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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第三十回 芳心向春尽(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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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孙绿萼脸色微变,郭芙却并不瞧她,只是幽幽说道:“只可惜无论是朱伯伯还是慈恩大师,甚至小武哥哥……他们疑来疑去,将所有人都疑遍了,却唯独不曾疑心到你身上。”
公孙绿萼心中一凉,慢慢问道:“芙……郭姑娘的意思是?”
“呵,秦松来问我的意思,你也来问我的意思。”郭芙勾了勾嘴角,眼神却很黯淡,她哑着嗓子道,“公孙姑娘,你知不知我二叔对我说那内奸是他自己?”
郭芙话音中带着说不清的悲愤,听得公孙绿萼浑身一颤,满面迷茫。她淡漠地横了公孙绿萼一眼,嘲弄道:“那么你如何能如此顺利地将瑛姑自南湖劫走,你也是不知道的了?”
公孙绿萼浑身一震,再说不出话,却见旁边秦松眉头一皱,问道:“郭姑娘,不要再绕来绕去的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什么?”郭芙反问一句,神色说不出的讥诮,“你不是自负聪明吗?我的意思你不懂?好,我告诉你,我二叔他是故意的!他故意放你走,故意不说出公孙姑娘的所为。他根本无意与你们为敌,他甚至……甚至根本不想招惹你们!若不是你们擒了瑛姑……”
她咬了咬牙,简直不知自己是气是恨,跺脚道:“他……他这个恨不得将全天下的罪孽都揽在自己身上的傻子,发现自己一念之差也许会害了人,你们说他会怎么做?”
秦松面色微变,强笑道:“郭姑娘,你不必危言耸听。你压根不知道我们是如何擒到小王爷……”
“去他的小王爷!”郭芙冷笑道,“秦公子,你以为你们做得有多滴水不漏?哼,我告诉你,我二叔即便不是将计就计而是真的漏算一着,若非他自己乐意,你们也决计困他不住!”
秦松喝道:“你不要信口开河,你说小王爷早就知道……你、你有什么凭据?”
“凭据?就凭我弟弟现在不在你们手上。”郭芙自牙齿缝里蹦出这一句话,冷笑道,“秦公子,你也莫要多罗嗦了。我只问你一句,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二叔是那什么见鬼的‘小王爷’的?”
秦松一呆,忽而脸色大变。便见郭芙冷冷一笑,道:“明白了么?我二叔他……他不是什么小王爷,他根本不想当什么小王爷!若你们当时老老实实地离开南湖,他管你们在哪里招兵买马的造反!偏生你们心太大,招惹萍姐不成,连瑛姑也不放过……”她面现凄然之色,惨然道,“若不是你们一步步的动到他认识的这些人头上,逼得他再不能袖手旁观,他又怎会放着好好的散淡闲人不当,要陪你们趟这趟子浑水!”
她话说到此处,已然愤恨至极,长剑一扬,便向秦松刺去。
岂知秦松听着郭芙那一席话,却似呆了一般,见她剑来也不知要躲。眼见他便要命丧郭芙剑下,忽听“叮”的一声,一个沉郁的声音轻声道:“郭姑娘,大局为重。”
郭芙抬起头来,却见宋青书面色苍白,向她微微摇头,又往一个方向看去。郭芙一怔,随着宋青书视线而去,却见盘膝而坐的周伯通不知何时脸色已由白转青,眉头隐隐还有一层黑气。她吃了一惊,刚要发问,却听公孙绿萼忽然开口说道:“郭姑娘,你可知道再过一盏茶功夫,我们的帮手就要到啦。”
她的脸色仍然很是苍白,但比之方才却已镇定不少。见郭芙目不转睛地瞪着自己,她不由苦笑一声,又道:“到那时,你们再想救走周老前辈,可就来不及了。”
郭芙与宋青书对视一眼,眼中都有踌躇之色。却是自方才起便一直沉默的程英忽然温婉一笑,道:“那便多谢公孙姑娘了。”
说着,走到周伯通身边,挽住他一条臂膀,一边又道:“芙妹,宋公子,请你们过来帮我一下。”
郭芙一呆,宋青书却已归剑入鞘,走到程英边上,与她合力扶起周伯通。
郭芙望着公孙绿萼,怔怔问道:“为什么?”
公孙绿萼涩然一笑,道:“……绝情谷中,蒙姑娘与令叔相救,绿萼不敢有忘。”
郭芙沉默片刻,又问道:“你肯放了老顽童?那么瑛姑呢?”
公孙绿萼面露迟疑之色,但她尚未开口,身边的秦松已冷冷接口道:“师母在距此以北三十里处的千秋亭中,你们现下去找,应该还来得及。”他神色惨淡,却对面露忧色的公孙绿萼微微一笑,沉声道,“王爷怪罪起来,你尽推到我头上便是。”
公孙绿萼微微苦笑,眉间闪过一道温柔缱绻之色,叹息道:“我怎会如此待你?不过秦大哥既有此心,何不好人做到底,送佛送上天?”
