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三章（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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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木处女作开拍在即，梁年生承认两人恋情。”
这是新一期杂志社的头条，封面是年生和果果甜蜜相拥的样子。样刊出来后，啊敬兴冲冲拿来给佳音，“照片拍的多好，你看见他们眼底的笑了吗？好幸福的一对啊！”佳音接了过来，却只看见了年生那双深邃的眼眸似乎蕴含了许多，许多看不懂的东西。
以前她最喜欢凑到他面前去，看着他眸如星明亮，像一面镜子照出她的傻笑。
“年生，你眼里有我哦！……你眼里只有我哦！”
年生毫不留情地推开她，“离得这么近，当然只有你。”
……
“佳音？”
“什么？”
啊敬叹气，“你怎么了，这几天老是魂不守舍的。”
“没什么。”佳音一笑带过，“对了，上一期我和小李做的关于市体育馆的专访呢？”她翻遍了这一期的杂志都没有找到。啊敬‘哦’了一声，“那个唐姐最后审批的时候决定不要了。说是我们这种女性杂志还是少涉及男性话题好一些。况且体育馆年代久远要拆了，要做的话不如去做新建的‘体育中心’，人总是要展望未来嘛！”
“这样啊……”
“佳音？”低下去的语调让啊敬有些担心。“你到底在想什么啊？”
佳音微微一笑，“只是在想情人节到了，要做什么好。”
情人节的前夕，佳音在房里上网。网页一打开就是《亦倦流年》即将开拍的消息，记者会上一众明星齐齐亮相，阵容强大及投资规模达到近几年国内电视剧之最，可是……她看着饰演女主角苏青青的演员。
一阵铃声打乱了她的沉思。
“佳音。”
她愣了一下，声音不自觉低下来，“……是我。”
“果果喝醉了，帮我来照顾下她吧。”
“可是我……”来不及拒绝，那边已经成了忙音。
她放下电话，没打算去。
最终还是换衣服出门了。
在车站的时候她又犯了难，这时一条信息到了手机上。
“南华区沁园公寓126号。”
她对的士司机这样说。
司机师傅从后视镜看佳音一眼，笑道：“妹子，赶着回家吧？”
佳音笑着摇头，“去见一个朋友。”
“男朋友？”
“……不，”她避开师傅爽朗的笑容，“普通朋友。”
“妹子，你还真是热心啊，普通朋友这么紧张，别人不晓得还以为是出差很久的妻子回家呢！”
“……”佳音有些哭笑不得。
外来车辆不能开入小区，佳音在门口下车，在保安的指引下终于找到了126号。刚打算上前敲门，却发现离她不远处停着一辆白色林肯，车内幽暗不晓得有没有人。佳音看了好久，直到门打开，一个伟岸的身影从里面出来。
“你真是随处都能发呆。”他走了进去，又回头，“还站着？”
佳音呐呐地进来，“果果怎么了？”
“女主角没了，想不开喝了瓶伏特加，正躺楼上。”年生倒了一杯纯橙汁，“家里只有这个。”
佳音接过来顺便看了一眼，那曾是她最喜欢喝的品牌。没想到这么多年，他还记得。
佳音来到二楼，果果安安静静地睡着，脸红得有些发烫。她去洗手间拧了湿毛巾给她擦脸，果果有些不安分，她只好制住她乱动的手。想都没想，她说：“去倒一杯热茶来，越浓越好。”说完立马为自己的指手画脚感到尴尬，可年生已经下楼了。
几口热茶灌下去，果果的脸色已经好了很多。
佳音轻轻的撩开她额前的乱发，“女主角为什么忽然选了阿珂？”阿珂也是当红女星之一，但由于近两年果果风头太盛，已经渐渐盖过她。她是专业演员出身，毕业于中央戏剧学院。
年生端着一杯酒站在落地窗前，冰块碰撞在一起零零作响，“鸢尾觉得果果不堪‘苏青青’一角，试镜的时候力挺阿珂做主角，并扬言若用果果会号召粉丝罢看电视剧，并且她以后的作品都不会交给星凯制作。”
鸢尾是国内有‘言情天后’之称的八零后作家，《亦倦流年》就是其代表作，她的作品以精工细啄出名，每一字每一句都经得起反复揣摩，足以看得出她的要求有多么苛刻。自然作为编剧的她，选角也是一样的。又因为前一部剧作就是因为选角原因导致收视不理想，鸢尾曾经在博客上直言，若下次改编，演员甄选是重中之重。
不过一个编剧，这样和公司对着干，佳音不晓得该说鸢尾有勇气还是有傻气。
