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夜思(猫鼠续集非耽美)》雪梨无香

3、2 相伴

　　“公主殿下，药已煎好。”我接过婢女端来的药走向展昭房门。无论皇帝如何反对，我径自每天早早来到开封府，深夜返回公主府邸。好在皇帝虽不悦，却不禁我足，只是禁止宫里朝中谈及此事，我行踪隐秘，随从忠谨，开封府上下更是竭力配合，一切倒也风平浪静。
　　推开房门，只见展昭坐在榻上，摸索着穿衣。我快步过去放下药碗，拉开他的手，帮他系上衣扣。不必出声他已知道是我，向我轻轻颔首致意，可脸却微垂，苍白面容中一点赧色浮现。这已经算好的了，犹记得几日前他从昏迷中醒来时，发现给他梳头洗脸，穿衣喂药的竟是阿敏，那脸才是深红浅红红若朝霞。他也曾推开我的手婉拒我的好意，可他看不见也说不出话，卧床不起又被所有小厮集体出卖，万般无奈下只好对我听之任之。一至今日，除实在必要的事体由小厮代劳，其他饮食起居都由我照料。几日下来，我再轻微的动作呼吸也瞒不过他，而我的照顾也总算不至于让他每每脊背僵直浑身紧张了。

　　“来，这边，坐好了，吃药。”我将展昭扶到桌边坐好，舀起一勺汤药送到他唇边，他张开口顺从的吞下，可不等我舀起下一勺，他伸手按住了我举着汤匙的手。“太烫了？”我忙问。他微笑着摇摇头，从我手上接过了汤匙，另一只手也伸过来，“让——我——自——己——来——”从他翕动的双唇我读出五个字。“你，行吗？”
　　我把碗放在他另一只手里，却不敢离手，生怕他一个不稳打翻了。他就这么自个儿慢慢的，一口一口的，喝完了偌大一碗汤药。毕竟全凭触觉，没法像常人一样口到噙来，一碗汤药下去，嘴角颊边不免沾染些许药渍。我不禁莞尔，抽出手帕要给他擦拭，哪知道又给他拿了过去自己在脸上一阵涂抹。
　　“好了，我知道你要强，什么都要自己来，也不急于这一时嘛。”我夺回手帕，细细的给他擦去每一点药渍，“把吃东西的本事练好了，脸上自然就干净了。你看现在，一张花脸，真的像猫唉。”
　　此言一出，展昭和我都忍不住笑了。平心而论，他是不苟言笑之人。可负伤以后，唇角却常常露出笑意。也许因为不能说话，表情总归会丰富一些，但更重要的原因，我想只有一个，他要将伤病的折磨掩饰到最好。想到此处，我的笑容瞬间冷却，我想自己的眼神此刻一定悲苦莫名，但又何妨？展昭看不见，他无须知道阿敏怔怔的凝视着他，凝视着他长长睫毛下的眼睛。这眼睛曾是怎样的澄明犀利，而今却再也没有那逼人锐气，波澜不惊的双眸宛如碧水寒潭，深不见底，教我愈发的无从读取他心灵深处的秘密。
　　吃完药，我站在展昭身后为他梳头。每次梳头我都极尽小心，几乎到了一根根细细捋过的地步，可不断侵入体内的毒素还是让原本浓云般的乌发一把一把落下。今天一捧，明天一捧，我一想到将来景况就心如刀绞。咬着下唇将手心的头发放进荷包，别人眼中的垃圾是我的宝贝，虽然收集这些落发我也不知能有什么用处。系好发髻，我换上明媚声音，“头发梳好了，你自己摸摸行不行。”
　　展昭伸手在桌上轻轻划字，“殿下亲自梳的，一定是好的，展昭受之有愧。”
　　我转到他面前看着他，“你当真也好，玩笑也好，这殿下二字，我绝不接受。以后你不许再当我是公主。”
　　展昭垂首，嘴里轻轻吐出无声的“展昭不敢”四个字。我叹了口气，“功名利禄，你从不放在心上，可官场规矩，你又比谁都重视，算了，先不说这些，你身体也好些了，我扶你出去走一走，动一动筋骨，好么？”

　　展昭凝思片刻，摇了摇头，在桌上划下几个字，“谢殿下，我还有些疲倦，想再睡片刻，不知可否。”
　　我一时气苦，“好吧，我扶你上床，用膳的时候我再来叫你。”

　　难道他以为我会相信，他真的渴睡？我退出来掩上房门，悄悄留一丝缝隙。透过这缝隙明明看到被我掖好被子的他复又坐起，端直了身体开始行功运气。这是何苦呢？我站在房门外屏息，叹息。这一重一重磨难把我们的距离拉近，推远，拉近，又推远，我明明看到他的寂寥和期待，却又始终走不进他的世界。

　　“阿敏，来，坐到哀家身边。”太后妆容素淡，满面慈祥，和我一起坐在御花园里临湖的凉亭中。宫女们远远侍立，果然是密谈心事的好地方。一盏龙井沏过，太后将我的手捧在自己掌心，“看看，这几年可是苦了你了，你以未嫁处子之身，将太子教养得这么好，实在难能可贵。日后谁家娶了你，可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太后过誉，阿敏不敢当。阿敏已是心如止水，此生不想再谈婚嫁。”
　　“你还年轻，不可乱说。赵宋欠你们姐妹太多，须得为你找个稳妥归宿，哀家才能心安。”太后不慌不忙缓缓道来，俨然是还有下文。我索性不遮不掩，“太后，阿敏欠别人的也太多，再嫁作他人妇，阿敏不能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