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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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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妹妹?”一个淡漠的声音从月青岚身后传出。
“啊。”青岚随口应道,一手将妹妹从地上拉起来,站好。
娉婷在小哥身后看到一名身着天青色长袍的男子,表情很淡,过长的发帘随着穿梭在屋内的空气慢慢浮动,脑后的长发则整齐的编成一束,从身后垂到身前,直到腰间。他全身上下,除了白色,便是黑色与青色,单一的色彩,让他看来有种常人少有的轻灵。
“你急匆匆拉我过来,就是为了她吧?”霍陨冬靠近两步,上下打量了下娉婷,又问:“哪里有问题?她不很好么?”
青岚回头询问妹妹:“小妹,真的没事?”原本想叫娉婷过来,但她自己送上门来偷听,也省了不少事。
娉婷摸摸从刚才便奇迹般不药而愈的额头,找不出任何不适,摇头。
仔细观察妹妹的表情,看不出她隐瞒什么,况且有心思跑来偷听,应该没事的。
“嗯。”青岚点点头,在心底松口气。“没你事了,走吧。”他对着身旁的人摆摆手。
“用过就扔,你还真是一点没变。”霍陨冬嗤笑一声,非常不屑对方的行径。
半月前,他被一众门下逼着大老远从最北边,跑来南边参加不相干人的寿筵,已经很不情愿。居然刚刚到达还没落脚,就被月青岚拖到这里来。自家妹妹重要,难道他这个门主的头衔就很便宜?
“好了,好了。你也一样,还是计较那么多。”青岚无所谓的抓抓头发,瞄到娉婷好奇的双眼,想起来还未介绍好友的身份。“啊,对了。娉婷,这位是药师楠天门的门主——霍陨冬。”说完他转头看向好友。“我小妹,娉婷。”对于自家妹妹,他的介绍少得可怜。
“霍哥哥。”娉婷眨着好奇的眼,有礼貌的称呼对方。
“比你可爱多了。”
“……霍陨冬,”青岚回过身,挑眉。“不劳你提醒,这是事实。”
小哥,你那一年多果然像大哥说的:不务正业去了。
娉婷看着两个人对峙,悄悄下了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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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侧内室的房门再次被人推开。
“又怎么呢?”罗炙这下连眼都不抬一下,莫名其妙的感觉非常不爽。早知道不如和狐狸一起回灵界,不过这样也很烦的——灵界的祭典一样麻烦。
娉婷再次风风火火跑进来。
“罗炙,罗炙!”
“说。”他干脆从床上坐起身,放弃安稳的休息时间。自己也说不好为何对待娉婷丫头,总是无法拒绝。
“罗炙,陪我出去,好么?”娉婷笑眯眯的用商量的语气提议。三哥和久不见面的好友到前面攫鹤楼喝酒叙旧,要出去就要乘此机会,即使被逮到,也没办法再押她回来。况且……她看看一脸无奈的罗炙,有垫背的人陪着,多好,而且遇到不明白的,还可以问他。
所以,几日前,她死说活说的拉着罗大人上了南下的马车。
娉婷打满如意算盘。
刑奚可是少数民族众多的地方,各族风情不同,居说还有一妻多夫的民族呢。而且听说是武林南三家两族同在的地界,三家是声名显赫、风平不定的卓家;以毒制胜、行踪诡异的崇家;还有声名不良的什么买卖都做的全家。两族是专门培养杀手的夜族,以及以美女闻名的浣族。
她一直都想见识一下,又因为距行州府太远,周围环境太复杂不被三位哥哥允许。
“可以……”罗炙观察到她脸上泛着红润,可想而知其中掩藏多少兴奋。
娉婷眼中一亮。
“可以……说‘不好’么?”突然产生恶作剧的念头,他把话完全转了个意思。满意地看到少女好像泄了气的皮球,原本端坐在地毯上的姿势,改为瘫坐。扼腕,没考虑罗炙会这么“干脆”拒绝。看来……
“嗯,我知道了。”少女很爽快的离开。
这么快就放弃了?难得啊……罗炙有些不习惯,不过也好,可以好好的休息下。他再次躺下,怎么想,怎么不对劲……到底是哪里?
一抬手,稍远处直接面对庭院的窗子徐徐打开,飞璐坐在院中大树上的身姿,出现在眼前。
“娉婷呢?”他问。
“小姐出去了。”飞璐用那双晶亮的眼眸看向院门口的方向。
“一个人?”他挑眉。
“不,两个。”
“和月青岚。”如果这样,就不用担心。
“不,和金铃。”
“……”罗炙终于晓得哪里不对劲,如果月青岚肯带着妹妹去那些地方,她还会来找自己么?“出去多久?”
