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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阿尔法号流星 ...

  •   孟露已经不是第一次回想起那个少年了,尽管此刻他就站在她的面前。他穿着灰色羊毛的风衣,黑色的围巾将他围起,一切都像是一成不变的,只是孟露知道,早就不复存在了那个少年,所有的一切都衍生在她的梦里,像一颗颗酒酿圆子的温润,直到现实的刀口把他消磨殆尽。

      “喂,孟露,我们还是分手吧”他狠狠的吸了一口烟,又悠闲地吐出环环烟圈。眼睛斜睨着,似乎早有把握。孟露感到背后有针扎麦芒的疼,是细细微微的,却又沿着脊梁一直延续到心尖,五脏有些微微的颤抖。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起,自己像是被他捏在了手心,一举一动都那么的……不堪入目。

      “好啊”梦露佯装无所谓的样子,实际上指尖早已满是冷汗,衣摆被绞得皱在一起,像雨后青苔的萎靡。

      “啊!”他从栏杆上蹦了下来,不可思议的叫道“这次怎么答应的这么轻松。”语气里有种熟稔的夸张,带着些叛逆少年独有的颓废与自信,还有那种不屑一顾。让孟露隐隐约约有种不舒服的感觉,像夏天湿透了的衣服紧贴在背上,于是汗渍慢慢地不知不觉地析在衣服表面耀眼的白色盐晶彰显着主人的愚钝,哪怕全世界的人都看到了你的无措,不合理,也只能在回家后抖着衣服惊呼一声“糟糕”。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不似别的恋人间的甜蜜愉快,交流只停留在肤浅的层面,如其兄弟间般的玩笑,互相勾着脖子走在路上也是常有的事。偶尔有较为亲密的例如“你最近好像有点漂亮了”“其实你也蛮可爱的了”好像嗅出了甜蜜的倪端,但实际上是和任何女生都可以开得起的玩笑吧。而且每句话的语音中都隐隐地透出一点不满,好像很本就不是为了赞美你反而字里行间中都透露出一种呼之欲出的愤怒咆哮“你怎么还不去死啊,看看别人家的女生吧,我真的很没面子啊”其实自己才是最没面子的吧,聚餐时都被男友藏在最深的角落,生怕一不注意就会被泄露出自己的秘密,这样的男生其实是最可恶的吧。然而每每想到这,孟露就会有一种不能言表的挫败感。

      其实很久以前就是这样了吧,从在一起的第一天开始就有一种惴惴不安的心态,像一只兔子一样惶恐不安地接受他的圈子。敏感的心受不了一丝风吹草动,总是惦记着自己背后的流言,哪怕别人传一个无关痛痒的绯闻,也会引来草木皆兵式的紧张。渐渐希望眼睛只盯着他一个,直到看见他的身边不再有任何异性才安心,这也是和他在一起后才有的吧。终于有一天,连他也忍不住了,“你是怎么回事,别这么紧张好不好,跟我妈似的!”说这话的时候他正目不转睛地看着游戏机屏幕,丝毫没有注意到孟露瞳孔里放大的惊恐。“跟我妈似的”难道这就是我在你心中的地位吗?也许本来就是这样吧,孟露心里渐渐有了一种微妙的释然

      现在是双子座

      梦里那个少年就是这样走了过来,旁边是高大的梧桐绿茵弥漫,他脚下踏着细碎的阳光,不疾不徐地稳稳地走着,知道孟露抬起到头来看见他才站定脚步。好熟稔的微笑,散发着悠闲的傲慢,白衬衫的条纹与光斑混在一起,暖融融的。对,暖融融的,这应该就是孟露对江易的比较好的印象了。

      梦里他们一直都是这样不亲不远的关系,离爱情好像只有一步之遥,却各自清楚这是个无法逾越的鸿沟。

      “喂,你是什么星座的”说话从来不客气,却又容不得别人拒绝。

      “啊?我啊,我是双鱼呢”轻俏的语气里稍稍带了些温软,淡淡的结尾却又将这柔情蜜意包的滴水不漏,只有不可捉摸的情绪化的音调在两个人之间拉扯。

      “啊?是吗”男生自然是不可能注意到女生语气的变化的,“可我是双子,他们都说双子与双鱼很不搭。”江易眉毛斜蹙着,莫名的抱怨不知跟谁发泄。

      然而女生的心此时此刻却提了上来,是失落吗,因为别人说与自己不搭而失落吗,孟露的嘴角不着痕迹地向上弯了弯。

      见梦露没反应,江易撇了撇嘴说:“不过现在正好是六月份,双子座的流星雨很漂亮的,而且年年都有。”

