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不胜防》蜜歌

11、如梦幻泡影

　　隋晓溪的到来让高涯没有说出口的话变成了一个谜。
　　一直想找个机会，什么意思？是准备解释，道歉，还是单纯的要将过去种种说个清楚？
　　其实真没什么好说的。无论怎么说，也改变不了我曾经喜欢他的事实，过去种种必然是早已经历，再做任何事都抹不掉，还不如听之任之，直到忘记。这么多年了，我一直在朝着这个方向努力，如果不是他重又出现，我可能真的已经成功了。

　　菜是隋晓溪和赵佳林两个人洗的。我缩在沙发里，理直气壮地以病人的名义看着他们俩在厨房里忙东忙西。高涯还在那里摆弄我的一堆唱片，我好像没同意他乱动我家东西吧？这个男人好像什么样的环境都能泰然处之，就像此刻，他是不是起码应该礼貌性地在口头上表达一下想要给隋晓溪帮帮忙的意愿？
　　吃火锅的时候隋晓溪一直很兴奋。我家里很少有对她来说完全陌生的男性光临，再加上高涯长得又实在不错，这导致整餐饭她一直缠着他问这问那。高涯也算给面子，一改往日冷静低调的装B相，好脾气地微笑着回答她那些各种幼稚无聊的问题。
　　“所以，你和宋宝晴是大学校友啊？那怎么从来都没见过你呢？她的朋友我都见了一个遍，还从来没看到过有你这么帅的呢！”
　　我在心里把隋晓溪诅咒了一万八千遍。这叫什么狗屁烂问题，脑子被驴踹了几千次才能说出这么花痴的话来？我以后交朋友，真的要考虑引进智商准入制度了……
　　“我一直在S城工作，去年年底我母亲生了场病，我想就近照顾她才调回来的。”高涯倒是依然淡定。
　　“哎呀，怪不得呢。那你有女朋友吗？”
　　我算看出来了，隋晓溪上辈子一定是个合格的户口调查员，没兴趣的话题绝不深入，迅速转入下一个议题才是正理。
　　“……现在没有。”
　　“怎么可能呢？你这么帅工作又很好还很孝顺，女孩儿们追你都怕来不及呢，怎么会没有女朋友？”
　　“有过一个，因为我决定调回来，她又不愿意离开S城，就分手了。”
　　高涯的语气很平静，好像在说的是别人的事情。但我在等，等待他被隋晓溪激怒。这家伙，从我认识他以来就是一副哪怕鬼来了也当看不见的模样，如果隋晓溪能引得他发飙，那也算功德一件。
　　可隋晓溪的工作重心却瞬间转移了。她扭过身子用力拍打我的肩膀，欢快地嚷：“宋宝晴，宋宝晴，天赐良机你还不把握，你相那么多次亲，遇到过素质如此过硬的人吗？”
　　KAO！我闭了闭眼睛。
　　我知道隋晓溪多半是把高涯当成是我那些没事就一起吐槽的狐朋狗友了，以为话可以乱说，玩笑可以乱开。可事实差着十万八千里呢，我认识高涯那么久，哪当过一天的朋友？曾经有一度我觉得我们连认识都算不上，从当初我对他的单恋到现在的重遇，整合起来根本就是一部气势恢宏的尴尬进化史哇！
　　我决定把耳朵关起来，不再去听他们两人说的任何一句话。同时转过头来看了赵佳林一眼，妄图提醒他：先生，你女朋友在那一边发花痴一边推我入火坑，还很得意，你也不说管管？
　　可赵佳林再度让我失望。这顿火锅的汤底味道很清淡，十分适合他这种见辣椒如见虎的人士，于是他吃得不亦乐乎，他女友在干什么，他根本没空搭理。况且，这个小朋友好奇心也的确旺盛，吃两口就低下头去研究一下我那被石膏包裹住的脚，如此往复乐此不疲。
　　他盯得我十分不自在。我不懂，那不过就是一坨白色物体而已，有什么好看的？
　　我清了清喉咙，对赵佳林低声道：“好看不，看够了没？”
　　小孩儿这才将视线从我的脚转移到我的脸，眨巴眨巴眼睛，认真地问：“娘娘，你脚还疼不？”
　　“娘娘？”
　　坐在对面正和隋晓溪亲切会晤的高涯显然被这两个字吓了一跳，扭头过来，视线在我和赵佳林之间不断来回，似乎是想用眼神弄清楚这个称呼的来源。
