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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第十九章 分合(上) ...


  •   诸事商议妥当,轩辕铁衣提起对面铁椅上的一只扶柄,与扶手前端相连的椅前脚竟是与地下直通的,传话下去,道:“放行吧。”又回头提醒常欢,切莫在屋内走动,随即把门掩上。

      常欢暗觉古怪,正思索间,整间屋子突然下沉,没入泥中。

      黑暗过后,有灯光从窗外透入。

      轩辕铁衣把门打开,道:“师兄,请!”常欢提着心,问:“不是已经过了五绝阵了吗?怎么?还要难我不成?”轩辕铁衣连连摆手道:“你误会了,这是往外通的路子啊。”

      常欢这才了然。走出去,就只有一个人高的山洞,很深,里面隐隐有光,看不到尽头处。见轩辕铁衣手提灯笼在前方引路,心想:出个门也这么鬼鬼祟祟的,我还是留个心眼为好。这便暗暗转动木棍机关,将一排长钉调出来,走一段路,暗下轻敲泥墙,以作记号。

      行了半日,竟瞧见泥墙低处,赫赫一排钉印,正是自己留下的。不禁满腹疑惑,问道:“要走这么远吗?”轩辕铁衣回了一声“快了”。

      走没几步,就又看见一排钉印子,常欢此时方明了:这混人,领着我白兜圈子呢!

      他翻来覆去地细想,自己跟轩辕铁衣说的那些话,并无破绽,为何要如此戏弄我?

      正悬着心,思想应对之策,忽就听铁衣叫了声:“到了!”

      两人走入一间小屋。灯光所照之处,里里外外,均是新刷的白墙。

      屋子徐徐上升。常欢不敢轻心,做好了应付突变的准备。直到小屋安然升起,重见天日,他走出去往外一看,才明白铁衣的用意,

      屋子没变,还是本来那一座。外头虽没了之前的花圃石桌,可并非了无痕迹——石桌本有个底座,可作升降,而那一片花圃,也可翻转下去。至于来时的青石板路,已被烟雾迷离的假景遮掩,而东西两侧的真景,此时方露出来——是两排齐整的果树。

      来时,屋外本有一面假墙,此时已被撤走。高墙是为阻挡视线之用,只因屋后是个极陡的斜坡——这才是往外通的道。

      出口近在咫尺,却偏要领他走了一遭冤枉路,还煞费苦心布景,真真假假,无非是不想让外人轻易识穿路径,对己不利罢了。

      常欢也是学奇门遁甲术的,知道这么做并无恶意。遂与轩辕铁衣承诺,找到神医后,必定不负相托。铁衣见他对此事极上心,自然高兴,送上包袱一个,再告之贺仙所在,两人匆匆道别。

      沿斜坡往下走,一片暮意沉沉。

      直到远远瞧见手举火把、身穿红衣的背影,心中才略略一宽。

      坡上尽是杂草,走起路来步声不响,贺仙没听见有人从身后的长坡上蹑手蹑脚的走下来。

      直到近了,才闻得动静,猝然回头,将绑在后背的长剑抽出!

      却见那人手拎包袱,脚一拐一瘸的朝她走来,叫道:“师姐!”贺仙愣了会儿神,随即笑道:“这声师姐叫得真顺耳,来,多喊几声。”将剑身缠布绑回去。常欢被她识穿,也就不装了,问道:“你怎一眼认出是我?”不待她回话,又道:“不过也是,我生得一表人材、出类拔萃,三两下就把那些凡夫俗子给比下去了。”

      听了他一番自夸之言,贺仙白眼一翻:“就你这狗头军师,笑得可奸诈,小飞生得纯良,跟你一点儿不像。”说罢,将火把塞给他,走了开去。常欢气结。

      不远处,一匹棕色的马栓在树头,贺仙解开缰绳,将它拉近,道:“这是他们送我的。”

      常欢点头,看了眼她那身红灿灿的嫁衣,只觉扎眼,后悔没开口替她要一套衣裳。

      贺仙移目四顾,问:“他们呢?”常欢走到马儿边上扶着:“天易门一时没看住,让他们溜了。”