      孟露瞪大了眼睛,紧紧抿住了嘴,就连眉毛也不经意地蹙了起来。

      果然

      “等什么时候有流星雨了,就带你去看。”

      还好,女生松了一口气。

      入春

      实际上,如果没有那场梦,说什么孟露都不会去追江易的。本来女生倒追男生就不是什么好炫耀的事,况且还是学校有名的混子——江易。所以当梦露将这个决定公布于众,其实也就是她们寝室,几乎所有人都报以嗤之以鼻的态度。只有闺蜜小青担忧地问道“孟露,你没事吧?”因为早在一年前江易就在全校人面前指着孟露笑道:“孟露啊孟露,尽管你有个好听的名字,但却没有玛丽莲的一点影子.”

      谁都不知道当时孟露羞愤难当到什么程度,恨不得拿把菜刀把他的嘴给切了。

      然而就在这个风波刚刚平息了不到一年,孟露却出人意料地宣布要追求江易。

      令人大跌眼镜的同时谁也搞不清楚她到底在想什么。按照小青的说法,这叫硝烟再起

      孟露没有心情管小青的质问,一门心思全都扑在江易的行踪上。每天换着不同的衣服站在操场上,装作是与他不期而遇,最甚的时候他们一天能偶遇七八次。

      终于江易忍不住了,转过身来冷冷的瞪着跟了他一天的孟露。她正穿着薄薄的针织外套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为了跟踪他,她已经在零下六度的天气里走了一天了,脚又酸又痛。此刻,孟露正瞪着无辜的眼睛看着江易。江易感到哑然,不动声色地说:“你到底要干嘛”“跟着你呀”从来没见过这么理直气壮的女生,“为什么”“你让我当你女朋友就好啦”明明是不相符合的答案从她嘴里说出来却又出奇的贴切。江易只好无语地瞪了她一眼,清了清嗓子,转身接着走。在转身的刹那,听到了一声细微的抱怨。江易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

      明明是电视剧里最俗的桥段,却终究有所不同吧。

      最后一天流星

      “啊——啊!”少年如释重负地大叫了一声,手随意地搭在了孟露的肩上。

      孟露仰起头,只见江易的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浓郁的睫毛闪啊闪的,不知为何,她现在脑子里只蹦出了一个词——浓郁,尽管它用来形容睫毛并不合适,尽管它们已经和额前的刘海纠结在了一起,但仍然不能阻挡孟露对它们的喜爱。

      “我们去看流星雨吧”尽管是询问的语气,但他背后硕大的天文望远镜与气喘吁吁的面庞却容不得她质疑。

      一路上孟露都咬着嘴唇,不甘心地任凭江易拉着她的手疾步穿行。她抬起头看着江易饱含热情的眼睛,不想去这样的话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不知道大大咧咧的他是不是真的不懂的体察女生的心思,自见面的二十多分钟里,从没低下头看过自己,但是这样的他真的让孟露感到没有理由去拒绝。然而江易却一直喋喋不休,终于孟露实在是忍无可忍了,她冲着江易大声吼道:“难道你从来不知道考虑别人感受吗,你一点也没有察觉到我的不高兴吗,还是你察觉了也觉得无所谓,你是这么认为的吧,至始至终我就是个无所谓的人吗?对你来说我其实就是可有可无的人吧,我费尽心机的接近你很可笑吧,你心里一定早就对我不耐烦了但是为什么还要装出这副样子啊,为什么不拆穿我啊,这样耍我你觉得很好玩吗!”孟露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突然间就歇斯底里了,仿佛平日里受的委屈都在此刻倾巢而出,源源不断。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好似突然沉寂了,在渐渐昏黄的夕阳下,各个沉淀成了无声的影片剪辑,只听得见孟露尖锐的哭声像一台旧式留声机咿咿呀呀地播放着不知名的唱片,任四通八达的风在哭声上割下深深的划痕,碎成拾不起的恐慌融入那些影片。

