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木槿花初落》月澟

6、第六章

　　“苏毓！你到底还要在床上躺多久？”
　　我拉回若曦扯开的被子，继续盖着头。自从那天回来之后，我一直躺在床上，不想吃东西，也不愿意出门。
　　“苏毓！你给我起来！”
　　若曦把我从床上拽了起来，推到洗漱台前。
　　“你看你这像什么样子！把自己弄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裕秀又不是你男朋友，他只不过是没记住你，弄丢了你的东西，你需要这么这样折磨自己吗！像你这鬼样子，就算你是在做梦，他还是他，你还是你！你们永远不可能会有更多的交集！”
　　原本乌黑油亮的长发，现在有些干枯地贴在油腻的头上。没有血色的脸颊消瘦得向里凹陷，苍白的嘴唇干裂地出一道道痕迹，其中有的还渗出一些血，凝固在上面变成丑陋的形状。空洞呆滞的眼睛透过像酒瓶底一样厚的眼镜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真丑，如果我是男人，我也不会记得像这样丑陋的女人。
　　再看看镜子里旁边站着的那个女人，白里透红的皮肤上有着小巧红润的嘴唇，那水汪汪的大眼睛即使是在生气，也流露出一份可爱的气息，浅棕色的卷发蓬松地披在白皙的脖子两边，就像一个真人版的洋娃娃。任何人看到都不得不喜欢，不得不记住，难以忘怀。
　　“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
　　“...苏毓...你...怎么了？”
　　大概是看到我反常的状态，若曦担心自己刚刚说得太过头了，连忙上前扶住笑得快踹不过气的我。
　　“呵呵~你说得对，像我这鬼样子，又有谁会喜欢。有些故事即使是写在小说里，也只是让人觉得是痴心妄想而已。”
　　“...苏毓...我其实不是这个意思...你不要想太多...”
　　“没关系，你说得很对。有些事情就算是做梦也不要想。”
　　我甩开若曦的手，慢慢地走到书桌前，抽出那本淡蓝色的书，轻轻地抚摸着书面，突然用力的开始撕扯脆弱的纸张。
　　“你干嘛！”
　　若曦一把从我手里夺过那本书，但是书背那里已经被我野蛮地扯开了一条裂缝，其中几页纸也飘落到地上。
　　“你疯了吗！这是你花了多长时间写的！”
　　“你给我，我不想再要这本小说了，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我统统不要！”
　　“不行！你住手！”
　　我扑过去抢那本书，若曦费力地把它藏在身后。
　　“砰！”
　　“啊！”
　　在我们互相抢夺时，我无意间碰掉了旁边的杯子，玻璃碎了一地。而若曦突然脚一滑，整个身体摔到了地上，我也因为若曦的拉扯，压倒在她的身上。
　　“你没事吧？”
　　“唔~没事。”
　　我起身扶起若曦之后，连忙检查她身上有没有损伤，好在没有什么伤口。正当我庆幸地握着她的手时，才发现有一片尖锐的玻璃碎片已经深深地插入了若曦的手掌。

　　“医生，真的没有办法了吗？我的女儿她还要弹钢琴的。”
　　“实在很抱歉，令嫒的右手两根手指的神经被彻底切断了，现在可能连拿笔都会有困难，实在没办法写字的。”
　　“怎么会这样...”
　　“妈，没事的，别哭。”
　　我拿着若曦最爱的百合花，站在她的病房门口，却听到这晴天霹雳的消息。
　　“咦？！苏毓，你来了~”
　　若曦别过头去擦掉眼角的泪水，依然笑着招呼我。
　　“阿姨，其实是我...”
　　“妈，我有些饿了，你去给我买点东西吃吧。”
　　“嗯嗯，好的。”
　　林阿姨擦了擦眼泪，转身对我说。
　　“苏毓啊，你就先陪陪若曦，等我来了再走啊。”
　　“好的。”
　　“谢谢你了。”
　　看着林阿姨明明悲伤的脸上硬是扯出的笑容，我心底一阵愧疚。
　　“若曦，你的右手是不是以后都不能用了？”
　　“没事，我不是还有左手嘛！”
　　看到为了我受伤的若曦装的如此开朗，让我顿时觉得很心疼，眼泪瞬间涌出，哭倒在她的病床前。
　　“是我，都是我的错！是我害得你变成这样的！”
　　“你别这样，苏毓。这不关你的事，只是意外，谁都不想的。”
　　“可是...”
　　“别可是，如果你真的觉得对不起我，那你就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我什么都答应你。”
　　我一脸认真地看着若曦。这是我欠她的，她要什么都可以。
　　“呵呵，要是一辈子给我当佣人，你也答应呀？”
　　“恩，答应。”
　　“呵呵，不逗你了。”
　　若曦收起笑容，一脸严肃地看着我。
　　“你要答应我，以后要开心地活着，不要再想裕秀了。”
　　“恩，我答应你。”
　　“还有你那本小说，如果不要了，就送给我，我可是很喜欢看的。”
　　“好，我送给你。”
　　“呵呵，你是怎么了？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方？我要什么你都给呀？”
　　“...就算你现在要我赔一只手给你，也可以。”
　　“...别胡说了，我要你的手干嘛，难道做红烧猪蹄吗？”
　　若曦好笑地看着一本正经回答的我，趁机损了我一把。
　　“...你才是猪呢！”
　　“哈哈哈，这样才对嘛，会给我唱反调的，才是我的芮苏毓嘛~”
　　“哼，你仗着自己是病人就开始损人了~看我不收拾你~”
　　......

　　我轻轻地抚摸着这些文字，淡淡地笑着。看着这些字迹，我原以为已经收回的心，似乎又激起一丝涟漪。
　　他还记得我吗？应该不记得了吧。抬头看着窗户玻璃反射的人影，乌黑浓密的长发在肩部以下整齐地垂落着，映衬着白皙的脸，厚重的眼镜已经取下，浓密的睫毛下露出漂亮的大眼睛，白色雪纺的拖地长裙包裹完美的身体曲线。任谁看到现在的我，也无法想象地出来两年前的我是那种摸样。慢慢合上书，我看到那书背上透明胶下历历在目的裂缝，刺得心里一阵生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