      贺仙想了想,与他边走边低声言道:“该不会是骗人的吧?他们暗暗扣起阿飞,想问出邪吟的下落!”常欢摇头,跟她略说了如何欺瞒铁衣,铁衣又是如何深信不疑。

      贺仙还是不大放心,催促道:“咱们还是赶紧去南岸那头与他们汇合吧!”这便翻身上马,等了一小会儿,常欢还没有动静上来。

      回过头看,常欢扶着马背,走近马鞍,仅两步,就吃不消了,身子猛然下滑,手中火把滚落在地。

      他身体底子不好,这一路走来,耗费许多心神。适才为应付轩辕铁衣惮精竭虑,心里担忧众人安危,却又一直强装镇定,硬撑到这时候,已是极限。

      贺仙拾起火把,扶他坐到地上,喂了口清水,见他缓缓平伏过来,才问:“你给那些人打伤了?伤在何处?怎么也不吱一声!”常欢听出她的焦急,心中一阵暖意,虚弱地笑了笑:“别急,我……我这是饿着了……”说罢,拎起手中的包袱。

      贺仙替他打开看,有好几只热气腾腾的馒头,大惑不解:“你为何不吃?”

      常欢支吾道:“我……我一时忘了。”贺仙觉得这事儿透着古怪,拿起一只递给他。常欢没接,问:“你不饿吗?”

      贺仙摇头:“他们把我抓走以后,取了些吃的给我……”常欢一听,立马张嘴咬,馒头瞬间少了大半。紧跟着,气不带透的吃了三个。

      贺仙呆了会儿,随即恍悟:哪里是忘了,你明明是要留下来给我吃……

      默默凝视着他狼吞虎咽的模样,心中一阵甜意涌过。凑上前,在他脸颊上轻轻落下一吻,即刻闪回马背上,一颗心擂鼓也似,跳个不停,缓了好一阵,才敢回望。

      常欢却捂着脸,朝四周一通乱瞧,叫道:“我的脸不知被什么啄了一下!”贺仙忍不住道:“傻子!方才是我亲……”话未说完,双颊飞红。

      常欢笑呵呵地爬上马,从身后紧紧相拥:“我方才没瞧见,再亲一个!”贺仙方自醒悟:怎可能瞧不见,这家伙分明是戏弄我的!转身一笑,伸手狠狠扭了他耳朵一把。

      满以为美梦降临,没防着竟是恶梦,常欢痛得哇哇大叫,求饶不迭。

      眼见已经远离天易门地界,贺仙这才相问:“你之前说,邪吟被你烧了!真的?”常欢道:“千真万确。张百忍当时也在。”

      此时,贺仙对他芥蒂全消,自然相信,又道,“方丈师伯知道吗?”常欢道:“就是义父命我去烧的。”言语间带着喜悦,“他之前……不太相信我,这一趟回去,改变了心意,没惊动任何人,只让我一个人去,悄悄的把它烧了。”

      贺仙心中有些不满,直言道:“早该把它烧了,告知天下人,邪吟的谣言也不至于一直流传着,我师傅也不会被害……”

      常欢澄清道:“你误会了,义父并非不舍得烧,而是他根本不知道,当年那箱子里头藏有邪吟。”贺仙听罢,回转头看着他,错愕不已。

      常欢耐心解释道:“他是个出家人,不敢随意开别人箱子,本以为里面是些金银财宝之类的贵重物,才招至贼人来抢……要不是师父给他送信,点醒了他,他哪料得箱里放了邪吟啊。”

      当年端木箫重伤而死,箫自华被吓傻了。松庭是用轻功救人的,并不想去惊动谁,把端木箫匆匆埋了后,把箫自华暂时安顿在一家农户里,正打算托人给上官承影报个信。哪知道连他也失踪了。

      眼看君剑门遭逢巨变,松庭更加不敢透露分毫。过了不久,常欢受了重伤,列神医正巧造访少林,松庭便暗中将箫自华托付给了他照料。

      至于那只箱子,他不敢带入寺内,借口在后山小屋附近种几根竹子,挖了个深坑,就地把箱子埋了。

      贺仙听罢,暗想:这邪吟本是嵩山上一株青龙木所制,兜了一圈,又回到嵩山。嵩洛一带本是天下之正中,五哥的仙魄,也应落在此地,莫非那株青龙木,正是他仙魄的藏身之处?不然,那邪吟怎会如此怪异……忙问:“邪吟真能烧掉吗?”

      常欢点头之余,又听出些弦外之音来,反问道:“莫非你觉得它连火都烧不毁?它可没你想得这么神。”贺仙听后,打消疑虑,喃喃道:“烧了就好。”倘若其中真有仙魄,确是火烧不毁的。

      马儿行至有瀑布流过的一条铁索桥上,水声轰隆隆的。待将巨响抛离身后,常欢方开口:“义父醒来后跟我们说,那混进来的人,把他刺伤后,还跟他交了手,武功路数,跟当年追杀端木箫母子俩恶贼的一点儿不差!”