      江易被孟露的哭声惊吓到,久久立在街头,傻傻的不知所措。好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少年终于蹲下身子,轻轻搂住了少女的肩,叹了一口气:“为什么不早说呢?”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让孟露感到了无限悲戚,悲拗的哭得更凄惨,梨花带雨的样子引得路人纷纷侧目。江易只得苦笑一声,慢慢解释道:“今天是六月二十一号,是双子座最后一天了,我想今天要是没有流星雨的话就要等到明年了。”梦露的心突然跳了一下,随即埋怨自己太粗心,忘了这个关键的时期。就更加不愿抬起头来面对少年。江易手足无措,以为少女还在生气,脸上微微发红,扇子似的睫毛抖动得更加仓促,像是一只小白鼠对着笼子的不明就里。然而出乎他的意料,少女此时却突然板着脸站了起来,推开少年,独自向前走去。江易在原地站了半天,感到背上的望远镜突然沉重了许多,旋即恍然大悟似的笑了,跟了上去。

      夏至

      孟露单手抵着下巴,身子斜斜的倚在桌子上,另一只手无聊地一圈一圈搅着咖啡。刺目的阳光经过厚重的窗帘的过滤只剩下温柔的光感,淡淡的笼罩着咖啡色棉布质感的沙发上,于是红木地板上了无光彩,幽暗的色调缓缓地吞噬着背景音乐,偶尔有彩灯的追光也似乎跟着音乐轻轻摇晃。

      对面的江易拿着报纸窝在了沙发里,灯光太暗看不清他变化莫测的表情。咖啡馆正播放着后街男孩的专辑新曲“As long as you love me"浅浅的抒情,浅浅的嗓音,孟露只感觉到有一丝难言的苦涩在食道中上下徘徊。自刚刚来到咖啡馆,江易就像被人种植了芯片一样,始终遵循着忽略她的程序,无论孟露用或忧伤或愤怒抑或幽怨的眼神盯着他,江易却一直默默地读着报纸。虽然没有一句交谈,可孟露始终觉得江易在不动声色地拿捏着她,用一种微妙的气氛,微妙的距离,微妙的关系拿捏着,似乎可以预料到一切的样子,只要孟露有下一步动作,他就可以在最快的时间作出反应,继续恰如其分的拿捏着她。孟露觉得似乎空气中都有一种微妙的成分,像江易一样的不引人注意,但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完全曝露在这种成分之下,像被人监视的小丑,明明内心是一点都不情愿的,但在这种类似于酵母的成分的催化下,不由自主地沿着既定好的剧本演下去,还要装作不经意的说出好开心啊这样的字眼,以求在恰当的时间博得江易一笑。

      “喂,我们去咖啡馆吧。”孟露小心翼翼的征求着江易的意见,手掌心向里侧了侧以至于能让江易看不到密布的冷汗。

      果不其然

      “你今天怎么了,怎么想起来去咖啡馆了?”江易不解的皱了皱眉,“我还以为你只会去酒吧,体育馆呢。”

      “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来而已”这个时候除了故作轻松地笑笑还能做什么呢。恋人间去咖啡馆约会不是很正常的事吗,难道在他看来就是脑筋不正常不可理喻吗?别人看来很正常的事为什么在他们之间就是无法理解的谬论呢。还是他自觉的省略了是恋人主语呢,抑或是自己本身就无法奢求这样的亲昵。本来想好了如果他不答应就向他撒撒娇的,如今看来也似乎是无法行得通的错误路径,原来如此啊。

      原来如此啊。

      “不过如果你想的话就去吧”

      “欸?”虽然有些勉强的话语,但毕竟是答应了啊。只要看见恋人对自己轻轻点了一下头,就大喜过望的孟露,确实也是单纯的女生啊,但为什么却得不到江易点点温存呢,这不是很令人费解的问题吗?

      “许恋爱本身就是一道无解的多元方程吧,错综复杂,永远纠缠不清的情话,才是恋爱本身的魅力吧”

      “喂,我们去看流星雨吧”孟露理斗争了半天,最终还是决定说出口,虽然有女生发起这种邀请不太合理,但为了最后一天的双子座流星雨也管不了这么多了。

      “什么?”江易终于将头从报纸中抬了出来。

      “我说,我们去看流星雨吧?”孟露艰难的咽了一口咖啡,“今天应该是最后一天了,如果不去的话,就要等到明年了。”莫名的觉得这话有点熟悉。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江易越来越莫名其妙:突然要喝咖啡,来了却一句话也不对自己说,又突然要去看流星,还说什么最后一天。此刻的江易充分体验到一句哥们传授的箴言“女人难缠”

      孟露看着江易久久不说话,思附了一下,说道:“今天不是二十一号吗,是双子座的最后一天啊?”说完突然发现对面的江易好气又好笑的盯着自己,“怎么了?”

