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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七、变态的另一方面(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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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子日志存档编号XXXXXXXX068
录入:杜晗宇
职业:实习兵
职位:瀚海计划项目小组预备组员
第一次知道有人可以对自己如此严酷。
藏着掖着的严酷,不扒开表面的掩饰就完全看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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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挥官办公室里的景象有点诡异。
列长风坐着,食指相顶支住下巴,正用一种少有的爆笑眼神打量着桌对面的人。
安戈站着,满身打着包裹得堪比木乃伊的绷带,一只手好像无力站稳那样的软软扶着椅背,另一只手却毫不客气地伸长了去够列长风办公桌上的烟盒和烟灰缸。列长风咳嗽一声,安戈的手微微停了一下,然后继续往前伸。列长风坐正,不紧不慢地把烟盒烟缸薄荷糖之类的东西全都移到办公桌的远端。安戈想撇嘴,表情做到一半时却牵动了嘴角和眼角的伤口,疼得眉头抽抽两下。
“就你这样还抽烟?”列长风终于忍不住喷笑出声,“你还有手指头吗?”
“头儿,我这可是工伤。”安戈也不站着了,干脆坐下来把包得一个有两个大的手伸到眼前端详。
“你想告诉我,”列长风试图板起脸,“你这是大半夜在训练格斗?”
“我那是在测试默契性。”安戈满脸无辜,“可您看现在这情况,这不可能默契啊!”
“殴打长官是什么性质?”列长风的目光沉下来,“用不用我现在就给宪兵部挂电话?”
“不是,人杜晗宇心地不错。”安戈急忙拦住,“费了那么多绷带,包扎得还真挺仔细的。”
门外响起敲门声,列长风伸向电话的手收回来,喊了声:“进来。”
副官推开门,让出身后的人,“报告,梁院长到了。”
基地医院的院长梁椋跟列长风曾是同一个巡航舰队中的同僚,也是大校。
出身军官世家的列长风身上有着不少老派军人的习惯,在公事上很注重下级对上级的尊重,所以门一开安戈就立即站起来举着绷带手肃容敬礼。梁椋看到他的样子,又看了眼列长风的脸色,习以为常地指指旁边的沙发,笑着从随身的皮包里拿出了血压计和显影仪,带着种专业人士特有的麻利,先翻起安戈的眼皮照了照瞳孔,又掰着安戈的下巴仔细欣赏了一会儿他眼角眉梢挂满的彩。
梁椋边拆绷带边赞许了一句:“谁弄的?手艺不错。”
安戈翻白眼,也不知梁椋说的是包扎手艺不错,还是揍人手艺不错。
“吐了半夜。”列长风就手翻开一份冗长的季度总结报告,“一会儿给这小子开点药。”
“妊娠反应?”梁椋递给安戈小半杯水和一颗显影胶囊,边调仪器边调侃。
跟基地兵和陆战队不同,在远域巡航舰队呆过的人很多都这样开起玩笑来就口没遮拦,完全能做到张嘴就来,一开口就是纯荤的。不论是列长风这样的战斗人员,还是梁椋这样的支持人员或是技术人员,巡航兵的拌嘴抬杠是一种表示亲密的方式,也是把对方视作同类的认可,这都要归功于单调乏味的饮食和漫长寂寞的航行。
“头一天同寝,那人不知道他缓释剂过敏。”列长风拿了支笔开始在报告上做批注。
“啧啧,初夜就搞得这么激情四射?”梁椋的话让安戈几乎想跳起来骂他为老不尊。
“嗯,那叫什么来着?妖精打架。”列长风附和之后还冷眼补充,“打完还躺一被窝了。”
“头儿!”安戈叫屈,“是谁把我被褥给忘在原寝的!半夜还停了暖气,那光床板能睡吗?”
“寝食同步最能培养默契性。”列长风抬头看他一眼,竖起一根手指,“一个月后模拟上机。”
“没这个可能。”梁椋很快做完初步检查,脸上神情已经迅速变成一种医务人员的顶真和严肃,拍拍安戈让他起来,直截了当地冲列长风摇头否决,“体表毛细血管大面积破裂出血,视觉神经和脑神经都有萎缩迹象,下肢关节也有不同程度的损伤,小腿腿骨轻微骨裂。这已经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宇航病了,作为瀚海计划的随队医疗专家,我建议他现在进行全面休养。”
“梁院长,我觉得还好。”列长风还没说什么,安戈自己先笑了。
“至少两个星期,最好能有一到两个月的调整时间,这两天必须到院里来做个全面体检。”梁椋不理会安戈,冷着脸只是盯着列长风,“但从现在开始,必须停止一切过量训练!普通人体所能承受的最大重力是三倍,再算上加重防护服和其他辅助器械,最多也只能达到八到八点五倍。就算安戈再优秀,也不可能长期经受十倍重力而没有任何内脏和组织上的损伤。”
“这么严重?”列长风蹙眉,在文件上奋笔疾书的手停了下来。
“你自己看。”梁椋把安戈拽过来,一把扯开袖口往上撸到肘弯。
绷带大部分拆掉了,安戈只穿了件贴身的迷彩背心,外面松松垮垮地半套着制服外套。
结实的小臂上,丝丝缕缕的青紫痕迹脉络鲜明,仿佛叶脉般诡异地顺着肌肉蔓延着。
列长风的目光顺着手臂扬起,落到安戈脸上,波澜不惊的平静背后有什么正在变得浪涛汹涌。
安戈一缩脖子,有些心虚地舔了下嘴唇,“就是最近才刚这样。”
“最近是多近?”列长风的声音变得又冷又硬,像是能掉出冰渣来,这是他发怒的前兆。
“例行检查每两周一次,”梁椋翻了下记录,“上次检查因为要准备选拔临时取消了。”
“安戈!”列长风霍地站起来,“两星期?还是已经一个月了?”
“十来天吧。”安戈老老实实地回答,“当时在海王星执行任务,就是青了几块,也没注意。”
“训练方法有问题为什么不早提出来?”压在喉咙里的吼声从列长风的齿缝里挤出来。
“头儿,也可能不是训练方法的问题。”安戈笑得有些无奈,“是我缓释剂过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