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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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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阶堂下，气氛沉重。
目不斜视地穿过跪倒在地的文武，眼神似乎透着某种迫切，但呼吸依然平缓，脚步依然沉稳，无不彰显着未来王者的气度。
一双做工华美的玄靴路过眼前，司马懿忽然扑面感到一种凌然，他下意识地伏得更低，显出下臣对王公应有的敬畏。
然而那位贵公子似乎毫无所觉，毕竟脚步没有半分迟疑，径直走进堂去。
司马懿缓缓吐了口气，稍稍抬眼望了望堂内，突然想起什么，竟兀自笑了起来。即使尽力压制着，仍引来不少侧目，终因对里面那两位的敬畏，也无人敢出声。司马懿才不管那些，只兀自笑着。
那家伙，什么时候竟也有这般气质了。哦，或许一直都有的吧，平日里光顾着想辄整他了，没留意。
然后，然后司马懿继续憋笑到内伤，然后那位贵公子从堂内出来，垂眸敛袖，静静地接受百官的跪拜，再然后，再然后司马懿不内伤了，他知道，那人依旧显贵，却再不是公子了。
建安二十五年，太祖崩，太子丕嗣位。
他们称他，魏王。
无视身后献帝残念的脸，曹丕不经意的一个甩袖，小黄门便扯着尖嗓宣旨退朝。
百官拜了万岁，悉悉索索地就要退下，曹丕懒懒地倚靠在御赐王座里，手中把玩着腰间的玉牌，懒洋洋的声调在殿上扬起，“司马长史，留步。”
司马懿止了脚步，对着王座上的人欠身恭候着。
日头升到中天，殿上只余这二人依旧这么耗着。曹丕对玉的兴趣似乎远比对司马懿的来得强烈，反复琢磨着，也不开口；司马懿倒不怕被晾着，但他怕被饿着，寅时只喝了些清粥，不到卯时就饿了，这会儿也只能闭上眼睛默念饿既是空空即是饿。
不知是谁叹息一声，终于有人开口，语气仍是慵懒，“这才日中呢，怎么仲达就睡着了？”
司马懿感到胃里一阵抽搐，这死孩子要教多少次才能懂得说话要说重点的道理！
他幽幽看向曹丕，说出了重点，“魏王，称帝吧。”
曹丕猛盯住他，眼里满是不确定：“这是你的意思，还是群臣的意思？”
司马懿伏下身，姿态何其恭敬，“是臣子们的意思；而司马懿，也是魏王的臣子。”死小孩赶紧放我回家吃饭！
曹丕一步跨前想要拉他起来质问些什么，却又沉默了，惹得司马懿腹诽不已。
终于曹丕下了决心，唤他：“仲达……”
子桓，抓重点说，重点！司马懿保持着伏地的姿势，藏于袖中的双手早已握成拳。
不料曹丕一把拽起司马懿，拉近，直直看入他微眯的眼中，“仲达，看着我。”
司马懿一时莫名，茫然地看向曹丕。
似乎对此很满意，曹丕弯了弯嘴角，说出的话却让司马懿惊心。
……
他们的魏王要称帝了，他要他为他拟旨。司马懿终于可以回家吃饭了，可他走着走着，发现自己一点胃口也没有。一定是饿过头了，个死孩子给害的！
……
“仲达，我讨厌你闭着眼睛不看我，因为你合着眼比别人睁着眼还要清醒。”
……
“仲达，我要你看着我，只看着我。”
十月，曹丕受禅，改延康为黄初，大赦。
他们称他，皇上。
“皇上。”
前头的人影晃了晃，却没有回转的意思，依旧立在那儿。
这人，难得见到他也会伤神呢。他终究是爱她的吧。司马懿不禁蹙起了眉，可是他不明白，于是脱口而出，“为什么。”然后眉头聚得更紧了。
原以为他不会理睬的，可他竟回了头。他不太适应被人深深地看着，可不巧的是他的皇上从来都喜欢动辄就这么看着他。无奈，他只得移动身子以打断他的注视。他走上前，与他并行，于是两人一起看天。
“仲达懂占星吧，与我看看如何？”皇帝看着天，口里喃着，让司马懿有些听不真切，也就无从回应，只定定看着他。
皇帝直到这时才转头看他，偏生他还愣着毫无知觉，皇帝就这么一直看着他，忽然失笑，又转回去。
司马懿刚回神就看见皇帝嘴边还挂着的笑意，惊觉失态间正要对方才的提议作答，却又被皇帝没头没脑的一句打断了。
……
这是司马懿入仕以来第一个辗转之夜，这种感觉糟糕得让他永生难忘。
说什么皇上入了更还不肯睡，硬是出宫散步去了，连件外袍都不曾披上。他姓曹的都当皇帝了难道还要我来哄他回去睡觉吗！好吧就算只有我知道他会去首阳山下望山兴叹，那我也是要睡觉的呀！这都什么时辰了这么一折腾我还睡个鬼啊！
好吧既然都被叫醒了再睡也不成了那就硬着头皮走一趟吧，谁知道一路辛苦地过去找人就找到个奇怪的抑郁小鬼！盯着我看我也都习惯了还不理人！不理人都无所谓还一说话就前言不搭后语！这些都不说了最最气人的是这小子今天干嘛一天到晚打断我思路！
……
“甄说她爱我。”
……春华也这么对我说过。
“然后她咽的气。”
……哦，看来这就后悔了。
“我也觉得她是真的喜欢我的。”
……小鬼你得瑟够了没有，她又不是我的女人。
“可我还是要杀了她。”
“你不爱她。”
“可我喜欢她，很喜欢。”
……老大我们回去好不好，这种问题跟我讨论毫无意义，这里很冷，我很困。
“所以我要杀了她。”
……
“看到自己心爱的人走在自己前头总是令人难受的。”
……
小子，算你行，我今晚别睡了我。
二年，五月丁卯，夫人甄氏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