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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毒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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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够了废嚣空气里隐约弥漫的腐锈气味,金属的味道好象在我的脑里附上一层东西。
我敢说——丝毫不比腐蚀性强烈的龙息来得差。
夜晚的废嚣,过了城管的能量供应时间。
刚刚的喧嚣被掩盖在黑暗中,燃烧的光亮带着火焰剥落的声音。和下降的温度包裹住大陆。
按道理来说这个时刻应该是我最放松的,有了阴影了的掩护,能简单摆脱彼端所谓通缉的麻烦。
冷空气也有助于我的思考。
换一个地方吗?
或者找一个更加安静的地方——
看看人类的嘴脸,重拾刺激的生活……或者——回去正大光明的继承那片已经灭绝的尔贝斯坦家族?
很快,我放弃那个明显愚蠢透顶的念头。
不要说那最后一个流淌着和我以前一样血液满脸馒头裙边的“兄弟”,就光是凭借钱袋里面仅剩的十多个金币——
振兴世家??
我还不如找只样子正点的“野鸡”,好好饱餐最后的大餐。
当然前提是离开这个世界或者是离开废嚣——
虽然现在是夏天,城郊的夜晚也还是清冷的。灌木丛林在黑色背景中成为一块块更加黯淡的轮廓。鞋底传来沙砾互相碾压的声音,鼻腔里满是潮湿的味道。
那种伴随些许腥香有别于死亡的味道。
拨开原本不高的针叶灌木,视线里是一片开阔平静湖面。
借着稀少但足够照明的星光,勉强能看出那是水面。
平整的象古董店里卖不出去的昂贵晶面镜子;远近水面隐约漂浮着白色水气,浮动着,积聚着。诡异的提醒我——
这个根本是废嚣传说中受某个无聊人士魔法制约,常年湖水如镜的吉利卡湖!
那么我要去的西边的德林镇是怎么回事?
一个晚上被移动的湖给填掉了吗???
吉利卡湖是怎么出现在西边的??!!
将手中的地图顺势往后抛弃……
看来又走错了……
叹息般呼出胸口郁积的气息,往那安静的湖走去。本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原则,我稍稍弯腰低头审视湖水倒映的自己。额前长发有些凌乱;因为打扰者没能好好用餐而引出的血丝,虽说叫我平添了几分颓废,可实在是和讲究仪容整洁的往日有太明显的区分。
该死的!那馒头还真是给我惹了不少麻烦!早知到这样那时候应该把他切的更碎更细!
“唉,浪费了那么清的水——”
耸肩,开始脱外袍,顺手挂在湖边灌木上。
伟大的法兰恩教导我们不能浪费一点点可利用的资源。哪怕是大陆上最最天然的环境,亦是如此。
摸到腰际那平扁的钱袋时,只是稍作迟疑。很快还是让它留在原来位置。那么点钱,就算掉进湖底,也不打算去捞……
就像我想的那样,即使是在温度骤降的深秋,湖水里还是要比陆地上更为温暖。尤其是那古老魔法制约的体现,更是新奇。
除了我仅着内衫的身体周边。有一些我带动的水波以外,其他的地方依旧看上起很平,光洁且冷硬的湖水呢。不知道下雨的时候会不会象滤网透着一点点的窟窿?
