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You are my love ...
-
志村新八到现在依然会想念呆在那个有着一头银发、永远有打不完的瞌睡喝不完的酒看不完的漫画、走路时虽然拖着脚但背脊却修长挺直的男人身边的日子。那种明明在工作却拿不到半分钱的日子，在现在看起来竟然也变成了美丽的回忆。
都说时间能淡化一切，新八坐在自家道场的拉门边看着天空想着，可谁也没说时间可以扭曲什么吧。垂下头来看着自己的手掌，双手的指腹处都已经生出了淡黄色的硬茧。他曾经仔细看过几次银时的手，宽大的手掌，修长有力的手指，总是剪得很干净、平平的指甲，手中心则满布着已经透明的茧子，虽然没有触摸过，想必是很硬的。
用刀的人都有这样的手，何况是银时。
新八一边想着，一边交握着自己的手。回忆里有过在紧急情况下被银时拽过手腕的经历。新八努力的想着，双手不停的相互揉搓着手指，怎么说呢，要怎么形容呢。
那种温柔的，温暖的触觉。
眼前的绿色园景忽然的扭动了一下，接着世界再次变得清晰。
“啊，糟糕。”
新八笑着摘下眼镜，伸手积压着微热发痛的眼眶。眼底的衣料下有一颗变得深色的小圆点，接着小圆点变成三颗、四颗。
上午的院子里安静异常，偶尔只能听见几声短促的鸟鸣，熏暖的阳光照的头皮发烫，蓬松的到处传递着热量。
少年志村新八多少次想，要是自己那天没有听着那个银发男人话，就这么离开万事屋的话，现在至少不用在太阳低下发呆，虽然不怎么乐意，不过就算要他围着围裙，满头灰尘的打扫房间，偶尔被没有填饱肚子的神乐踹上一脚，听着银时说不完的结野安娜和少年JUMP，抑或是和哪个人在电话里对吼，吼了半天却也不舍得挂线。
怎么样都好。
但是那已经是过去式了。有些时候故事戛然而止，停下的那一刻你永远也猜不到是何时。
就像是那时银时很难得的朝着自己一脸抱歉的微笑。
+++
“就是这样，所以今晚神乐就住到你家吧。”
“啊、可以是可以啦，不过怎么突然间…………”
“这就是所谓大人的状况啦大人的状况！”银时挥着手，坐在对边的沙发上桂叉着手附和道，“新八君，你跟着银时这么久了，也该成长成真正的男子汉了吧…………”
“这和真正的男人有什么关系啊！”新八看着桂，“话说最近怎么总看见桂先生在我们家转悠？我们这里也不是什么安全的地方啊。”
桂笑着闭眼摇头，“新八君啊，所以我说啊……”
站在桂身后的伊丽莎白举牌：这就是大人的状况啊。
“大人的状况你个头！”
“不过最近小银真的很奇怪阿鲁。”坐在银时身边的神乐把含着的半截醋海带吸进嘴里，“经常一个人发呆还微笑，感觉好恶心阿鲁。”
“你这小鬼……”
“哦，这样啊。”
桂搓着下巴，眼神固定的看着银时。
“喂假发，我大概知道你现在在想什么…………拜托别往奇怪的地方想……”
“不是假发是桂。我完全没往奇怪的地方去想哦。”说完桂把头歪向另外一边。
喂！你这完全就是在往奇怪的地方去想了吧，眼神都移开了啊混蛋。
“绝对有奇怪。”新八站起来看着银时，“我可不管什么大人的状况，阿银你想要做什么都是自由的没错，不过可别特意把神乐支开在家里做些什么奇怪的事，也不准把房间弄乱，我收拾起来可是费力的！”
“知道了知道了知道了真是烦死了叽叽咕咕的。”银时不耐烦的抓着头上蓬蓬的发丝，另一只手朝着新八做着驱赶的动作。
“真是的。”新八无奈的朝神乐招招手，“神乐酱，走了哟。”
“哦。”
银时跟着两人走到了玄关前，拉门外的天空上方已经染上的淡薄的樱红色，这种色彩在这个季节已经持续不了多久，很快，也许就是五分钟之后，天空马上会变幻出新的红色，直到这份红色化为暗黑，将天空遮蔽。