      江易无语的舒了一口气,瞪着孟露:“谁告诉你双子座流星雨就在夏天的。”

      “啊?”孟露彻底呆了,筹划了一个星期才敢于向男友说出口的话就这么被轻易的否决了,不是被男友否决的,而是最最不能让人接受的大自然,这才是最让人目瞪口呆的事实吧,孟露怎么也不敢置信。

      “啊什么啊,双子座虽然在夏天,但双子座流星雨却在秋天和冬天。”看着一脸不相信的孟露江易耐心的解释道。却发觉孟露的表情越来越不对劲,像突然萎靡的野草,心里暗暗一沉‘“怎么了?”

      “没事。”

      是终于想起来了啊

      最终的最终

      梦里江易与孟露终于站到了山顶,手边是大大的天文望远镜,脚下是城市里暗波汹涌的河流,明明是平和的夏季,河水却像愤怒的神灵一样咆哮着,然而孟露却谁也再看不见了,只记得少年仿佛镀了一层光的侧脸,恍若神诋般的光辉 ,终于在凌晨四点的时候暗了下来。

      “还是没等到啊”少年仿佛自嘲一般的笑了。

      孟露似乎是想说什么,却最终沉默了。

      “抱歉连累你吹冷风”江易单薄的身影似乎要映入河流,也似乎要飞上天穹,近若透明的衣袖在风中猎猎作响。

      “没关系”孟露嘴唇蠕动了半天,最后还是可笑的放弃了,还能说什么呢?最初明明是自己不要来的,现在不是应该幸灾乐祸的安慰少年吗,不是应该嘲笑少年的无知吗,不是要他抱怨自己受冻要感冒吗?可为什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呢?

      少年的身影渐渐融入暗夜的森林,孟露不忍心看他失望的背影,可却分明看见天边有一颗流星滑落。

      擦身而过

      氤氲的雾气从咖啡中袅袅腾起,孟露像是大病了一场似的,失魂落魄的缩在沙发上。

      “他们都说双子与双鱼不搭,我说怎么可能呢,咱们不就很好吗?”自刚刚孟露表现不正常之后,江易就一直在小心翼翼的哄着她,试探她,想要从她嘴里套出来什么。

      是吗,那其实是你自己一个人这么认为的吧,我曾经为了你一度与另一个女孩猜忌,一度走在崩溃的边缘,这些又怎么是你可以知道的。

      “是么?可是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呢。”江易突然像受惊的兔子死死的盯着孟露。

      无论是星座书上还是网站上,无一不是这么说的。双子与双鱼是最不适合在一起的一对呢。互不信任,互不理解,无论谁做出怎样的努力,最后都会殊途同归。本来孟露都做好了背水一战的准备,然而现实的残酷却太经不起考验,几乎要将孟露破釜沉舟视死如归的勇气撕个粉碎。

      “孟露,你什么意思?”

      我是什么意思呢,连自己也不知道啊。我们都是有两个性格面的人啊。偶然做了一个梦,就傻傻的将你当做上天暗示的王子,终究还是不可靠啊。每次都将梦里你的温柔移嫁到现实上,要不然真不知道摇摇欲坠的我要怎样坚持这份错误。如果这是我的两个面,那你呢,梦里那份又傻又天真的模样也是你隐藏在暗处的另一面吗?那为什么我却嗅不到一点端倪呢?

      既然是以错误开始的,那最后也要对一次吧?

      “我们分手吧。”

      不出意料的

      “我不同意”

      然而你不同意又有什么用呢?再顽固的坚持也抵不过如潮水般退去的感情,显露出来的理智终究会将梦打碎,只是不想在你面前丢盔卸甲、一败涂地啊。

      “如果我不同意,我们就不会分手,对吧?”

      看着江易几近哀求的脸,孟露轻轻地笑了。

      就像我无法把冬天的流星雨带到夏天一样,我也无法再将梦里的你与现实中混为一谈了,也许那根本不是你,只是傻傻地将那认作了你。

      就像一年前你肆无忌惮的在全校面前嘲笑在你看来是丑小鸭的我,我也再没办法继续带着面具与你相处了,即使撕下面具后只剩下鲜血淋漓的脸,也没办法了。

      这次是真的没办法了。当我梦见哪场错失的流星雨时,我就突然明白,我们只不过是错位了的行星相交,再糊里糊涂地相伴走过了一段错误的轨迹后,终于该分开了。

      错了位的人,又怎么能过装作若无其事。

      孟露看着江易愤然离去的样子,浅浅的笑了,但似乎是氤氲的雾气在她脸上留下了两道淡淡的痕迹。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阿尔法号流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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