我并没有倚仗不错的水性妄想往湖心探险。只是安静的靠在吉利卡湖的一角。
背靠一处突起的石头,让湖水洋溢在胸口的高度。
后仰着回想这将近半月左右的生活。
从遇到老态褶皱好似馒头花纹的“兄弟”,到被无知的他挑衅。再到被彼端发出的通缉令搞的时而躲避时而搏杀的生活方式。
冷哼一声,我叫自己不要想心烦的事情。把思绪拉回到分解某馒头的场景。
或者下次有机会的话,我可以做的更细致更艺术——
记忆中血腥一片的艳丽色彩仿佛带动了我身体其他的感观。香甜的味道充满着我的鼻腔,引起着身体的亢奋。水底的右手微微颤抖着,肩膀紧绷的肌肉也提醒着我此时此刻对鲜血的渴望。
从人族转化而来的我,对血液的摄入丝毫没有心理障碍,也没有象我“教导者”那样的固有癖好。
我的要求很简单,在需要血的时候就去找。
我尊重每一个种族体内流荡的液态生命。
挑剔的只是容器的外观,决定于我当时的心情。
毕竟曾经作为务实的人类,我知道饥饿的人,是没有权利选择食物的。而且我也懒得按照那张不准确的地图回到城镇去找夜宵。湖水的淡淡暖意叫我不想挪动一分一毫,托力适当得叫我几乎睡着——
是几乎睡着——如果不是那条闪亮着星星得反光,缠上我手臂的暗红色水蛇。
它缠得不那么紧,几乎只能算是蜿蜒在我手臂上爬动。但那缓慢摩擦的细鳞触感,带着它的低温——向我肩头游弋而去。
水中的我不自抑打了个寒战——
那种冷冷的触感,带起某段不那么美好的回忆。
右边整个肩膀也记得被卸位的自觉抵触——猛的将那条悠然自得的蛇拉开——
左手食拇指死死捏住蛇头,连嘶呼的信子都没给留下空间。
蛇身受痛而不断疯狂扭动抽搐,鞭打着吉利卡湖安静的水面。带起不少涟漪。
挥动手中那根“鞭子”,在湖面上狠狠切实抽动几下。于是水蛇安然的震昏过去——
仍旧维持原先的握捏手势,握审视那微微成三角形装的蛇头。吉利卡湖的特产吗?
不知道吃起来是什么味道?
勾起嘴角,野外环境中,我没什么心思来一展厨艺。在一声暧昧不清声响中,过度的对折角度,即使是强韧的水蛇骨骼皮肉都毫不意外的出现破口——
淡红色□□顺着手掌,慢慢蜿蜒而下——象刚刚它缠绕的弧线那样。红色优雅的图案——
随手抛开蛇尸,尝了口掌心的“纹路”,惯有的腥甜味道——
一般吧——
闭上眼睛,抵靠在背后的石头——
回味着咽喉里残留的湿润……
忽然——
一个比刚刚更冷的触感,碰到我的脸侧——
不光是因为低温——还因为那感觉——
是一只手——
虽然只是一瞬间——但无声无息的靠近足够我在刚刚的瞬间死去几次甚至更多!
条件反射的分快扣死那只手的手腕,卸死所有它可能的一切行动变化——
我即睁开眼睛——
首先看到的是双湖蓝中带着一点墨光的眸子……
= = = = = =猩红凝结的分割线 = = = = = =
怎么形容我的震惊?
虽然从很久之前就知道这个世界有着人鱼的存在,也曾经无数次被人调侃喜欢蓝色的程度必定会疯狂的对这种蓝色的生物存在着占有欲望。
真正面对的时候,我反而比自己预料的还要平静。
但我丝毫不否认这个种族的美丽和诱惑。
对我——
虽然那是一张轮廓鲜明且属于男性的脸,却丝毫无损于他的美丽。
白皙的肤色,在暗黑中几乎能达到苍白标准;可配上那对深邃地叫人陷落意识的眼眸,奇异的构成一种异样的魅力。
我理解为——危险——
自然的法则有这样的定律,越是美丽的事物——能保存到被人发现而没有瞬灭——说明他们的美丽和危险程度为正比。
此时此刻我应该想如何离开人鱼的地盘,远离危险。
但我一点都不想动,哪怕右手掌心里凉凉的触感是那么真实。
面对面的,无动于衷的——看着渐渐浮出的人鱼。
先是一滴水珠,从他暗暗蓝绿长发中完全露出的耳鳍边缘下落;在湖水,在人鱼身边,在我视线中;画出一个短暂的圆晕。
再来是镶嵌着微突锁骨的肩膀——锁骨间凹陷有如酒杯处,各有几道散型排列着的裂腮,间隔的震动中隐约透出粉淡红色。
随着他裸露的上半身逐渐显现,性别更是显而易见。心里忽然涌出一种说不清是什么的骚动。
失望?抑或是亢奋?
