凯，是我生命唯一一个悬在半空中无法准确定位的人。我常常迷失在他柔软的目光里，我有一千个理由爱上他，可是我爱刘真。他轻轻地拨弄我的头发对我说再见，当他随着公车远离我的视线的时候，满世界的怅然若失。我终于在那一瞬间明白，如果我不爱他，那么我就是在爱上他的途中。

　　而刘真，只是我此刻停靠的中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