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梦》笑煮酒

3、第三章

　　“都说男人最是信不得，男人靠得住，母猪都能上树！”粉衣女子满是怀疑地看着眼前的白衣公子。
　　“这纯粹是瞎话，信不得信不得。”
　　“怎的是瞎话，这可是我最要好的朋友说的，她懂的可多了！”粉衣女子扬眉。
　　“朋友？”
　　“恩，一只顶聪明的百灵鸟儿。”说着一脸的崇拜样子。
　　“她又不是母猪，又怎知母猪不会爬树？”箫瑾瑜笑道。
　　“你又不是母猪，又怎知道母猪会爬树？”粉衣女子再次扬了扬眉。
　　箫瑾瑜一下子被问住了，不知该如何作答，只得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粉衣女子见得他一时无语，心中颇是骄傲，想着自己总算是搬回了一筹，不禁面显得意之色。
　　箫瑾瑜见她忽的满面春风，便已猜出她心中所想十之八九。心道这小妖精喜怒皆行于色，倒是颇为单纯可爱。

　　粉衣女子见他长久不说话，心中更为得意：“喂，你怎么不说话了？”
　　箫瑾瑜见她如此，也只了然地笑笑。
　　“我不叫‘喂’，我姓萧，你可以唤我瑾瑜。”
　　“小金鱼？哈哈，你这名字可真有意思！”粉衣女子扶着桃树笑得花枝乱颤。
　　箫瑾瑜满脸郁闷：“是瑾瑜，取自‘怀瑾握瑜’之意。”
　　“不就是‘金鱼’嘛，干嘛弄得那么复杂！小金鱼，哈哈！”粉衣女子看着箫瑾瑜一脸便秘的样子，心中颇为欢畅。
　　箫瑾瑜叹了口气，以前就怎么没发现自己的名字还有这样深刻了“内涵”呢。听着她“小金鱼”、“小金鱼”的叫，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也罢，既然她喜欢，那就由着她这么叫吧。其实，“小金鱼”这名字也挺好听的，箫瑾瑜自我催眠。

　　“既然我告诉了你我的名字，你是不是也该告诉我你的名字？”
　　粉衣女子想，礼尚往来，似乎自己也该告诉他：“我是桃花妖，你唤我桃妖便是了。”
　　“桃妖，小妖儿，这样听着更亲切。”箫瑾瑜笑。
　　“小金鱼，听着也很亲切。”粉衣女子煞有介事地点头道，时不时地偷看他的脸色，见他仍旧是笑，心中不禁有些挫败。
　　箫瑾瑜见她垮下脸来，摇着纸扇，更是笑得如沐春风。

　　一晃又是几天，箫瑾瑜似乎爱上了这样简单的生活，每天去桃林呆上一阵子，和他的“小妖儿”拌拌嘴，看她时笑时气的样子。她笑的时候，两只眼睛弯弯的，像月牙儿。还有两只酒窝，左边的浅些，右边的深些，有一种独特的非对称美。她生气的时候，眼睛瞪得圆圆的，两条好看的眉毛使劲地往中间靠，喜欢嘟着嘴，两边的脸气鼓鼓的，总叫人忍不住去戳一下。

　　箫瑾瑜勾画下最后一笔，看着笔下动人的桃花，满目的粉红中，渐渐透出一张脸来，人面桃花相映红。再待仔细看时，却只剩这纷飞的花海。
　　他又开始想他的小妖儿了，原来妖精真是会勾人的。他的小妖儿勾走了他的魂，勾走了他的心，奇怪的是他却觉的很快乐，那个原本住着心的地方填满了另一种东西，一种叫爱情的东西。他忽然有种冲动，想马上见见他的小妖儿，他想，她也是想的吧。
　　墨书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公子飞也似的疾走了出去。待要追上去，却不知往哪个方向追了。

　　月色下的桃林更添了一份神秘。
　　“小妖儿？你在哪儿？”
　　“你猜猜，猜对了我才出来！”四周的桃花都轻颤气来，带着清脆欢快的女音。
　　箫瑾瑜低头做深思状，忽而一笑，轻抚上左侧的靠近肩头的一朵桃花。只听见桃花“呵呵”的笑了声，霎时便幻化成了一个女子。
　　“你怎知这朵花是我”桃妖笑问。
　　“这就叫‘心有灵犀一点通’！你在哪儿我都能找到你。”箫瑾瑜敛起了笑，认真道。
　　“那我就躲到天涯海角去，看你还怎么找得到我！”
　　“不用找，你已经在我这里了。就算跑到天涯海角去，也还在这儿。”说着，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左胸。
　　桃妖笑看着他，也不说话，只是看着。
　　“我在哪儿，也在那儿吗？”箫瑾瑜看着她道。
　　“不告诉你！”桃妖扬了扬眉，笑得奸诈。
　　“不管现在在不在，但总归会是在那儿的。”箫瑾瑜称桃妖不备，轻刮了下她的鼻子。

