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梦（胤禛 钮钴禄）》陆清澄

24、扬州烟雨

　　到了扬州，胤禛一行人便租下一处院落，院子不算大，却有着江南别有的味道，处处都透着娟秀精致。
　　扬州连着几日一直下着绵绵的细雨，终于在这日放了晴，雨后初霁，阳光洋洋洒洒的铺满整个扬州城，纳敏推开窗子，暖风吹进来，一抬眼就能看见窗外的那棵开得正盛的夜合花，空气里都是怡人的香气，胤祥在院子里同随从比剑法，胤禛坐在树荫下喝茶看着，与胤祥比划的随从苏勒显然只是陪着主子应付着，丝毫不敢占了上风，胤祥一个箭步上去，手中的利剑便指向苏勒的喉间。惊得纳敏一颗心都提到嗓子眼，耳边是剩下那利剑铮铮的声音，下一刻，胤祥却有些扫兴的收了剑，将剑丢给苏勒，坐到胤禛的另一侧，拿了茶喝一口才道：“好没意思，这帮榆木脑袋，说了打赢有赏都没用！”
　　胤禛却笑，摇了摇头说：“每次你与皇阿玛下棋，阿玛每次都说，老十三，赢了有赏，可回回你拿了赏吗？”
　　胤祥一怔，便大笑起来，也摇着头说：“罢了罢了!”说着，看了一眼束手站在一旁的苏勒，笑着对他说道：“苏勒，回京后去爷的账房领赏去！”
　　苏勒一躬身，抱着拳回胤祥：“奴才不敢，奴才输了十三爷……”
　　胤祥一听，便笑起来，挥了挥手，有些不耐烦的说：“得了得了，爷说赏就赏，说你榆木脑袋还真是了？下去下去！”
　　苏勒谢了恩，便退下去，守着院子。
　　胤禛揉着手中的念珠，问胤祥：“亮工的事儿办得如何了？”
　　胤祥脸上依旧是满不在乎的笑，喝着茶道：“估摸着时间，他快过来了！这年亮工好手段，也就在江南混了月余，就与那些盐商混的熟极了……底子也摸得差不多了！”
　　“哼……”胤禛冷哼一声：“自古以来，国家便设盐政管制盐道控制盐的价格，这徐道谦活腻味了，竟敢趁着桃花汛后物资缺乏，私自提升盐的价钱，让江南百姓吃不起盐，如今倒好，竟集结了各省的盐贩子来此倒盐，若不整治他，江南的百姓不得安宁，弄不好有一天连粮食都吃不起了！”
　　胤祥一笑，指尖轻轻地敲着桌面，压了压声音：“这徐道谦就是有天大的胆子，没人为他做主，他到敢？”
　　纳敏咬了咬嘴唇，深知自己不该再听下去，忙关了窗子，走到暖阁，坐下来，看素锦绣女红，说说笑笑的，刚刚听到的那番话，已经被她忘在脑后……多好，年轻的时候，总是不知道何为烦恼。
　　胤禛听了胤祥的话，果真四下看了看，才将心放了回去，敛了脸上的神色。压低声音瞪着胤祥道：“浑说什么？”
　　胤祥冷笑一声，给胤禛倒上茶才不冷不热的说：“四哥不也知道这事儿牵扯到东宫那位？”
　　“老十三……”
　　胤祥按了按胤禛的手，也压低声音，脸上已经没了笑容，认真的看着他：“四哥，我早就和你说过，什么太子不太子，老十三我不在乎，如今跟着太子办差，也是为了能跟着四哥，咱哥俩为他压下了多少事儿？”
　　胤禛垂了眸子，似乎有些无力，轻叹一声：“行了，祥弟，别说了……”
　　胤祥按住他的手用了力，却继续说：“四哥，老十三今儿说这么多，就是让四哥知道，老十三心里，只为四哥马首是瞻，只跟着四哥办差，以后……”胤祥方要说什么，胤禛却突然抬了眸子，眼睛里的光芒像刀子一样犀利，胤祥心里一叹，硬压下已经到了嘴边的话，转了口：“这事儿，四哥说压，咱就还像往常一样，给那位压下来，让徐道谦当替死鬼也就罢了……”
　　“嗯……”胤禛抽出被压住的手，端起已经有些冷了的茶喝了一口，眼睛只看着院墙上边爬满的常青藤，半晌才说话：“十三弟，你的心思，四哥知道，只是这些话儿，以后莫再说了！”
　　不待胤祥说话，苏培盛便领着一个身高八尺有余，一袭青袍的青年男子进来，躬了躬身子回到：“主子，年大人到了！”
　　胤禛一抬眼，年羹尧已经跪了下去，磕了个头：“奴才给主子请安了！”
　　胤禛笑了笑：“起来吧！”
　　胤祥脸上已经没了方才的神色，笑着扶起来年羹尧，拍了拍他硬实的膀子：“半年没见，亮工越发的英挺了！”
　　“谢十三爷！”年羹尧笑着回道，整了整神色便开口：“奴才已经查清楚，今儿晚上徐道谦与那些盐贩子在画舫上吃酒听曲儿……”
　　胤禛听了不由得蹙紧了眉，胤祥却噗的一笑，扇着折扇道：“倒真是逍遥自在的会享受！”
　　年羹尧又说：“奴才知道爷素不喜欢这花柳之地，便也还没与那起子人提……”
　　“如今我们不好暴露身份，要见徐道谦怕是难，不若我去，会会这老家伙，四哥便不要去了……”
　　胤禛想了想，哼笑一声：“来一趟扬州，我若不会会徐道谦，岂不是便宜了那老家伙？”
　　年羹尧一听，便抱拳回道：“那奴才这就去办……”
　　胤禛点了点头，胤祥却叫住要离开的年羹尧：“亮工，与那起子人说，晚上要去的便是这几日叱咤扬州城的盐商艾家兄弟！”
　　年羹尧走了，胤禛才好笑的看向得意洋洋的胤祥：“怕没人知道你是谁么？”
　　胤祥探了探身子，挨近胤禛，眯着眼睛笑：“我们这几日动作这么大，不就是要引起姓徐的老家伙注意么？”顿了一下又说：“弟弟想，若他日我们不做皇子，去做了生意，也饿不死了！这几日我们少说得赚了几千两了罢？”
　　胤禛胤祥一行人到了扬州，没几日便名躁了扬州城，艾家兄弟的盐又精又白，每升却要十几两银子，可艾家兄弟既是卖盐，也不轻易卖出去，而是挑人卖，卖的时候又总是把价钱抬高，据说这盐是京城的贡盐，不多，也就更成了稀罕之物，盐贩子不惜砸大价钱，买了盐，想着转手再大赚一笔……若闻今日艾家兄弟要去画舫，像是全扬州的盐贩子都要去凑热闹了，想着能从艾家兄弟手里买几石盐。
　　胤禛想着，笑了笑：“皇阿玛给了咱们这些贡盐，为的就是把徐道谦的案子给破了！盐好，钱自然好赚，可这都是黑心钱，怕是以后咱兄弟真做了买卖，以你我的个性，也是要被饿死的！”
　　胤祥一听，便大笑起来，点着头道：“极是极是……真到那时候，莫不是要纳敏送饭给我们？”
　　胤祥与纳敏在宫中时便认识，两个人成天斗嘴，胤禛也知道这交情在天家却是难得的！没有心机，没有算计，只是朋友间的肝胆相照，胤祥只是玩笑时候唤纳敏小嫂子，平日里都直呼她的名字，胤禛也不在意，只由着他叫。
　　此时，胤禛听了也闷着头笑，目光却不自觉地扫到西边那棵夜合花树下微敞的窗子，细听之下，有着隐约的笑声，眸子里慢慢浮上几丝笑意，笑道：“那现在要好好讨好才行……”
　　胤祥笑着点头，也顺着胤禛的视线看去，不经意的，清亮的眸子中浮上几许温柔……