据说人鱼会说人类的语言,但我面前的这只没有说话。
端着一如湖面冷硬的脸庞,另一只手从镜面中换换抬起。之前没来得及细看,人鱼的手指修长而且匀称;如不是他托着那条被我生生折断的水蛇,指间积聚了些红色,恐怕我不会注意到那手指后两关节相连的一层透明薄膜。
“你的蛇?”尽量挑拣着不容易引起对方愤怒的词汇。人鱼的眼神并没有透露出哀伤或是生气的讯息,那里面只是一片深蓝,深的叫人不敢专注而望。会被灭顶,一如之前安眠在湖底的生灵。
让自己的视线放在那颤动的耳鳍上,等待着下一滴滑落的水滴——突然觉得喉头一阵干渴。
或许在我转开视线的时候——
人鱼点头了。眼见着一个借着星光的细小亮点,沿着那优雅的弧度,顺着薄而散布同样细小次鳞的轮廓——从耳鳍一端,飞快下落。
消失在镜面中……
将刚刚屏住的呼吸继续下去,我听到我那调侃的语调。
说道:“我们做个交易吧……我想你会喜欢。”
确定人鱼听明白我的意思,放开右手的钳制。指尖擦过那片低温手腕。
摸到自己腰际的钱袋,里面除了金币外还有另一件东西。源于我对蓝色的固执爱好,不过我想,应该更合适眼前的生物。
从水镜中把物件拎起,意料中在那汪深潭发现一抹亮色,纵然瞬间消失,好像不曾出现过。
人鱼喜欢珠宝和闪亮东西的传闻原来是真的。
我拎着的是从古董店淘来的一根项链。
白金蛇锁型链子简单而细致,二指宽链子在接口暗藏着一块镂空雕花造型的细小暗扣。不太长的链子中央单独坠着一个坠子。
是的,单独——没有任何配石和链衬不是因为制作工艺简洁,而是因为不需要。
由在微晃的坠子是一块杏仁核大的古多里克。剔透浅淡的水兰色凝结物散发着悠远的莲香,飘散向镜面的白色水气,混合并扩展在吉利卡湖面。
这还不仅仅是全部,最奇异的是,“杏核”中央偏右处,赫然有一块异物在凝结体中反射星光。
那是有如少女小指尖的一块宝蓝晶块。锐利的棱角被古多里克圆润贴和的包裹在内部,无法触摸到;只有棱角尖端冷冷的芒华显示着它久远前碎裂的惨烈场景。
圆润和尖利,淡雅和耀眼,深和浅,相互抵触却和谐的浑然天成在一起。
我想这足够抵偿那条水蛇了吧。
或者,我并没有把这看成是抵偿,而是馈赠。
这项链可能就应该戴在他的颈项……
这样想着——理所当然的——
= = = = = =猩红凝结的分割线 = = = = = =
在星光下的珠宝光芒,和淡雅的香味中。就算是不常去珠宝店的人鱼也能轻易看项链价值不菲。我从他那缓和了下颚紧绷的弧度看出,显然他很满意我所谓的交易。
从那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在视线的蛇尸更能看出——
不过,那根本没人关心——
他眼里的流光随着坠子晃动。
突然有点好奇,那张美丽的脸庞是否还存在有其他表情。即使从那双深邃的眼就能看懂——
将坠子放往他的掌心,链子在我指间滑动。
交易就要结束,原本无恙的我更加安全——似乎是这样——
可我能听到那白皙掌心下,在薄薄表层下流动的声音。骚动着流淌在指节运动间。
牙根传来阵阵痒涨,喉咙好像灌了沙砾,每说一句话都疼——我听着那澎拜回荡在血管里的声音。相比下我的话微弱的几乎被我自己忽略。
听不到自己人鱼是否在说什么,也不记得自己说过什么。
我知道的是:
他迟疑地靠近我——
微侧身子——
右边肩膀上滑落蓝绿长发——
我们靠的很近,虽然看不到,我亦然可以感觉漂浮在水中,轻轻擦过我腰腹的发丝。
而我看到自己的手,分开镂空雕花暗扣,围绕着人鱼的颈项,探进他脑后垂下的发丝间。
冰凉的丝缕感觉;可能是那该死的不良反应,手指微带不可遏制的颤抖。
被包围在浓郁的香味中的我,竟然在颤抖——
竟然!!