新八穿上鞋子，回头看着坐在地上穿着长靴的神乐，银时站在神乐的身后，一手撑着墙壁。
“路上注意安全。”
银时很少会说这种话。不应该是说很少，而是这种话不适合他说。
至少在新八看来，银时是那种会把关心藏在肢体语言里的人。
“嗯，我知道了。”
果然很奇怪呢。新八在心里笑着，神乐穿好了鞋子，一蹦蹦的走到自己身边。新八扭头看着银时在房间里一点点的关上拉门，茜色的光影投射在他所能看见的那个人的周身。然后那块暗红的色调就像是黏在了烧红的铁板上，深深的烫入了新八的眼睛一般，永远再也无法化开。
连同那些他所珍视的回忆，既不是忘记了，也不是纠缠着。是突然被凌空截断，不知如何是好的飘荡在空中，没有着陆的位置。
+++
银时返回到房间里，“小鬼都已经走了，真是的，弄得我在做什么奇怪的事情一样。”
“虽说只是大家一起聚着喝酒而已，但有小孩在总是不好的吧。”
“嘛，反正也就这么一次。不过说起来，假发，你前天上午是不是来过我家？”
“不是假发是桂。前天上午？星期几？”
“星期二。”
“啊，想起来了，是来过，不过你不在家。”
银时朝着虚空的地方叹了口气。那天和土方经过万事屋楼下的时候，偶然在窗口边上看见了人影，虽然应该不会认错，但银时还是固执的劝自己假发不会如此脑残的一大早就来自己家。
前话收回。
假发就是彻头彻尾的脑残。
结果银时想了一圈之类“你是哪家的闯了祸的小学生啊，同学一个人承认了错误你就如释重负了啊！”乱七八糟的吐槽之后，只说了一句，
“下次别随便往人家家里跑。”
就在室内陷入了短暂的宁静之中，屋外的长廊上传来了纷乱的木屐的踩踏声。银时惊讶的朝门口的方向望去，接着玄关处传来了敲门声以及，
“金时，我们要进来了哦！”
“诶？坂本？不会吧，这么早就来了？”
银时跌跌撞撞的从沙发上爬起来，桂哈哈哈的笑着走向玄关，“现在也不早了吧，再说早点来也可以准备准备啊。”
“喝酒而已，你要准备什么啊………”
银时跟在桂的背后抱怨着，冷不防桂突然停下了脚步，他就这么撞在了桂的背上。
“干嘛突然停下来啊？”
桂转身直盯着银时，“其实银时，你不是嫌麻烦，而是在害羞吧。”
“啊啊啊啊？？？”
银时咧开嘴叫了起来，“谁在害羞啦！”
“你看…………”
“金时！”
还没等桂把一句整话从嘴里说出来，坂本就从他身边擦过然后把站在他对面的银时抱了个满怀。
“干——啥——啊！”
从下一掌把坂本的下巴顶住，银时硬生生的拉开两个人的距离，“别擅自就闯进来啊你个混蛋！”
“啊哈哈哈，叫了半天金时你也不给开门，我只好自己进来了。”
“哪里有叫了半天，明明只叫了一声好不好！还有，我不是金时是银时啊给我记住！”
“哦呀，高杉也一起来了吗？”
越过坂本的肩头，桂看见了站在坂本身后、交错着双手站着的高杉。正和哈哈哈的坂本较劲的银时也在同时看见了高杉。
“哟，银时。”
带着一贯的笑意，高杉看着银时。“哦。”银时抬着眼皮也笑了起来，“你来了啊。”
“这下子全员到齐了，话说回来高杉，你不是说要带吃的来吗？东西呢？”说话的是桂。
“哦，在那边呢，放在玄关了。”
桂走到玄关那边，果然看见有一个用紫红色底色、碎花图案的布包裹的箱子。
“哦哦，我就知道拜托你找肯定没问题了。都是上等货啊这个。”
“是吧。”
“这个癖好保留下来了还挺有用处的嘛。”
桂提着箱子走到客室，正好看见银时拉开旁边和室的拉门，
“阿银我可什么也没准备，只有榻榻米和矮桌可以免费提供哦~”
“差不多也知道你会这么说。”
