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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八回 客路青山外(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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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恩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彭长老又道:“这样吧,我给你出个主意。若是不好,大师傅你听过就算,若是好,便给大师傅解决了一桩心事。”杨康见彭长老眼珠乱转,那瘦丐僵坐不动不言,心中已有所悟。他不动声色地瞟了一灯大师一眼,却见一灯大师双手合十,低低叹息了一声。
这时彭长老已站起身来,对慈恩道:“大师傅,叫花子虽然没什么本事,不过家传绝学,练的是金刚不坏之身的功夫。这功夫与寻常金钟罩铁布衫可大有不同,非但不惧刀枪剑戟这些兵刃,便是外家内家的掌力拳劲也伤不得我分毫。大师傅若是心中郁结,不妨便向叫花子招呼。”
听得此言,场中诸人无不一惊。一灯大师道:“善哉善哉。”
还想再说,慈恩却已问道:“此话当真?”杨康微微皱眉,他自然知晓彭长老不怀好意,只是一时之间却猜不透他的意图。这时慈恩却已开始积蓄掌力,一灯大师在一旁不住唱佛,慈恩却理也不理。
场中诸人均是习武之身,知道他掌力积蓄越久,后劲便越足。一时众人均屏息不语,目光尽集中在慈恩掌上。杨康皱着眉不断沉思,突然想起一事,忙抬头去看彭长老。却见彭长老一脸似笑非笑,表情奇诡至极,杨康心中一动,再去看慈恩的表情,果见慈恩眼神迷茫混乱。他正要喊话,却见慈恩双手向胸口一提,片刻不停地朝前推出,但方向竟非彭长老所在,而是另一边的瘦丐!
直到此时杨康方才忆起彭长老最擅“摄魂大法”,慈恩本就心神不定,只欲发泄浑身劲力,一时不慎便着了彭长老的道。彭长老与那瘦丐既然不睦,自然要借机除了他。想通此节,杨康心中自然登时一震,然而他目光随慈恩掌势而去,却不由愣在原地:只见原本该受慈恩一掌的瘦丐仍稳稳坐于凳上,反倒是一灯大师白眉下垂,目光悲悯,嘴角流下一丝血来。
慈恩见自己掌出竟伤了师父,不由大骇。他心中烦乱,却陡然想起正是彭长老骗自己出掌,立时大怒,也不理会一灯大师的唤声,又是一掌向彭长老而去。彭长老见慈恩向自己发作,竟也丝毫不慌,右手微微一扬,已扯了一个人挡在自己身前,却是一脸煞白的程英!
原来彭长老行事向来小心,是以虽未想到慈恩功力如此惊人,却早有打算。他见两个少女都只十六七岁,料来纵然会武也必不高深,趁众人视线均在慈恩与一灯大师身上之时,出手如电,霎时便扣住了陆无双的手腕。
不想程英武功虽不出众,但向来细心,虽不曾刻意防着彭长老,但一见表妹受制便立刻出手。但程英武功毕竟略逊一筹,彭长老使了个虚招一晃而过,再静下来时受制的却是她自己了。
此刻一灯大师也已见到这边情景,然则他心下虽忧且急,要再赶到却已然不及。只见慈恩手掌即将拍到程英胸口之时,斜刺里突然出现一根竹棒,连挑带转,铁掌凶猛之势在这棒下似也消了不少。然而“铁掌水上飘”成名多年,铁掌之猛岂是如此轻易便能化解?只听“砰”的一声,却是杨康左手提起,生生与慈恩对了一掌。
一掌过后,慈恩呆呆看着自己的手掌,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一灯大师见杨康委顿在地上,刚想问上一句,却见杨康苍白的脸上泛起一阵不自然的潮红,顿了一顿便咳出一口鲜血!
“爹爹!”正在这时,一对年轻男女闯进门来,不是杨过与小龙女又是何人?
原来杨过本欲待小龙女痊愈再出古墓,小龙女却想尽早为杨过谋得绝情丹,是以二人在古墓中只多呆了一日便也跟着出墓。小龙女经寒玉床打通经脉之后,武功又更上了一层,两人存心试探自己现下功力,运起轻功时便使出了全力,是以虽比郭芙等人晚出古墓,却恰赶上杨康一行的进程。
先前杨过已在外呼喝数声,见屋内明明有人却未见应答,心中甚奇。待他与小龙女靠近,却见屋门大开,父亲杨康竟伏在地上咳血。听得杨过的叫声,杨康不由一怔,抬起头苦笑了一声道:“对不起啊过儿……我好像食言了。”杨过上前扶起父亲,往他脉中探了一丝真气,见父亲虽面色不佳,体内真气却甚是充盈,心中微定。
“杨大哥,这九花玉露丸快给令尊服下吧。”杨过一怔,只见程英面色苍白,手中握着一个瓶子。
他刚称了一声谢,却听杨康低笑一声道:“说桃花岛专养败家子果真不错,这些时日我都快把九花玉露丸当零嘴吃了。”他见程英仍自怔愣,不由又是一笑,“你若是嫌这九花玉露丸吃不完,不妨大方一点,给那边的一灯大师也送上一瓶半瓶。”
程英见一灯大师脸色微枯,脸上一红,“啊”了一声才讷讷递出手中瓶子。一灯大师微微一笑,道:“我与药兄多年未见,尚不知他又得这许多佳徒。”
杨康依着杨过站起身来,轻咳一声道:“大师错了,小辈中只这位程姑娘是黄岛主幼徒,犬子与另两位姑娘却是昔年林朝英女侠的传人。”
一灯大师闻言一怔:“老衲曾与林女侠一位姓李的传人有过一面之缘,本以为林女侠只这一位传人,当年还曾叹过一声可惜。”
小龙女奇道:“原来大师见过我师姐。”
一灯大师露出回忆的神色,正待开口,却听慈恩突然大喊一声,状似癫狂。众人一惊,一灯大师方欲念偈,杨康却不耐这纠缠,沉声喝道:“过儿,擒住这和尚,别伤了他!”