　　稍晚的时候，素锦提了食盒回房，纳敏放下正绣着的女红，看着素锦摆放碗筷，问道：“四爷吃了么？”
　　素锦的脸色不太好看，手上的动作一重，艰涩的说着：“格格别等四爷了，今儿晚上……怕是不过来吃了……”
　　纳敏看着素锦，不由得蹙紧了眉，一瞬又噗嗤笑起来：“这是怎的了？这脸子是摆给谁的？”
　　素锦自小与纳敏一处长大，纳敏又处处护着，自然比别的婢女胆子要大，她僵着脸服侍纳敏洗了手，才往外看了看，确定四下无人，才结结巴巴的低声道：“奴婢去厨房的时候，正巧遇见苏公公身边的小厮，那小厮不小心说漏了嘴……说，说二位……二位爷……今儿晚上去画舫……”
　　纳敏一时没反应过来，待反应过来，整张脸都白了，只觉得像是谁在她心里压了一块大石头，沉重的喘不过来气，半晌才轻声问：“爷……去了画舫？”问出这话时，心里一股莫名的火气，不近女色的四阿哥，也抵不住那江南如水般诗情画意的温柔乡么……
　　“素锦……”她不等素锦回答，便抬起眼睛看着她：“来时让你备的男装可带来了？”
　　“是！”素锦不明所以，有些迷茫的看着自家格格，纳敏点了点头，淡声说：“拿来……”
　　“格格？”素锦还是不明白，纳敏却一笑，站起来：“都说江南是温柔乡，江南女子温婉如水，那画舫中的女子想也是顶美的，咱们难得来，何不去瞧瞧？”
　　素锦刚还听着，此时却吓得一下子跪下：“格格，不能啊！您快饶了奴婢吧……这事儿要是让贝勒爷知道了，奴婢……奴婢……”素锦说着说着便哽咽起来，眼泪都快掉下来：“格格，奴婢不该多嘴……”
　　纳敏笑着拉素锦起来，摇了摇头：“怕什么！怎么？就许他们男人去，女人就不行了？再说，我们乔装打扮，又有谁能看出来？赶在四爷他们回之前回来，不就行了么？就算被发现了，不是还有我么！”
　　素锦被吓得身子都软了，心咚咚的跳着，可深知自家格格的性子，看似温婉，可一旦决定的事儿，就是十匹马也拉不回来，只得把男装拿出来，一番装扮，那娉婷袅袅的少女变成玉树临风的白面公子哥，连素锦都不禁看直了眼睛，纳敏一笑，正了正素锦头上的瓜皮帽，轻轻拍了一下：“走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