      贺仙忙问:“他是哪一门哪一派的?”想当日,她一出了旧殿,就跟此人交过手,内力远在她之上,原以为是觉善本人,之后沈飞侥幸逃脱,才得知那是易容成觉善的模样混入少林寺的人,可他死去之时,却没有易容。

      常欢回道:“我们在他身上搜出一张人|皮|面具,还有一张绘制得极精致的图,标注了寺内各处殿、厅堂及路径。

      义父和师兄都觉得这人很像蓝啸天身边的一名随从,个子特别矮……你在卢庄不也见过吗?”贺仙蓦然醒觉:“不错,正是他!”她记得那人双眼里透出来的杀气,就是跟她在旧殿门外交过手的人。

      常欢忽从后紧搂,头枕在她肩上:“你可知,当日他若要取你性命,易如反掌……觉善死了,被埋在后山一处农家后院之下。”

      贺仙听得一阵惊心,又转而怒道:“不消说,蓝啸天必定是跟杀我师傅的人有关!这回还派人去杀了觉善,伤了方丈,决不能放过他!”

      常欢道:“这是自然,可如今死无对证,蓝啸天大可以说,此人与他那名手下相貌相似,空口无凭,抓不住他什么把柄。”又劝道:“你别冲动,这事儿得慢慢儿想法子。“

      贺仙应了声,忽醒起药膏一事,暗想:莫非那药膏是常欢送了给蓝啸天,蓝啸天又把它辗转送了给亲信,那亲信又正好是害了师傅的人,这么巧,就用上了……这便直言相问。

      不料常欢恨恨地道:“这些年他处处刁难义父,但凡找着机会,我扣他一盆马尿!谁会给他去送礼去……只不过,你说的那瓶能不留疤痕的药膏,我是真不知道,你又是打哪儿听来的?”

      贺仙这便将司马追风的话全搬出来说了。

      常欢大感意外,他一直不知司马追风与那神农谷主,是因着冰魄门的月明才相识的。想起那天回少林寺,就听见箫自华说,他送了半瓶奇药,令义父的伤大有起色,当时他正好有要事在身,也就没去细究这药从何而来。

      得知始末,不由叫道:“我哪知道这是个稀罕物啊!偷出来后,恰好碰上云师兄生辰,我就顺手送了给他。”贺仙一喜:“那咱们赶紧找他去,问一问到底给了谁!”

      赶了一段山路,忽瞧见远处密林间,隐约有一点火光在游动。两人均想,莫非是任离云他们?催促马儿走下坡道,奔往前方。

      还没等马儿行近,便听见一人朗声问:“来者何人!”策马走出了树林。

      常欢谨慎,早将火把熄灭,那人只能听到逼近的马蹄声,和月光下模糊的身影。

      贺仙却一眼认出火光下的人,正是肖岳。着一件浅色绸衫,被微风吹起水样的波纹,见他看不清来人而一脸戒备,忙应道:“肖师兄!是我!”这便跳下马去。肖岳一下就听出是贺仙的声音,没等她走近,欢喜地叫道:“贺师妹?真的是你吗!”也匆匆下了马。

      直待将贺仙的面容照得更清晰易见,那一身嫁衣也赫然撞入眼中,方始渐渐敛去笑意:“你……你成亲了!”贺仙笑着摇头:“当初为了避人耳目才穿上的,这些天也找不到衣裳替换。”肖岳听罢,默默凝视,随即重展笑颜,问道:“我这儿倒是有一件,干净的,你要吗?”

      此时,在旁久而不语的常欢,忽然开口:“是不是干净的,也就只有你知道了。”轻嗑马肚,走前两步。

      肖岳拿火把大略一照,只以为是沈飞,微笑道:“原来沈飞师弟也在,那就好。”贺仙道:“他不是小飞他是……”一时嘴快,想收已经露了形迹。果然,肖岳诧异地看向那张脸:“他不是沈师弟!那是谁?”

      常欢慢条斯理地下马来,似笑非笑:“肖兄莫非就只听得出姑娘的声音?”肖岳不由瞪大眼,旋即笑了笑:“原来是常兄,难怪……”上前一步,低声道:“难怪说话这么刻薄。”对于他为何突然有了张与沈飞一样的脸,没有再追问。

      常欢也不甘示弱,在他耳畔悄声说:“我是刻薄,天性如此,不像某些人,摆一张好人脸,肚子里全是坏水。”他素来不喜肖岳,见了面就暗里讥讽,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肖岳就是涵养再好,也只是个年轻人,被他欺负多了,便也私下回敬过去。

      贺仙还以为他俩交情很好,在说悄悄话,笑道:“我竟忘了,你们俩原本认识。”转而与肖岳道:“师兄,你的衣裳呢?”