杨过提起玄铁重剑,挥剑迎向慈恩双掌。两人忽忽对了数招,心中对对方均暗暗佩服。一灯大师见杨过不过弱冠之龄,不想竟身怀神功,不由惊奇地看了杨康一眼。
杨过玄铁重剑在手立时声势赫赫,但顾及着不能伤人,未免有些束手束脚。杨康见状不由失笑,过了片刻突然说道:“过儿,用打狗棒法!”
杨过一怔,心知玄铁重剑一不小心便能至人重伤,打狗棒法却轻重有度。一边接过父亲递过的竹棒,一边就是一招“棒打双犬”。
两人又拆了数招,杨过对慈恩的掌势套路已有所了解,正欲尽快寻个破绽制住对方,却听杨康慢慢道:“大师,你仍不愿出手吗?”
杨过一怔,却听一灯大师长叹一声,扬声道:“慈恩慈恩,你还不停手!”
慈恩听得师父的话微微一怔,杨过便也借机脱出战圈。小龙女见他额头微有薄汗,自怀中掏出白色手绢轻轻为他拭去。两人在古墓中便如此相处,此刻在众人面前也并不觉得不妥。杨康待他们回过神来,方才微微一笑道:“龙姑娘,我尚未多谢你这些年照料过儿。”
小龙女微微一笑,柔声道:“杨叔叔客气了,是过儿照料我才是。”
她听郭芙称呼杨康“叔叔”,便也跟着这么叫了。杨康闻言一怔,瞧见杨过神色,轻笑道:“你和过儿虽还未行过礼,我这个当爹的却已有些忍不住了。你若是愿意,便随过儿叫我一声‘爹爹’吧。”
小龙女看了杨过一眼,轻声道:“爹爹。”
这时慈恩也已平静下来,虽然心魔并未除尽,但心神一定,恶念自退。直到这时,诸人才发现非但彭长老已趁乱逃走,那被他制住的瘦丐也不见了,想来应是时限已至穴道自解。众人虽觉遗憾,却也知此事不可强求,因而也并不过分介怀。
杨康瞧了眼天色,微笑道:“大雪已停,我们不妨这便前往绝情谷。”
慈恩心中郁结,立刻运起轻身功夫,一马当先出了屋门。场中余人修为大多不浅,只陆无双一个稍有不如。杨康心中迟疑,却见小龙女微微一笑,道:“陆姑娘,你是我师姐之徒,便由我带你一程吧。”
陆无双一怔,低声道:“多谢……多谢杨大嫂了。”陆无双回头招呼程英一声,三人身姿曼妙蹁跹,飘然而出。
杨康笑道:“过儿,也让我瞧瞧你这些时日修为如何。”飞身而出,跟在二女身后。杨过不意父亲竟也有这童心,应了一声,快步赶上。
奔驰间杨过时刻留心杨康,只见父亲气息绵长,越是奔行气色越佳,心下虽然大宽,却也暗暗惊奇。他自己虽也是内力悠长之辈,但心想父亲既受慈恩掌力,自不比无伤之人,正自疑惑,却听有人唱了声佛,道:“看杨居士身法,老衲突然想起了一个故人。”
却是后来居上的一灯大师。此刻程英也已落在杨过等人身后,多亏了一灯大师相携。
杨过好奇道:“什么故人?”
一灯大师道:“重阳真人。”
杨过一愣,杨康却心下一沉,不由瞧了一灯大师一眼,才轻笑道:“晚辈怎敢与祖师爷相提并论?想是大师久居大理,向少在中原走动,是以这些年来都不曾见过全真身法的缘故吧。”
一灯大师一怔,眉头轻锁,沉吟片刻才莞尔笑道:“杨施主所言甚是。全真身法……老衲确是很久未曾亲见了。”
杨过见一灯大师露出怀念神色,不由好奇心起,问道:“不知重阳真人到底是怎样的人?”
杨康见一灯大师并未起疑,松了口气,低眉一笑,道:“重阳真人仙逝时我也刚刚出生不久,不曾亲眼见过他……当年的风采。”
后来相见时那位祖师爷虽还是道骨仙风,却全不见了应有的意气风发。
几人谈笑间已追近携着陆无双的小龙女,慈恩却尚在远方。杨过见小龙女眉间微有疲态,不由心疼道:“姑姑,你歇一阵吧,我来……”
“我带陆姑娘一阵吧。”杨康见杨过对待陆无双毫不避嫌,陆无双又是俏脸绯红,心中着实无奈,只得打断杨过抢先出言。杨过并未多想,只道杨康刻意让自己与小龙女独处,便也不再多言,提气与小龙女又向前行出数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