秦松一怔,哼了一声,自袖中取出一只药瓶,递给郭芙,道:“这是周老爷子所中之毒的解药。姑娘若信得过我,便收下它。若信不过,扔了便是。”
郭芙秀眉微蹙,伸手将那药瓶揣入怀内,却并不瞧向公孙绿萼或者秦松,只淡淡一笑:“我信不过你。但我二叔若是在此,想来是会信你的。”顿了顿,似有深意地瞧了不远处的宋青书一眼,却不再多言,只是向两人福了一福,道,“二位好走。”
数日后。
那是一处幽静的庄院,并无往来人烟。庭院里疏疏落落开了几丛玫瑰,在阳光的照射下才露出些许颜色。杨康信手折下一支玫瑰,便听身边有人幽幽说道:“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杨先生好兴致。”
杨康侧头一笑,道:“我也不是好兴致,不过是整日闷在房里,无事可做罢了。倒是公孙姑娘你不与秦公子那一干人等商讨大计,却来我这闲人这里凑什么热闹?”
公孙绿萼轻笑道:“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女子,有什么大计好商讨的。”
杨康原就只是随口一说,见公孙绿萼不肯与他敷衍,便一笑作罢,自不会再说废话。只听公孙绿萼叹了口气,似是自语般说道:“不想杨先生身世如此传奇,我竟是……最近才知道。”
杨康心想这女孩子看着心机深沉,实际倒还是年纪轻轻沉不住气的模样,不由微微一笑,温言道:“秦公子与公孙姑娘的身世,岂非更加传奇?”
公孙绿萼闻言有些失色,怔道:“秦大哥竟都告诉你了?”
杨康摇头道:“秦公子自不会说。只是……不知姑娘可还记得当年绝情谷中,你求欧阳救公孙谷主一命?”他面上神色仍很温和,公孙绿萼瞧在眼里却觉得心中有些发寒,只听杨康继续道,“那时你请他救公孙止,说的是‘他是我爹’四字,当时他曾问你……”
“……若他不是我爹呢?”公孙绿萼喃喃了一句,不由脸色微变,不可置信地道,“你和欧阳大爷那时便知道……知道……”
杨康接口道:“便知道你不是公孙止的女儿?不错,我确是当时便知道的,却不晓得欧阳怎么也会心知肚明。”
公孙绿萼失声道:“那为什么你当时不说?”
杨康漠然答道:“自然是因为过儿。”他神色冷淡下来,似笑非笑地道,“公孙姑娘,我当年念在你对过儿一片痴心,便不曾让欧阳无事生非。不想你到底没把持住自己,白费我一番苦心。”
公孙绿萼全身一震,强笑道:“杨先生此话何解?”
杨康道:“姑娘何必明知故问?当年绝情谷中,萍儿与我相认时的那两块玉佩,姑娘敢说不曾见过?”
公孙绿萼沉默不语,杨康唇角微微勾起,不动声色地又道:“我当年不叫破你的身份,是念在过儿的情面上,却也是想给你个机会。你当年既选择了随慈恩大师回他居处,便是甘愿从此淡薄,何以……后来却又变了主意,又想当回这金国郡主?”
公孙绿萼垂下眼帘,苦笑道,“我现下总算明白,为何郭姑娘会说……想来,我与秦大哥诸多谋划,俱是都不放在先生眼里的了?”
杨康眯起眼道:“不敢。若真如姑娘所言,我如今又岂会受困于此,只能与姑娘磨嘴皮子?”
公孙绿萼看了他片刻,忽然笑了起来:“先生不必妄自菲薄,郭姑娘早已漏了口风,我知道以先生的武功才智,若非自愿,如何会被我们所擒?更何况……当日我们虽请到了先生,但尚未将先生送到这里,竟已平白添了诸多麻烦。”
杨康扬眉道:“怎么,赵志敬这等宵小之辈,我给你除了不是帮忙,反倒是添麻烦?”
公孙绿萼答道:“先生明知我说的不是赵志敬,而是……而是郭姑娘。”她眼中闪过一道微光,苦笑道,“我求先生骗郭姑娘抽身这潭浑水,已拿出十足的诚意。在我爹爹那里瞒下郭三少爷的事不说,连瑛姑前辈和周老爷子也一并奉上。何以先生明明答应了我,最后时刻却又出尔反尔?”
杨康被她这样直视,却也没什么感觉,仍是温文尔雅地笑道:“你倒是怜惜那丫头,便不怕她今后知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之后,与你翻脸么?”
公孙绿萼闻言,面上现出落寞之色,苦笑道:“先生想来还未听闻吧?郭姑娘虽还不知我是什么人,却已经同我翻脸了。”她瞧见杨康面上难得出现讶色,不由又是一笑,“她却不恨我骗她害她,只恨我……始终不肯告诉她,为何要请你。”
杨康冷笑一声,道:“那是自然。为了前朝皇帝留下的宝藏钥匙这种理由……莫说你和秦松了,便是我听了,都觉得丢分。”
公孙绿萼柔声道:“我与秦大哥早都知晓,杨先生实不是贪图荣华富贵之人。这王陵钥匙,留在先生身上也是无用,何不大方一些,物归原主呢?”
不慕荣华?杨康差点忍不住笑出来,但面上却只漠然道:“谁告诉你们那钥匙在我身上,你找谁去就是。”
公孙绿萼面上怒气一闪而过,蹙眉道:“杨先生,你莫以为我不敢动六王爷。”
杨康霍然转身,冷冷说道:“你敢动他,我便敢搅得你这世外桃源腥风血雨,让你兼收大宋、蒙古两国夹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