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年》天晴空

5、番三

　　放轻了手脚，喻敬廉推开房门，只五公分的门缝，便有熟悉的气息扑来，那是程雅诺。

　　其实喻敬廉很清楚，不是只有程雅诺一个人习惯了对方的存在，否则自己这些年又怎会一想起他就失眠？
　　现在他也本该在自己房里抱着被子睡个踏实觉，干嘛偷偷摸摸地过来看他程雅诺有没有睡着。

　　不，这不是偷窥，喻敬廉在心中这样对自己强调，我只是来看看他是不是又把被子踹到床下去了，嗯，就是这样。

　　这样想着，于是喻敬廉心安理得地直了腰板，打算关门回去睡觉。很好，今天很乖，没有踢被子。

　　“敬廉？怎么没睡？”

　　不是那么衰吧？喻敬廉的背影定了定，还是转回身向程雅诺调皮地笑了笑。
　　然后喻敬廉就后悔回身了，他看见程雅诺半撑在床上，被单滑落了一半，好吧他穿了睡衣的，但是他干嘛一脸迷糊地揉眼睛，还带点他自己都没觉察的委屈地嘟了下嘴。当然了他喻敬廉是不会被这些打败的，但是他是程雅诺，他程雅诺的杀手锏就是纯良无害地唤他的名字，只是名字，不是混蛋喻敬廉之类的。好吧喻敬廉知道程雅诺很无辜，他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表现能招致怎样的后果，事实上那种后果从没实现过，最多……

　　“怎么了？”见他看着自己发愣，程雅诺清醒了些，微皱了眉，把被子稍稍向上提了提。突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看着他笑了，喻先生是又想过来这边睡吧？请便吧。说着向旁侧让了让，示意喻敬廉不必客气。

　　喻敬廉叹了口气，顺应程心地走了过去。最多像现在这样想要靠近他，哪怕睡不着，蹭在他身边总觉得很舒适。

　　其实喻敬廉之前的心理活动内容有相当一部分需要质疑。首先这里是程雅诺的家，所以那个所谓的喻敬廉自己的房间根本就是程家的客房，只不过由于喻敬廉当年死乞白赖地赖着不走的行为，好吧喻敬廉一度强调那是应邀的，而程雅诺也确实未曾明确否认过当初的挽留包含礼节性之外的东西，总之这个客房就成了喻敬廉的房间。

　　程雅诺并不介意喻敬廉不交房租，反正家里还不到揭不开锅的地步，况且喻敬廉还时常会补贴些家用，倒真有长住下去的势头。虽然不清楚喻敬廉吃的是什么饭，但他自己不说，程雅诺也不刻意去问，其实这些他都可以接受，可令他极其郁闷的是，喻敬廉明明有自己的房间，为什么还偏偏要跟自己挤在一张床上睡觉？

　　想到这里程雅诺颇显苦恼地揉了揉太阳穴，他想当初就不该一时心软让那混蛋踏进自己的房间半步。

　　当时喻敬廉已经在客房睡了几天，这天程雅诺刚躺下就看见喻敬廉一副我好委屈的表情站在门口。

　　“有事？”
　　点头。
　　“说吧。”
　　“我想睡你这儿。”
　　“为什么？”
　　“我择床，睡不着，看我这几天困的。”
　　“这两张床是一样的。”
　　“你陪我说说话我就睡着了。”
　　“……”可我明天有个会要开啊。
　　“……”我好委屈。
　　“……好吧。”挪地儿。

　　然后？然后喻敬廉就转移了阵地，然后发现每天半夜醒来程雅诺都没好好盖着被子，然后他就借口程雅诺可以少打扫一个房间而天天睡到他房里。

　　然而两人都忽略了一些问题，比如半夜里被子都卷在喻敬廉一个人身上，比如无论住不住人，程雅诺都会去打扫客房。

　　程雅诺叹了口气，突然觉得自己当初特地买一套两室居太浪费了。

　　旁边喻敬廉的呼吸已然绵长，程雅诺也眯了眼，睡吧，想那么多做什么，习惯就好。

　　清洗、消毒、上药、包扎，程雅诺做得游刃有余。

　　“我说小诺，几年不见，你越来越贤惠了，这都行云流水了。”
　　程雅诺瞪了他一眼，“把衣服脱下来。”
　　喻敬廉乖乖遵命，还不忘嘀咕，“都帮人洗衣服了还说不贤惠。”

　　这次程雅诺没瞪过去，只是接过衣服弃之如敝屣地扔了。

　　“哎喂喂，别拿我衣服撒气啊，我……”
　　“破成这样了你还穿吗？”
　　“不是，我想说，我就这一件衣服……”
　　“……先穿我的吧，程雅诺只是犹豫了下，撂下这句就继续收拾，也不多话。

　　从之前开始，程雅诺就很沉默，虽然不开口，但喻敬廉知道他在想什么，于是他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雅诺，有什么事，说出来比较好。”
　　程雅诺动作顿了顿，又继续，“我问出来，你就会说实话么？”

　　这下轮到喻敬廉不说话了，他很矛盾，明明不会说，却还是希望他问，为什么？
　　知道喻敬廉在斗争，程雅诺也不追问，只是眉间微微皱了皱，或许眼里还有那么点失落。

　　两人一时无话，只有程雅诺在自顾自地整理药箱，他也不知道这么小个药箱怎么能摆弄这么久。喻敬廉就这么看着他，空气里弥漫着的，只是消毒水的味道。

　　终于就在喻敬廉以为程雅诺不会再开口的时候，他正视着他，很轻地说：
　　“我只是希望，在你想说的时候，告诉我。”

　　喻敬廉显然怔了怔，抿唇想了想，以一脸天真的表情开口问：“雅诺，我能在这儿住下么，这次可能不走了。”
　　“我无所谓，但是你睡客房。”

　　程雅诺居然表现得这么淡定，这让喻敬廉很受挫，喂就算你赚得动，我也会把你吃穷的啊，最关键的是，我不要睡客房啊！

　　“你就不怕我给你惹麻烦吗？”保持天真状。
　　“还有什么比你本身更麻烦的？”故作不屑状。
　　“……可是小诺，那个……”我一定要争取到睡主卧的权利！
　　“想都别想！”开玩笑，大伏天，想热死我啊！

　　当时的程雅诺是很坚定地要距敌千里的，只是事实上他还是打了败仗，每次给自己做战略分析也没能得出他屡战屡败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