不是古多里克散发的莲香。
是一种微凉的腥香……
看见呼出气息在蓝色间凝结为白雾,探伸的獠牙刺痛唇面。下唇的刺痛更是带来熟悉的甜味……
一滴猩红,落在雪白的肩头。好像被我血液灼伤似的,人鱼的肩膀畏瑟抖动了下。
下一刻,我只听到暗扣合上的轻颌。
视线里,白色和深蓝在闪亮星光的暗黑中——剧烈、摇动、颠簸——
水面被拍起的激浪,只能用气流那样的表现,将沉浸在腥甜中的我重新拉起来。
我,于连绵细长冰冷丝线间。被腥甜钳制着颈项的喉头,被疯狂摇弋的接纳过程;被我抵在石峭上的那只人鱼——拉向无光的镜面底层——隔挡了视线和光亮的湖水已然全部是猩红——
在黑暗的更阴处——凝结出黑红的血色……
“——”撕裂般的尖锐声音,在我头顶那片猩红镜湖划出一道缺口。小腿上随之而来的击打让我停下,这次意外的“进食”。
虽然耳膜剧痛,身体还是本能的死死扣住猎物。
终于,我在那张无波的脸上看到其他的表情。
惶恐和一丝恶意的——笑容——
我确定那是笑容!
人鱼上半身被抵压在我刚刚靠着的石头上,修长亮闪的鱼尾还大力度打破镜面。
因为呼吸急促而显露显眼红色的裂腮,带着滴落在上面银蓝色血液——开合,闪烁……
隐约回应着星光的一片片银蓝色痕迹,散布在他的胸膛。甚至连我不知何时散开于之蓝色缠绕一起的发上——
也沾染上星星点点。
他戴着我刚扣上的珍贵珠宝,狼狈不堪——却在唇边呷着笑容——
劫后余生的庆幸吗?
那为什么带着一抹恶意?
分神的瞬间,冰凉的触感冲出掌控。指尖再次接触到的只有粗糙的石头。
暖意的湖水——
对于那股逃脱的凉爽,有点想念。
手腕在石峭上滑了一下,侧身改靠在石头上。
怎么?
才吃了半饱就想睡觉了吗?——
我在心中暗自嘲笑。
视线开始模糊起来,一阵阵仿若酒醉的晕眩带着瓮声充斥在脑中。
我最后抓到一个清晰画面是——
始终呷着那诡异笑容的人鱼,消失在镜面,被平静无波的吉利卡湖吞噬。
我靠着石头,迟缓的喘息,为了减少胸口郁积的刺针刺感。象灌饮冰水后紧绷肩膀肌体。
仅仅倚靠着残留暖意的湖水,才没有变成冰块,在久久之后——
黯淡的星光也有看起来很晃眼的时候啊——
慢慢仰转脖子舒解不适。让从齿间吸进的冷空气清晰思维。
好像,我刚刚才想起里关于人鱼的传闻还有这样一条:
人鱼的血可以让不适应者会被之毒死。
“那么,我算是适应了?”
看着平稳如常的双手,甚至连一点缺血的不良反应都没有。
该说是幸运吗??
我还来不及庆幸这奇异的遭遇,就被远远传来的树枝折断声抓去注意。
干脆的树枝在地面被踩断的轻微声响——
不自觉勾起嘴角的弧度……
彼端讨厌的麻烦吗?
呵呵——
那么——就让我好好庆祝一个这个丰盛的夜晚吧——
譬如用那猩红——
也用那毒药——
——
——
——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