　　“我给你跳舞可好？”桃妖问。
　　“当然好。什么舞？”箫瑾瑜道。
　　“凤求凰。”
　　箫瑾瑜笑了，他知道，他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一只凰太孤单，总要有凤才行的。”箫瑾瑜满面笑颜。
　　“你不就是那只凤么。”桃妖笑。

　　淡淡的月光下，一对凤凰翩然起舞。风乍起，漫天桃花。

　　近来，箫瑾瑜总有些烦心。家中来了多次书信，总催着他快些回去。他不是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以前一个人时，成不成婚觉着无所谓，可是现在，他有了小妖儿，他若是走了，他的小妖儿又该怎么办？他有些希望他的小妖儿是一场梦，又希望现实是一场梦。可这梦里梦外，他终究是放不下。

　　桃妖依旧是一身粉色衣裙，她穿不厌，他也看不厌。她在花中翩翩起舞，她爱跳，他亦爱看。这片桃林是属于他们的，它见证了他们的故事。
　　桃妖笑得很开心，因为他在她的眼前看着她。她始终认为，能够看得见摸得着的才是真实的。她的他，她的“小金鱼”，正真真实实地在她身边。他在，她亦会在。

　　箫瑾瑜静静地看着桃妖，似有千言万语，去不知该从何说起。无形中有一根丝，绕在心头，越绕越多，越绕越紧，成了一张网，他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小妖儿。”
　　桃妖并未停下舞步，只是笑看着他。
　　“我要走了。”箫瑾瑜有些不敢看她的眼，只是盯着她的舞步，看着她骤然停了下来，像是蹁跹的蝴蝶，折了一只翅膀，咻地直直坠了下来。他是自私的，他让那张无形的网也网住了她的心，仿佛那样他就能喘过一口气来。那她呢？
　　桃妖静静地站着，没有说话。
　　静的可怕。黄昏的光将树影拉得老长，纵横交错的树影打在地上，仿佛一条条深深的沟壑，地似裂开来一般。桃妖多么希望他们能就此坠入这裂缝中，这样，他还和她一起。
　　“你……愿同我一起么？”犹豫许久，箫瑾瑜终是把这句话说了出来。他既希望她答应，又希望她拒绝。终究不过是给自己一个借口罢了。
　　“不是愿不愿，而是能不能。我是不能离开这桃林的。”桃妖说的很平静，可怕的平静。
　　“若是将这桃林一起带走？”
　　“能吗？你不是早已知道了答案，又何必……何必再说这话。路途遥远，桃树离土几月，又怎能活的下来！”桃妖终是将他心中所想说了出来。她有些恨他的虚伪。
　　“小妖儿……”
　　良久没有回话。

　　他自己早就知道了不是吗？何苦非要从他的小妖儿嘴里听到才甘心呢。只是为自己找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么？
　　“你可愿等我？我会回来的，会的。”箫瑾瑜反复道，似是在说给自己听。
　　“呵，会又怎样，不会又怎样。我只相信我能掌握得住的。”桃妖轻笑，眼中却是一片寂静。
　　“是啊，这世上有太多掌控不了的东西，如你如我。”箫瑾瑜抬头看着天，想要将它看透。
　　“我是妖，你是人。名利于我如浮云，于你，却是比我要重要的多了。”桃妖自嘲道。
　　“是啊，你是妖，我是人。我这一世不过百年，你会有很多个百年，你该有更好的。”
　　“我知道什么是好的，什么是不好的，就不劳公子费心了！”桃妖说得极是正式，施施然一礼，转眼便不见的踪影。
　　箫瑾瑜空空望着桃林，再也寻不见那粉色的身影了，再也寻不见了。可恨他竟未来得及看她最后一眼，他恨他的懦弱，亦恨她的决绝。

　　小道上，一辆马车渐行渐远。
　　“墨书，可还看得见箫园？”箫瑾瑜闭目轻道。
　　墨书闻言，掀起车帘向后望去：“奇怪。”
　　“奇怪？”
　　“今日桃花全都落了。”远处的箫园，红墙绿瓦下，只余一片绿色，惨淡的绿。
　　“落了，落了也好……”箫瑾瑜轻喃。那漫天的桃花，不过一场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