“啊哈哈哈哈，真是的啊金时！”
“是银时！”青筋。
先走进和室的是坂本，高杉和桂跟在后面。当高杉擦过银时的身边进入和室的一刻，桂下意识的抬起了头。
并不是错觉。
那一刻桂在银时的脸上，看见了一瞬很复杂的表情。
不是伤感，不是快乐，也不是能用语言来形容的表情，似乎已经超越了能用词汇来概括的范畴。
只是在看见的那一刻，他心中的某一个地方，泛开了星星点点的痛意，还不知道在为何而纠结，那份痛苦就已经蔓延全身。
+++
以前在去遊里的时候，遇见过一个高级的女人。也不是觉得喜欢上了还是其他的什么，至少感觉还是和其他的人有些许的不同，意外的隔着不久就会去看看她。
那，也做过了吧？
你指的是那个？没有，意外的没有啊。
欸、真少见啊，你还有这种时候。
那时候我自己也觉得奇怪，去见她没有什么其他的意思，就是时间长了会想去看看。
都做什么？
陪着一起喝酒，唱歌，或者随便聊些事情。她们都是被教过要说些什么的，所以最开始的时候也会赖在我身边说些情话，时间长了她就不那么做了。
你喜欢那孩子吧？说起来表情都变了。
喜欢……也谈不上吧，或者说是被她吸引了比较对，还有就是会比较在意她吧。
那还不就是喜欢上了吗。
那时候我不是一个人去的，身边还跟着几个监视情况的浪人，有个家伙很年轻，一直是贴身的跟着我的。我去见那个女人的时候他也会跟来。多半都是坐在角落里。现在想起来，那家伙也算是个难得的人才啊，砍人的时候可是会露出不逊色给你的野兽眼神啊。
记不得了、什么野兽眼神啊混蛋……
可惜死在战斗里了。去年春天的时候，我安排他去做一个很危险的刺探任务，一个礼拜以后我在河滩边看见他被砍下来的脑袋。这家伙喜欢那女人，巧的是那女人也好像很喜欢他的样子，我最后一次去见那女人的时候，不凑巧看见她在走廊里悄悄地把发钗塞给这家伙了。
你这个人意外的有点恶心啊……
银时一脸阴线的捂着嘴巴，戏谑的看着把酒杯举到眼睛高度看着自己反应的高杉，“你该不会是吃味那孩子没喜欢上你了反而喜欢上比你低好几个段数的人了吧？高高在上的公子哥尊严被打烂了就用这种阴险的伎俩把人家整死了啊！高杉我要对你另眼相看了真的……”
“说不定就像是你说的那样啊。”高杉把杯子里的酒慢慢喝掉，望着窗外的夜色。
之后就再也没去见那个女人了。虽然并不是故意要把那个男人害死的，但在高杉的心里，隐隐约约还是感觉到了某些不快感。
但那绝不是所谓的吃味或者是嫉妒。
在那个男人死后没有几天，高杉在去遊里的路上遇见了那个女人。说是遇见，不如说是她在等自己。
女人抱着手臂站在店外的一颗樱花树下。那时候正是樱花开始凋零的时候，夜空下犹如粉雪般璀璨飘舞的花瓣让高杉觉得站在其中的女人几乎有点绚烂夺目。女人看见高杉走来，低着头慢慢的走过来。
高杉知道她大概是有话要说，把烟筒捏在手上，停下脚步看着她。
“贵安，高杉大人。”
“有事吗？”
迎面吹来的风带来了女人发间和脖子上细碎的高级香料的味道，让高杉恍惚觉得那是来自她头上那朵装饰着一大朵牡丹头饰所传来的味道。
“最近没有来店里了呢……”女人暧昧的绕弯说着话，但高杉早就知道她要说些什么。
高杉把烟管移到另一边的手上，从衣侧里掏出了一根发钗，递到有些惊讶的女人的手上，然后绕开她，继续往前走去。
身后马上传来了女性哭泣的声音。一阵比之前大的风吹来，樱花纷纷如雨散落。
仰头看着天空，高杉并没有感觉到其他的什么。
没有痛感。没有释然。
什么也没有感到。
银时把杯子里的酒喝干，发出了一阵畅快的叹息声，高杉转过脸看着已经喝趴在桌子上不省人事的坂本和桂，站起身来走到银时身边坐下，拿起酒瓶摇晃了一下，给银时的空杯子里倒上了酒。