　　赵佳林很友好地冲高涯笑笑，说：“你不知道是为什么吧？嘿嘿，这是我对宝晴的尊称。因为她平常气场强大，我和晓溪天天被她照三餐吼，而且还敢怒不敢言。所以我就叫她‘娘娘’了，我和晓溪，就是俩小太监……”
　　隋晓溪也乐颠颠地跟着点头，一副心有戚戚焉的样子。
　　骗、骗人的吧，这说的是我？赵佳林叫我“娘娘”我还一度很骄傲，以为那是因为我受人尊敬，让他不由自主心生爱戴的缘故，难道这才是事实？可是，这不是我妈的真实写照吗？我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据说想要知道一个女人中年以后是什么样，只要看她妈妈就行了，行为基本就像是一个模子印出来一样。这么说来，孙玉琼女士暴躁残忍的现在，就是我宋宝晴的将来？
　　不要啊！我顿觉万念俱灰，颓然靠在椅背上，随手将背后的椅垫抓过来盖在脸上，大有将自己闷死的冲动。在临死之前，不忘偷看了一眼高涯的表情：我了个去，那家伙又摆出那副似笑非笑的臭脸来。万事万物，有哪一样是他不嘲讽的？
　　我还在考虑下一步该怎么办，突然觉得头顶前方的光线暗了下来。一只手伸过来抽走了我盖在脸上的靠垫。
　　“这么闷着不难受啊？本来屋里在煮吃的，空气就不好。”
　　高涯将手里的垫子随意朝沙发一丢，然后又坐回自己的位置。
　　我感到一阵解脱，感激地看了他一眼。要不是他出手，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把垫子拿下来，他算是给了我个台阶下。
　　说来也奇怪，这么多年以后跟他第一次见面我在吃鱿鱼串，第二次在“望江楼“扮演食物处理机，第三次是吃烧烤，现在竟然又在吃火锅。为什么次次都在吃，又为什么次次我都把自己推进一个避无可避的境地？
　　我拉了身边的隋晓溪一下。毕竟相处久了，她即刻会意，立马再次用她的大嗓门制造出各种声响，整间公寓也重又回归热闹非凡的状态，我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一顿火锅吃完已经12点过了。赵佳林第二天一早有课，于是和隋晓溪两个人先行离开。后者临走之前还厚脸皮跑去跟高涯交换了电话号码，高先生依然很配合。
　　我一蹦一跳追着隋晓溪走到门口叮嘱她别忘了帮我请假，转过身来发现高涯正靠在门框上抱着手臂看着我，见我转头，他牵动一下嘴角算是微笑，道：“要不要帮你把碗筷收拾了？”
　　我连忙摆手：“不用，我明天不去上班，在家慢慢收拾就行。今天已经麻烦你很多了。时间也不早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我很怕他再次开启隋晓溪没来之前的那个话题。我不知道他会说什么，也不知道他即将要说的我是否想听。我曾经凭空想象过如果再次相遇，我们说起当年，那会是怎样的一次交谈。但现在我发现，我还没准备好。
　　他盯着我看了一小会儿，突然直起身子来，点了点头，去衣架上拿了自己的羽绒衣，，一边套上外套一边说了句：“你自己小心，别忘了吃药，再联系。”接着便走进楼道里。
　　我回身关上门。
　　说真的，我没打算再跟他有任何联系了。如果再遇见，那算我倒霉，我认了。但现在这个人于我而言，只是曾经的一个梦，他曾让我觉得生活很美好，也曾令我感到自己很可悲。如今，梦早就醒了，过去种种只能算作镜花水月，不过一场空。我还能以什么样的名义和他“再联系”？况且，我又不是隋晓溪，我手里可没掌握他的任何一种联系方式。要怎么联系？靠意念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