“一刻钟左右吧。”飞璐支着下巴考虑。
这个……不妙了。
罗炙向来不够勤快,基本上维持人形的时候,用两条腿直立的时间少得可怜。考虑了一下,他还是爬起来,拽过一旁一套干净的外衫穿上,将拖地的发尾随便束起,就这么走出房间。
“月青岚呢?”他问树上的少年。
“在前面酒楼的三层。”飞璐指着前面的攫鹤楼。
“嗯。”他点点头,往外走。
找人不是难事,但这个丫头该有人好好管教下——不是他,而是她哥哥。嗯……从月青岚一向好脾气的表象看来,还是先一步找到娉婷比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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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属南方的地界,山水就是和北方有所不同,连山脉的线条都变得柔和。
邢奚地势偏低,空气湿润,大街上并无尘土飞扬的景象。
除了大街主路,其他的街巷都十分的狭长,由石板铺就,斜斜的连接刑奚每一处的要道。路人少有行色匆匆的,连挑着扁担到处叫卖的小商贩也神情清闲自在。
临街的商铺,干净整洁,铺面上放着本地的特产,时下的蔬菜水果、日常器具、布匹成衣……等等,看店的伙计并不大声叫卖,而是等客上门后,才会上前招呼,这样看来更多了份卖与买的自在。
酒店茶楼也总是聚着三三两两的文人墨客,高谈阔论,喝酒吟诗。
那些直来直去的江湖人,则喜欢聚在酒楼中,相交相识。
邢奚城在这不成文的规矩约束下,众多家族势力牵制下,生活环境及气氛,相当平和。
单一的清闲的生活方式,因为春祭卓家老祖宗的八十寿筵,稍稍产生变化。这里凭空添加了来自东西南北,生活习性各不相同的人。在邢奚人眼中除了好奇,大概就是看热闹了,一边挣着外乡人的钱,对方还能提供不同地方的风土人情,自然是多多益善。
但是这样的环境,对于一个初来乍到的小丫头是很危险的。
邢奚城中居住的百姓,多是常人少知的少数民族,忌讳颇多。
就好像此时——
“站住!前面的人!为何穿着肮脏的鞋经过我族的圣地?!”
“啊,真对不住!”
“对不住就完了么?!”大有没完没了的架势。“我们一族……”接下来,是长篇大论,歌功颂德,其实最关键的问题是要提醒犯错误的人注意——应当避开,或者脱下鞋着洁净的白袜方可经过。
还好不是自己,娉婷悄悄吐吐舌头,只差一点她也会经过的——穿着鞋。那圣地不过是娉婷眼中的一条普通的小路,用白色鹅卵石铺就的,除外没什么特别。不可思议啊,好可惜没人可以给她解答为什么。带着遗憾,她从一群纠缠不休的人那里收回视线,拽着还在看的丫鬟,继续前行。
一顶四人抬的神龛从迎神街另一头走来,擦身而过的瞬间——
“啊——!小姐!”金铃突然尖叫一声,躲到主子另一边去了。“蛇——!”
“无礼!这是我们的神!”
娉婷看到神龛上盘踞着一条五尺多长的白蛇,居然有两个头,一双绿油油的眼正直盯盯的看着这边儿。如果两个头一起吃东西,那个头会先饱?再不然一个想睡觉,一个却想到处走呢?或者……一时间岔了神,直到察觉一众人的视线都集中在自己身上。
“啊……冒犯了。”娉婷想起代金铃向他们道歉。
看看另一旁的丫鬟,有些话说不出口——难道罗炙不是蛇么?
“铃儿,罗炙呢?怎么不见你这个样子?”她侧首小声反问。
“他又不是原身……”金铃在她旁边嘀咕。
对方见她们是外乡人,基本上顶多不过是喝斥一声,这样的人这几日见多了。但眼前这小姑娘却一点儿畏惧的神色都没有,不由得让对方产生好感。
“小姑娘,你胆子不小么!”一个长老模样的人开口。“怎么样?要不要参加我们的迎神式?”
“迎神?”娉婷好奇。
小姐!不要啊!!金铃抓着主子的手臂,用力摇。
娉婷笑眯眯的看着丫鬟,眼中透露的信息明明白白的表示——去吧?去吧,好么?
不要!不要!不要!!
金铃猛摇头,她死也不去,更不让小姐去。
最后,丫鬟的执拗占了上风,做小姐的只好用恋恋不舍的目光,看着一行人远去。
接下来,换丫鬟拖着小姐走。
金铃比自家主子还成问题,娉婷是不认路,金铃是连方向都搞不清。
一头随着人流走,哪人多往哪儿走,自认为人多的地方安全,但是……环境似乎不同了,清雅闲淡的南方意境渐渐被华丽喧闹取代。虽然一样是南方特有的石板地面,这里的地面被磨得格外光亮。四周宽街高楼,红墙绿瓦,来来往往的人,九成以上都是女子,而且大多数都很年轻。她们穿绸挂彩,有的淡拭薄粉,有的浓妆艳抹,一个个神采奕奕。
望远处看,街面中央摆着一座被装饰一新的看台,簇簇各色鲜花摆在其间,像是要举办什么重大的活动。
“铃儿,你来过这里?”娉婷问走在前面的丫鬟。
“没有。”
“我们怎么回去?”她被金铃扯得连方向都找不到了。
“……”金铃落下一身冷汗。
哗——!一阵众多女子一同呼喊的声音响起。两个人一起看向声音出处——大约几十米外的那座被花朵环绕的看台。
娉婷好奇心本来就强,所以往前走了几步,来到看台前围得水泄不通的人群外围,奈何个子不高,什么都看不到,关键也是什么都不清楚。
“请问……”她拽了拽身旁一名身着彩装,浓妆艳抹的女子。
“谁拽我?!”一张不耐烦,有些怒意的面孔转过来,往下看到一张可爱的笑脸。瞬间,不耐烦少掉一半,但被打扰的不高兴依旧存在。“做什么?”