      肖岳立马从包袱里拿出,递给她,常欢在旁盯着,却也不好再说什么。

      然而肖岳目光一路追随贺仙,直至她走入林子,好一阵,也没有转头的意思,终惹来常欢讥笑:“人一姑娘家要更衣呢,你还想跟进去不成?”

      肖岳双耳微一红,快步走了开去。常欢不依不挠地跟在身后:“喂!你这心怀不轨企图可耻的小人,我有话要问你。”

      好一阵,肖岳才停下步子转身过来,火光移近他的脸,一声冷笑:“你不也一样吗?”常欢挠挠耳朵,道:“我哪能跟大侠你一样,你连自个儿都送出去了,哎哟,可有多痴心哪……”

      肖岳沉声道:“你这话什么意思!”常欢环手于胸前,笑吟吟地说:“你不是送她一个‘小人’像吗?哦……不对,应该叫石雕‘小人’像,唉,换了个说法还跟骂人似的。”边叹气边摇头。

      肖岳听得俊脸一寒,眉眼间尽是怒意,又瞬即收敛,淡淡地道:“你要喜欢,大可以亲手刻一个送她。”

      常欢怎会听不出来,他是取笑自己没这雕刻的本事,冷哼一声,将发簪取出,在肖岳眼前晃了两晃,说道:“那人居然知道里头藏有刻刀,也不知打哪儿听来的。肖大侠,就不能为我指点迷津吗?”

      肖岳波澜不惊地笑一笑,反问:“我还想你指点迷津呢,如今你是易了容吗?”

      常欢斜睨他一眼,道:“肖大侠以为呢?”见他许久不回话,发出一声嗤笑:“我本以为,觉善只是武功不高,才做了冤死鬼的,可后来仔细想,到后山耕地的小和尚多得是,离少林寺更远,为何不去那儿随手抓一个?而偏偏相中一个不能说话的?是不是哑巴不必开口,就不容易被人识破?”绕着肖岳缓步走了一圈,“可他……怎会知道觉善是个哑巴?是有熟人告诉他吗?”

      稍缓了一缓,肖岳叹道:“我有嫌疑,光凭那只发簪,我就脱不了干系。这么巧,我那天奉师父之命,早早就进了少林寺。我还在客舍那院子,跟贺师妹聊了一夜,而那人,就睡在屋里……”

      常欢听罢,抚掌而笑,道:“乍一听,话说得坦荡,实则嘛,句句都在为自己开脱……也罢,想抓一只狐狸,哪有这么容易,得慢慢儿的、慢慢儿的来。”

      这时,贺仙也换好了衣裳,走近,见两人相谈甚欢,笑问:“你们在说什么呀?”常欢道:“这你得问问他……”肖岳笑道:“我正想问呢,你不是跟了凌傲峰他们走了吗?怎会进了伏牛山?”

      贺仙便略说了经过,得知她身中异毒,肖岳赶紧替她把脉。他自小就看过些医书,后来又向箫自华讨教过,这些年医术飞进,听说蓝啸天曾用他的内力将毒强压下去,不禁皱眉,说道:“你身上这毒,本是极寒的,蓝啸天的冰魄功又是阴寒这一路,真是雪上加霜!”常欢在旁拿着火把,见他提及蓝啸天时,有些怒形于色,心中若有所思。

      肖岳又道:“不过这毒……不知因何弱了下去,为体内之寒气所覆盖,两者相交融——照这么看来,解药已无大用,你只能运劲把寒气打出去,毒性才可减轻一分,直到将内力耗尽,才能把毒尽数逼出来……”

      贺仙忙问:“那轻功岂不等于废了?”肖岳笑道:“你不必多虑,等内力散尽以后,只需好好调养一段日子,便可以重练,只是眼下,不宜再用轻功了。”贺仙听罢,点头道谢。

      常欢在旁与她说:“这人是个半吊子大夫,不怎么牢靠,以后你得找自华师兄,再诊一回。”肖岳道:“我也这么想。自华就在不远,咱们这就找他去?”

      前些天松庭伤情稳定下来,即令箫自华出来寻找贺、沈两人,肖岳得知,也与他一并同行,打听得知两人入了伏牛山,便追进山来打探,可穿行数日,仍不见两人踪影,遂决定分头探听消息,还说好了两日后的汇合之处。

      今夜此刻,正好到了约满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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