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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莲心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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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圈禁在家的这段日子,胤禛倒真过上了富贵闲人的生活,白日里看看书,念念佛经,或是去福晋处说说府里的事情,或唤纳敏带着芩蓉到书房陪他一叙。
每次胤禛让纳敏带着芩蓉过来都说是要教教芩蓉诗词,可每次最后演变的结果便是芩蓉趴在胤禛怀里不出来,口齿不清的一直嘟哝着“四伯伯抱抱~~”然后就咧着嘴笑,抱着胤禛脖子去啃胤禛的脸,胤禛躲不及,每次都奇怪的看着芩蓉,纳闷的冲纳敏道:“怎么弘昀弘时没那么难带?”
纳敏忍着笑,拿了巾子细细的给芩蓉擦着刚吃完桂花糕黏糊糊的小手,轻道:“那是爷不知道,您整日里板着脸,哪个阿哥敢冲您撒娇?就是府上的大格格都要怕上您几分呢……”
胤禛听了,瞪了纳敏一眼,又低着头看自己玩的正高兴的芩蓉,沉下脸色又瞪纳敏:“这孩子以后不能让你带了,好的一点儿没教……”
纳敏起初一怔,到不明白怎的好好的,胤禛又训上自己,又看向芩蓉,这才反应过来,再忍不住,噗嗤笑出来:“爷这是说妾身不怕您?”
“恩哼……”胤禛抬起眼睛瞪了她一眼:“倒是没看出来你哪儿怕我了……”
芩蓉听进了这一句,仰起头看着四伯父“凶巴巴”的模样,咧嘴一笑:“不怕四伯伯……”
胤禛听了,面上一怔,心里千般思绪,怀里这小小的娃子,仿佛让他看到幼时的胤祥,面上慢慢柔和下来,轻轻握住芩蓉的小手,忍不住一笑:“倒是同十三弟小时候一个模样,少时,我脾气急,莫说底下奴才,连下面的几个弟弟都怕我几分,见我就躲,偏老十三例外,打会走,会跑了,便整日的粘着我,见我发脾气,小大人儿似的也板起了脸,待那起子挨训的奴才下去了,他又笑起来,冲我说,四哥真神气……”
胤禛说着,眉毛便蹙起来,低着头看着芩蓉沉思,纳敏知道他这是又念起被圈禁起来的胤祥,心思又阴郁起来,其实她心里也一直挂着这事儿,可又不能带出来,轻叹一口气,给胤禛凉掉的茶换上,岔开话题:“四爷不是说要教小格格诗词?这都来了大半日了,可学会一句半句了?”
胤禛回过神,看了眼玩的开怀的芩蓉,低笑道:“看她这样儿,你觉得呢?”
纳敏将摊在胤禛面前的书卷拿起来,自己翻着看,说着:“本就是才满周岁的小娃,爷偏说要教诗词,这是小格格胆儿大,要是其他孩子,非得被爷吓哭了不可……”
胤禛听了,哼笑一声,斜着眼睛瞅纳敏:“你还甭拿话激我,等你我有了孩子,也是这种教法儿……”
纳敏脸一下子白了,心里那道伤口像是被谁的手狠狠地戳了一下,又酸又疼,胤禛抬眼看去,看到她身子有些僵直,苍白着脸握着手中的书卷出神,便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可又一时找不到话搪塞,便也不再说话儿。
倒是纳敏静了静心思,虽仍白着脸,可面上已经有了笑意:“那到时候妾身可否请十三爷教孩子算学?”