“谢啦~”
银时握住杯子仰起头正要递到嘴边，一边的高杉按住了他的手。“知道我为什么要给你讲这个吗？”
银时开玩笑的说，“展现你意外鬼畜的一面？哈哈哈……”
无视银时的揶揄，高杉笑着把他拿着杯子的手按回到桌面上，另一只手捏住银时的下巴，将脸凑了过去。
银时立刻用胳膊顶住了高杉的胸口，然后用左手推开了他，“别…………”
“为什么？”像是知道银时会反抗，高杉似乎只是做做样子的、轻易地被银时推开，坐回到了原先的位置。“以前我们不都是这样的吗。”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银时尴尬的笑笑，侧过身体把杯子里的酒喝完。高杉用手支着头看着银时把酒喝完，“现在不同了是因为你身边已经有什么人在了吧？”
“就算是有了也不管你的事吧！”
“真好啊，我可是很寂寞呢。”
自嘲一样的笑着说、高杉从桌边站起来，在那一瞬间，银时感觉并不是错觉的看见了高杉咬紧了牙齿。
“差不多也该到时间了呢。”
站起来的高杉居高临下的看着银时，银时不解的望着高杉笑的毫无感情的脸，感到头脑一阵强烈的晕眩。
是刚才的那杯酒？什么时候…………？
“最开始有句话你还是说对了，论起喝酒我们三个可都不是你的对手啊。”
高杉一边和银时说着话一边走到了窗前，看着窗外的什么笑了笑。
想从地上爬起来的银时趴在桌子上努力着，这时才看见趴在桌上的桂的脸色很差，一边的坂本把脸埋在手窝里，想必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看来是高杉在酒里放了什么东西。
“高杉你…………”
“放心吧，只是单纯的迷药而已”
全身虚软的银时终于还是躺倒在地板上，高杉走到他身边坐下，随后这样的轮廓也渐渐虚化了起来。银时在榻榻米上移动着手臂，握住高杉和服一角的时候意识已经飘散了开来。
“你个混…………”
高杉面无表情的注视着渐渐失去神采的、银时的瞳孔，听见万事屋的门前传来了细碎的脚步声。
“进来吧。”
得到许可走进来的是河上万齐，
“已经可以了吧，东西准备的怎么样了。”
“十分抱歉，有个家伙干的太过头，走露了一点风声，恐怕会遭到怀疑。”
高杉靠在墙边盘腿坐着，看着已经失去意识的银时拉着自己衣角的手，“那个人呢？”
“已经关起来了，请问要怎么处理？”
“别杀他，这种人打仗的时候意外的派的上用场。”
“在下知道了。”
万齐看了一眼银时，“晋助这边的事也结束了吗？”
“啊啊，结束了。你把这家伙给我带回去。”
万齐把银时从地上扶起来，但银时的手依然抓着高杉的衣角。万齐试着抓住银时的手臂拉扯了几下，竟然没有拉开。
高杉把佩刀从刀鞘里抽出来，无声的看了一眼自己被拽着的衣角，然后流利的一挥而下。
被割断的衣角在空气中发出轻微的一声响动，就和原先的布料分割开来。高杉看着还是被银时拽在手上的那块衣角，折过头去、
“你带着他先走，路上要注意。我稍后就过来。”
“在下明白了。”
听见拉门被再次带上，高杉终于叹了一口气。
他突然想到自己有个问题，问了银时他却没有回答。
朝着单薄的空气里苦笑了一下，高杉低下头看着微白的榻榻米。
“到最后你还是会装听不见吧。”
TBC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You are my love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