娉婷看着眼前大约二十五六的女子,忽然给她一个灿烂的笑容。“姐姐,我可以问你一件事么?”瞬间,将可以做她姨辈的女子年轻化到平辈。
女子诧异自己这把年龄还会被别人称作姐姐,而且这个人还是个小女孩,不都说小孩子不会说谎么?啊,她看起来还很年轻。嗬嗬,一定是她天生丽质,依旧璀璨如初——瞬间,一种特有的虚荣升起。她眼中小女孩的脸,一下可爱数倍。
“什么事?”她口气一下软化,连带看着对方的眼神中也多了很多耐心。
刚才,娉婷见时机不对,灵光一闪,随便给对方减去一辈。
结果呢,现在看真是实用。
女人到一定时候,都是介意年龄的——这话是泓琉说的,她一直不明白其中含义。泓琉也没给她太多解释——事实上,泓琉后续话题还很多,但迫于罗炙在一旁盯着他,盯到他想出口的话全部咽回去,最后推说她长大就清楚了。
“姐姐,你们在这里做什么?”娉婷问道。
“噢,你问这个啊。”女子笑了下,又打量了下娉婷。“你从外乡来的吧?”
娉婷点头。
“这里是浣族驻地。”
啊,那个闻名天下的美女一族。娉婷的眼光发亮。
“今日是我族……”
哗的众女子呼声又起,压住了后半句话。
“什……”娉婷努力分辨。
“啊——!小姐,小心——!”一旁金铃高八度的声音扎入耳中。
娉婷抬头,逆光看到一团黑呼呼的东西迎头砸下,随着接近还传来一阵浓郁的香气。还围在看台旁的众女子,随之涌上来……黑压压一片,场面特别惊人。
太危险了!这么想着,往一边儿移动,可是那个味道实在是太过浓烈。
“阿,阿……阿嚏——!”脚下一顿,那团东西在众多女子的尖叫声中砸向娉婷的脑袋,在最后一瞬间,突然向被什么挡了一下,碰得一下撞进金铃怀里——是一只七彩的花球。呼啦一下,各色的花瓣散开,落满一地,金铃手中只剩下一只拳头大小制作精细的银色镂空雕花球。
“啊——!”还在愣怔的人潮瞬间涌上来,扑向金铃手中的那颗银球。
稍远处,一直只在静静观望的人,悄悄松口气。
其实被什么砸到,砸到谁都没什么——但是,娉婷那被那颗含义特别的球砸,他感觉不爽。
“都给我住手——!”一个清亮的声音从高处传来。
众女子被喝斥后,往两旁退开,恭敬的为声音的主人留出一条路。
一名身着银色异族衣衫,衣摆长及地面少年出现在众人眼中。他大约不过十六七的年纪,身材稍稍淡薄,一身傲人的气势,是个浓眉大眼,看来赏心悦目的美少年。近看会发现,他左眼眼角下方一颗代表爱哭的哭痣,且很奇妙的是滴正要滑落的水滴型。
“少主——!”众人向他施礼。
少年一步步走近拿着银球,茫然四顾的金铃,在大约还有两米处站定,上下打量她。在身后服侍的人跟上来之前,突然脸色一垮,凄然欲泣,一双眼睛迅速汇集泪水。
“少主?”
“不要!我不要——!我砸的不是她!”少年含着眼泪,一手指着金铃,另一手不依不饶的抓过随行的人用力摇晃。
“可是,少主……”
“我不要啊——!”少年的眼中继续酝酿洪水。
“少主……”一切好商量啊,先放开手可以么?被摇到头晕眼花,奄奄一息的随从挣扎。
“重来!重来!你去给我找人!”少年继续用力摇晃对方,有渐渐加力的感觉。
金铃慢慢明白眼前的人都在说什么,手里的东西又是什么,一时间气愤不已——难道真得让小姐来接不成?!对了,小姐?小姐去哪儿了?
四下环顾,在众多身影中寻找。
一次又一次。
“啊——!”金铃再度尖叫,她把主子弄丢了。“小姐——!”金铃将银球砸回它主人的脑门,一路飞速跑远。“小姐——!小姐——!!你跑哪儿去了……”只有远远的回声传过来。
街面上,众多凝滞的身影,一片奇异的宁静。
天……远处,罗炙从不起眼的角落中走出,无力的抚了抚额头,居然连他也没发觉娉婷怎么不见的。
真是……真是拿她没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