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八章：因果罅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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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结城夏野分别后，武藤彻的心同样不平静。他静静地看着前路，山上的桐敷家，如同蛰伏在树林深处的野兽，张开尖牙，将所有意图侵犯者一一吞没。
他垂下头，后面突然伸过来一只手。
武藤彻愣了愣，下意识要将那只手打开却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这里发呆吗？武藤君。”
是那个自己救回来的怪异女子的声音。
武藤彻摇头，慢慢道：“我刚才遇到夏野了。”
“呃？”水桥光上前两步，狰狞的面庞横跨过去的刀疤莫名的可怕。
武藤彻说：“我不明白，水桥小姐，为什么要帮助我离开这里？”
水桥光挑眉，勾唇笑起来：“我记得我告诉过你理由？”
武藤彻双拳握紧，情绪隐隐带了三分狂乱的激动：“人情债？为什么？我只是当时把你带回来而已，并没有……并没有做什么……”
水桥光耸肩，纤指把玩着漆黑的长发，玄色的发丝绕在指尖，鲜明的黑白。
武藤彻忽然后退一步，对方衬着月色侵袭过来的暗影，竟似要透过薄薄的阻隔，径自进入到内心深处灵魂底部，四肢百骸每一个细胞都浸透了夜的寒冷。
水桥光深蓝的眼睛宛若晚间大海：“欠你人情债要还是我的决定，也是我的事，我认为我要怎样并不需要征得你的同意，不是吗？武藤君。”
武藤彻终于不再说话。
他记得那种本能的恐惧，自从变为尸鬼过后，益加明显的本能。对于比自己更为强大的生物的，本能的恐惧。
武藤彻蓦地低声笑起来：他从来不是个坚守的人，以前不是，现在，更加不是。
水桥光也不问他，只静静地望着那少年，似是无意地说：“似乎他们准备要动手了？”
“嗯？”
“我是说人类。”水桥光挑起眉毛，眉毛底下的双眼微眯，望不到尽头的蓝色，底部竟是令人震悚的漠然，“等不及要报复了。武藤君，既然结城夏野不愿意离开，回去收拾东西，我们准备出去。”
武藤彻呆住，周遭夜风掠过，树影婆娑，摩擦出沙沙轻响，如同空荡荡的胸口里若有似无的跳动声。夜风如同万年寒潭，慢慢的浸湿身体每一个部位。
武藤彻觉得自己就要在这样深沉的寒渊里溺毙，半晌，才涩声道：“嗯，我知道了。”
水桥光满意地点头，转身而去——人情债，确实是人情债，一百年来不曾打破的规律，为了还债，连生命也不在乎。
自己定下的规律。
惩罚？或者说，期盼？
水桥光不由笑起来，漫长的或许永无止境的生命里，大约也没什么不敢，只是，遵守自己给自己订立的规则而已。就算是为了这些规则死去，又怎样？唇角的笑意多出几分飘忽不定，宛若笼了层山岚，看不清，捅不破，氤氲在身周眼底。
然而事情并不如武藤彻与水桥光原定计划般顺利。
尾崎敏夫与结城夏野的计划显然是很早便开始酝酿的，以霜月神乐祭上千鹤夫人之死为开端，尸鬼的存在昭然若揭。恐惧之余，村人依据眼前事实逐渐接受了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嗜血怪物的存在。同样，恐惧的人也开始迅速拿起反攻的武器。他们在日趋疯狂的尾崎敏夫的带领下，开始了对尸鬼的屠杀。
血色的薄暮笼罩在外场村周围，那个白天，就像结城夏野目之所及般，充斥着鲜血的味道以及尸体腐烂的恶臭。苍白而热烈的日光下，是无数惨叫嘶吼，鲜血迸溅开，然后沾染上身体，乃至于灵魂。
外场村宛如炼狱，红的是眼，是血，是被仇恨充斥胸腹间的心。
然后。
混乱。
只要咬上一口就认定那人为尸鬼，接着长刃举起，毫不留情地杀戮。从种族之间的混战，逐渐演变为病态的屠杀。无论是自己，还是他人，仿佛都陷入了这层血色的涡旋，泥泞的涡旋内，沼泽般死死扯住双腿，没有人可以逃开，甚至没有人试图逃离。
鲜血的味道形成锁链，缚住的，表面上是尸鬼，实际上是人类。
水桥光坐在屋子里，轻叹口气，看向抱膝靠在墙边的武藤彻。
武藤彻没有抬头，从刚才和名为律的护士见面过后，一直沉默。
而现在，他陷入了沉眠。
逃不开的定律，尸鬼总会在白天睡去。那时候的他们，最为无害。
黑乎乎的小屋，宛然是夜之女皇的残余。
这屋里除了武藤彻还有其他尸鬼，水桥光抿唇，开始思考对策。脑海里忽然闪现出结城夏野那张冷峻的面庞，眸子里的坚定决绝，还有，瞬间的犹豫。
水桥光双手环抱，目光停留在钉死了的窗户上：钉死的窗户，是保护，还是禁锢？她突然这样想，数百年的生命，让她几乎遗忘曾经身为人类时的过往。当今世界，大多数的血族都不再是纯种而是后天产生的。也就是说，他们都曾是人类。
而当初作为人类的时候，自己又在做些什么呢？水桥光看着无边无际的黑暗，心底骤然冲起道厌烦。
…… ……
等到武藤彻醒过来的时候，夜幕已经降临，降临的夜幕意味着尸鬼的时刻来临。
反攻的时刻。
大部分屋子里的尸鬼都前去助阵了，留下的，只有负责看守新生尸鬼小律及其猎物的武藤彻还有水桥光。
水桥光望着武藤彻，黑暗中，她的面庞并不清晰，只有无波动的语气，金石交击般在寂静而深沉的空间中漫开：“他们的动作很快。”
“……”武藤彻没有回答，眼底却有几分游移不定。
水桥光淡淡道：“恐怕过不了几天，这里也会被发现。”
武藤彻身体一僵，下意识抱紧膝盖，半晌，才闷闷地应了一声。
水桥光说：“那个新生的家伙，你们准备怎么办。”
武藤彻终于起身，缓缓道：“我去看看。”
水桥光点头，接着转过身，走向门口。
外间银月流波，从树梢上淌落，在地面上匀开，宛然是宣纸上的墨渍，徐徐渗透。
水桥光望着周遭环绕的枞树林，脑海里蓦地想起将自己变为血族的男人——或许应该称其为父亲的话：
“小光，我们的生命太过漫长，生活在鲜血中的我们迟早有一天会被鲜血磨尽一切理智。所以，一定要给自己寻找依托。”
水桥光伸手抚摸着面上的疤痕，仿佛透过疤痕，在抚摸某个遥不可及的温柔的梦境。
——“我的依托，就是规则。尊敬的父亲。”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八章：因果罅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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