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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往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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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保定,胤禛胤祥先行到保定府,奉旨密审徐道谦,留下的几名侍卫护送衲敏一行人到保定驿站留宿,方到了驿站安顿了食宿,便见苏培盛白着脸一脑门子汗的进来,见了衲敏就急忙打了个千儿,急着说:“两位爷在外面儿生了点气,正火着,格格您一会劝解着点儿。”
衲敏心里咯噔一下,早上两个人走的时候还是有说有笑的,必是徐道谦的盐案出了娄子,压了压心里的不安,忙问苏培盛出了什么事,苏培盛咽了咽唾沫,一脸的为难:“主子的事儿,奴才不本不该多嘴……”说着,又顿了顿,左右看了看才压低声回道:“爷们审那徐道谦,奴才外面儿侯着,就听了四爷摔了杯子,奴才忙进去,四爷正训那保定府衙,十三爷也阴着脸儿……”
正说着,便听得前面驿站衙役请安的声音,苏培盛胡乱擦擦脸上都汗珠子,又急着去门口迎:“爷让奴才先回看看,这会儿奴才得去迎爷了!”
衲敏站在原地想了想,却一转身进了屋子,对素锦道:“去给四爷十三爷湃个冰碗儿。”
年沁雪扶着衲敏进了屋,眼睛却止不住的往外面瞟,衲敏看了她一眼,神态自若的坐了下去,紧接着院子里便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年沁雪看着外面,胤禛胤祥铁青着脸儿快步进了屋,苏培盛跟在外面,眼睛不时的往衲敏屋里瞟着。
素锦端了个湃好的冰碗进来,衲敏起身看了看,又亲自沏一壶茉莉花茶,转过身交给年沁雪,方吩咐素锦:“你与沁雪给四爷十三爷送了去,不用多说,送了就回来!”
“是……”
沁雪接过了茶盘,眸子里瞬间闪过一丝光彩,很快便又隐了去。衲敏捏着茶盘的手一抖,很快便松了手,攥紧了手隐在衣袖里,轻笑了下:“快去吧……”
近一个月的相处,她多多少少也能看出年沁雪对胤禛存了心思,正是如花似锦爱做梦的年纪,又是一副玲珑心肝儿,不同于旁人,自是看出来胤禛面冷心热,只是胤禛见了她便是一副爱搭不理的模样,她只敢在一旁偷偷的观望,倒也不敢多有造次……
轻叹一口气,一抬头便见了素锦和年沁雪一前一后的回来,未等她开口,素锦便道:“格格,刚四爷说让咱收拾收拾,今儿晚上连夜赶回京……”
纳敏一怔,倒也在预料之中,必是徐道谦的案子有了麻烦,点点头,轻说道:“你们两个赶紧吃点东西,歇歇,怕是要赶一宿了……”说着,看着一直低着头的年沁雪,柔声道:“只是委屈年姑娘了,这一路都跟着我们赶……”
年沁雪抬起头,眉心微蹙着,却轻笑着摇头:“格格说的是哪儿的话,爷们的事儿最要紧!”
纳敏一笑,点点头,眼睛不自觉地往东屋看去,朝堂上面的事,她不懂,也不能干预,却也跟着他的喜怒哀乐牵心不已,她眉头微微蹙起来,轻笑起来,她能做的,也只是牵心了吧?福晋……也是如此吗?
连着赶了两天,终于进了朝阳门,胤禛胤祥没有回府,直接将徐道谦押到大理寺,又进宫复旨,年羹尧带着年沁雪回了家,离开时,年沁雪看着纳敏欲言又止,终是什么也没说出来,纳敏也没有心思去探究,只想着早日回府安顿下来。才到了朝阳门,便见高福站在那儿等着,见了纳敏,便笑着打了个千儿,笑道:“给格格请安,福晋让奴才到这儿接您。”
纳敏心里一暖,笑着赏了高福一锭银子:“让福晋挂心了!”
纳敏回了府,收拾了一番便去那拉氏屋里问安,几个月不见,那拉氏的气色倒好了许多,只是眉宇间的一丝轻愁,却是化不去了。
说了一阵话,那拉氏便推着她去歇着,回了屋,她只觉得浑身都是疼的,素锦端上来的吃食一点没动,想睡一会儿,可躺下又睡不下,只看着天一点一点暗下来,她靠在软榻上看着书卷,可看了一个时辰,却始终没有翻页……
睡意朦胧的时候,隐约听见门外有脚步声,她猛地睁开眼睛,手里还握着那一页都没有翻动的书卷。
他挑帘进来,看着她坐在软榻上看着自己,也不禁一怔,眉头蹙了蹙,声音有些沙哑:“怎么还没睡呢?”