胤禛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她指的是少时教胤祥算学的事情,不由乐道:“自是好的,不过你得问问十三弟乐意不乐意了……”
两个人正说笑着,苏培盛着急忙慌的走了进来,见了胤禛便打千躬下身:“爷,方才宫里来了信儿,说是圣躬违和,万岁爷传爷入宫觐见呢……”
“什么……”胤禛心里一慌,一下子站了起来,吓得怀里的芩蓉白了小脸忍不住咧嘴要哭,纳敏忙把孩子接过来,轻拍着哄,担心的看着胤禛,胤禛眼睛里闪过几丝慌乱,脸色白了几分,但随即冷静的让苏培盛给自己准备朝服入宫觐见。
苏培盛将朝服呈上来,纳敏将芩蓉转给素锦抱着,又挥了挥手让暖阁里的奴才都出去,才拿起朝服亲自替胤禛更衣,胤禛一直蹙着眉不说话,直待纳敏给他扣上最后一个盘口时,他才轻拍了拍她的手,纳敏压住心里的不安,沉着声音轻声道:“爷,万不能再像之前那般吓唬妾身了……”
胤禛点了点头,知道她是劝自己万事谨慎,切不能冲动强出头,爷沉了沉心思,轻拂过她的发:“等我回来……”
语罢,便放开她,迈开步子走了出去……
康熙四十七年十一月,上违和,皇二子(皇太子)、皇三子、皇四子、五皇子、八皇子、开释。
此次圈禁,连着太子都只是圈禁了两个月,虽被废了太子头衔,但至少可以去乾清宫看看康熙,缓和一下父子关系,可大阿哥胤褆、十三阿哥胤祥却依然被圈禁着,没有人知道在塞外到底发生了什么,惹得皇帝震怒,胤禛面上虽平静,可心里油浇般的急,康熙又因此此次废太子事件太过伤心,元气大伤,身子一直不好,又赌着气不肯用药,急得胤禛跪在康熙榻前哭求父皇保重龙体,又因自己通晓医术奏请康熙奏选择太医及皇子中稍知药性的三阿哥、五阿哥胤祺、八阿哥胤禩与自己检视方药,服侍皇父吃药治疗。康熙心已经伤心透顶,胤禛如此孝顺,让康熙感动不已,便恩准了胤禛的奏请。
胤禛心里一边惦记着胤祥,一边又记挂着康熙的病情,没几天人便瘦下去一圈,嘴上都起了泡,那拉氏与纳敏又四处寻败火的方子给他煮茶喝,都说莲心败火,天已经冷下来,再难寻新鲜莲心,只得用夏天晾干的莲心给他泡茶喝,他心里有火,脾气便大起来,嫌这莲心茶味苦,总置在一边不喝,那拉氏没辙,只得又拉了纳敏上阵……
纳敏端了茶上来,他正看手中太医给皇帝开的药方子,随手端起了手里的茶,发现茶空了,便头也不抬的唤苏培盛,苏培盛方要进,便被纳敏给拦下了,纳敏端着茶盘进来,默不作声的将还热着的莲心茶放在他面前,他看方子看得入神,头也没抬,端了茶就喝了一口,方一入口,便觉得味儿不对,皱了眉毛朝纳敏看去,看到纳敏,倒也不吃惊,只放下茶,淡声说着:“我道是谁,也就是你敢……”说着,将茶碗往旁边推了推:“这茶爷喝不惯,你若觉着好,便喝了……”
他这反应在纳敏意料之中,她也不急,侧着身坐在榻上,轻笑道:“爷怎的同个孩子似的,前些日子小格格有些流鼻子,妾身给弄了些小药儿,小格格可都没爷这么别扭呢……”
胤禛一听黑了脸,瞪了纳敏一眼,便又低头看药方,想了想又在方子上去了几服药,又加了几服药,方唤了苏培盛进来,让苏培盛把方子给太医院送去。
待苏培盛出去,他才看了眼桌上的茶碗,嫌弃的一推:“爷这体质不适合这个,爷这几日心里烦躁,你别在这儿气爷……”
纳敏闻言忍着笑站起来,怎能听不出来这些借口,越发觉得他像个孩子,走到他面前轻轻曲了曲膝:“妾身看爷这几日瘦了一圈儿,心里记挂着的事儿又多,心疼还来不及,又怎的忍心气爷?只这莲心茶是福晋挑了上好的给爷泡了败火,不喝,不是委屈福晋一番心意了么……爷挂心着朝上的事情,福晋操持着府里的大小事情,难不成爷还不仔细着自个儿的身子,还让福晋忧心着么?”
胤禛被她说的无奈的摇着头笑,揉了揉微痛的额头:“倒是忘了你牙尖嘴利的了……”说着一叹,端了茶又喝了一口,眉毛蹙起来,仍是觉得喝不惯,纳敏走到胤禛身后,替他轻轻揉着头部,浅笑着道:“此茶入口虽苦,可后味却会甘,像是感情,常常觉得苦不堪言,可过后想起来,便会觉得,那些苦也是甜的……”
这话说得胤禛心里一软,忍不住去握她的手,轻轻地捏着:“你也喝?”
“爷若觉得喝不下去,妾身便天天陪着您喝,这样,爷想着,有个人与爷同甘共苦着,这茶怕也不那么难入口了吧?”纳敏说着,心底的柔情涌动,回握他的手,他轻笑一声,握着她的手紧了紧,端起茶便饮尽了,亦或者纳敏那番话起了作用,胤禛觉得这茶倒也不那么难入口了,放下茶盏又唤了底下奴才进来,吩咐着:“备些上好的莲心给格格送过去……”
那奴才应了,便退了下去,倒给纳敏说得愣了,转过头见她怔在那里,他忍不住笑出来,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你当真觉得爷那么好哄?你既说愿与爷同甘共苦,那爷便准了你,从今日起,爷饮这茶一日,你便饮一日。断了顿,爷可是要罚的……”
听她说完了,纳敏可算是回了神,哭笑不得的抽出手,站得正了,给他屈膝行礼:“既是如此,纳敏谢四爷赏了……”
胤禛笑了一声,拉她起身,脸上的笑意慢慢隐去,扭过头看着窗外渐渐萧瑟的景致,眉头慢慢蹙起来,心里记挂的事情又浮了上来:“过几日去看看十三弟吧……听说,最近病了,脾气又犯上来了,我去不得,你便代我过去劝劝他,你劝……他总是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