“睡不安稳……”她也忘了问安,起了身,接过了他递过来的毡帽,端了一杯奶|子给他,他接过奶|子喝了一口,才问她:“去了福晋那儿了?”
纳敏点点头,坐到他身边为他捏着肩膀,轻声问:“爷今儿晚上不去福晋屋里么?”
“嗯……”他拉下她的手,懒着声音说:“今儿晚了,她身子又不好,不搅她了!”胤禛轻咳一声,靠在榻上,斜着眼睛看着她轻笑:“倒是没想到你这时候还没睡下……”
纳敏看着他脸上化不开的倦意,手搭在他的肩上,能感觉到他整个身子都是僵的,心里一疼,苦笑了一下,柔声说着:“妾身心里有事儿,睡不踏实!”
他怔了一下,随即笑起来,拉着她靠着自己,拉着她的手:“担心爷?”
纳敏不出声,觉得鼻子酸起来,却反手回握住了他的手,他看着炕桌上的烛火,脸上的笑意早就消失不见,只剩下浓浓的疲惫,半晌无语,他自失的一笑,轻轻捏了捏她的手,才哑着嗓子道:“今儿个十三弟和我呕了气!从没见过老十三气成那样儿……”
纳敏指尖轻轻一颤,更是握紧他的手,轻声说:“爷做的事情,必有爷的道理,十三爷会明白的……”
他一笑,咳了几声:“二哥他……”他一顿,看着那摇曳的烛火出神,纳敏靠着他,只安静的陪着他,过了一阵儿才听他慢慢开口:“纳敏,我不能那样……老八他们可以,我……我不能……老十三还不懂……”
他似乎只是想倾诉,倒出心里的苦,不管她懂不懂,似乎只说出来,那些悄然改变的东西,便会恢复如初……
“今儿二哥掉眼泪了,我就突然想起儿时和二哥一起去无逸斋念书,那么意气风发,二哥和我说,咱们做皇子的,得好好学本事,以后才能为皇阿玛效力,皇阿玛才能高兴!说完就问我懂不懂,我那时候才五岁,哪儿懂那么许多,可是就拼命地点头,怕被看扁了去。其实就记着二哥说,好好学本事,皇阿玛才能高兴……”
指尖相缠,掌心已经微微沁了薄汗,却谁也不愿意撒手……
“后来……额涅走了,我的世界都崩塌了,那时候祥弟两岁,我哭,他也跟着哭,让宫里的嬷嬷送他回去,那小子死攥着我的衣襟就是不放……”他说着,笑起来:“咳,我脾气大,又舍不得将心里的火气撒给胤祥,便对底下的奴才砸法子。皇阿玛说了我几次都没用,倒是后来二哥来,劈头盖脸的骂了我一顿……倒把我骂醒了……”
“太子爷说了些什么?”纳敏鼻子发酸,眼圈都红了起来,哽着声音问着。心里面却百转千回,知道这次的事情与太子是脱不了干系了……
他看她一眼,轻笑着抚过她的眼角,拭去薄薄的雾气,低声道:“二哥说,你在这儿自哀自怨的没人拦着,可你别忘了,你在这儿哭,永和宫里你的亲娘也跟着哭,你心里一心念着皇贵妃,倒是还记不记着德妃娘娘一直等着念着你,你觉得自己可怜了,没人疼了,可又知不知道,有些人,这一辈子都不知道自己额涅长什么样儿……就是想哭,都掉不下眼泪……”
“爷……”心里如揉捏般的疼,那小小的孩子就那样住进了她的心里,那个找不到额涅的孩子,那个即使自己疼着,也舍不得伤了弟弟分毫的孩子,那个到现在都念着旧日情谊,陷自己于两难中的孩子,在她心里最柔软的角落那么无助的哭泣着……
“傻丫头……”他一笑,隐在眸子里的痛楚此刻清清楚楚的映了出来,与纳敏的泪眼相缠,指尖轻轻按住她的眼底,接住她掉落下来的眼泪,笑道:“你哭什么?”
她摇摇头,撇了撇嘴唇想哭,又强忍住,胡乱的抹了眼泪,强扬起唇角,露出一抹笑:“爷……现在有福晋,侧福晋,有我呢……”
他怔了怔,噗嗤一笑:“合着是觉得爷可怜呢……”他笑她,心里那始终坚硬的一角,却慢慢融化了……
“没有……”纳敏摇头,眼泪却越掉越多,他一笑,将她揽进怀里,轻轻拍着她,他不会哄人,只是拍着她,她小声的啜泣着,似乎受委屈的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