年生瞥她一眼，淡淡说：“‘古有金庸，今有鸢尾。’她是唯一与金老先生齐名的现代女作家。全国哪一家公司不想签下她作为御用编剧，可她生性自由不愿被局限。《亦倦流年》我们费了很大的劲才让她答应改编。当然，事先她并不晓得我们有意安排果果做主角。”
“这……”佳音不晓得鸢尾的名气有这么大，“那现在该怎么办？”
“怎么办？”年生看着果果，“你现在应该考虑的是……”
佳音这才发现刚才只顾着说话，果果因为难受在拉扯着衣领，衣服被她扒得斜斜歪歪，露出雪白的双肩来。
年生放下酒杯，“我去楼下等你。”
佳音帮果果把衣服换了，又替她将被子盖好，关灯打算走时却听见果果细小的声音在梦呓：“……她回来了……我不想做你妹妹…你明明知道的…别不要我年生……”
那一霎，八年前的记忆顿时浮现在脑海，脚似乎是被定住了再也无法动弹。
灯光柔和得有些刺眼。
年生静静地坐在真皮沙发上，沉默了会，伸手将那瓶伏特加缓缓倒入高脚杯，淡黄色的液体流淌出星星点点的光芒。已经有多久了？这是他八年以来第一次如此清醒吧？八年，两千多个日日夜夜，若没有酒，他都不知道该怎样度过。
其实，在佳音刚离开的时候，他是不敢喝酒的。
以前读书的时候，佳音有一头漂亮的头发，长至腰际。摸起来很柔顺，但唯一地缺点便是发色较黄。有一回他问起原因，佳音有些不好意思回答：“原来发质并不是很好，是用啤酒洗出来的。后来就有些颜色了。”说完又很担心的看着他。“你不喜欢？”
他不置可否，“要是以后没酒喝，闻闻你头发，当做是望梅止渴。”年生身为学生会副主席，经常会要和学校领导、老师出去吃饭。长久以来倒是练出一付海量，但他并不嗜酒，只是能喝而已。
八年前的圣诞节，佳音莫名离开，他找遍整座A城都寻不得的时候也曾想过用酒来麻痹自己，可是喝了一口他似乎就看见她站在他面前，那头飘逸的长发萦绕在他鼻尖，那么香，伸出手去抓却是一片虚无。也就是那个时候，他才晓得借酒消愁就是一句屁话。醉了之后是更为清醒的沉痛。渐渐地到了后来，他克制着自己，不去想她也不去会想起她的地方，不期待这样可以忘了她，但至少能让自己的心不那么痛。
公司的一次年会，一个新进的女文员傻傻的跑过来敬酒，全公司上下几千号人都晓得每逢这样的聚会他们董事长手上那杯酒只是做装饰而已。那一刻，周围的人都屏息。他只是沉默了下，一口干了，然后在众人目瞪口呆下离开会场。
年生至今还记得那个女文员的笑，和她及腰的长发。只可惜发色是黑的。
如今终于能肆无忌惮的喝酒，刻意压制了八年的感情在迷人的酒香中得到释放，他终于不用担心酒醒后睁开眼面对的是一片空虚。
他还记得那天在市体育馆，一下车就看见卖冰棍的阿婆向他挥手，“小伙子，好久不见了啊！”
他礼貌地笑。
阿婆说：“找到你女朋友了吗？”
眼前这个骄傲的男子，任谁都不会相信他还有落寞的一面吧？可阿婆却真的见过，那是八年前圣诞节过后没几天，A城刮着暴风，大雪又阻塞了交通，成群的私家车在大路上堵着，警察指挥的叫喊声、司机们的埋怨声、城管的铲雪声，那么吵杂，转头就看见他一个人坐在体育馆门前，双肩落了薄薄一层雪花，连眉毛都带了零星地白色。这样冷的天气，谁没事会出来发呆呢？可他似乎已经在那里坐了很久、很久了。
阿婆心疼他，说：“小伙子，再冻下去会出人命的。快回家吧！”
年生轻轻摇头，“我没有家。”
“谁没有家呢？赶快回去吧！这雪估计一会子还没得停呢。”
“阿婆，我最重要的人不见了。”他眼底有无尽萧条。
没有佳音，何以为家？
阿婆说：“和女朋友吵架了？哎，女娃娃耍性子哄哄也就好了，何必玩失踪呢？你放心吧，她气消了就会回来的，这么大的雪她能走去哪里呢？说不定她现在已经在家里等你了。”
那时候谁都不知道，早在这场大雪来临之前，佳音就已经离开这座城。
回想起往事，年生只是淡淡一笑。“找到了。”
阿婆‘嘿’地一笑，“老婆子说的不错吧，女娃娃难免需要哄的，你让让她就是了。我那时候也爱和老头子计较，两人总是吵得天翻地覆的，可是不管闹得多凶，总会有人先低头，大多是他买来一堆菜，我若肯去做饭，两人就算和好了。”
年生真诚地说：“谢谢你阿婆。”
阿婆不好意思地笑，“谢老婆子做啥？”
谢谢你在我最绝望的时候告诉我，她一定会回来。让我无尽的等待，终于有了理由。
佳音下来的时候，年生已经有些微醉。
年生叫她过来，佳音犹豫了会还是走了过去。
年生打开电视，找出一些还没拆封的碟片，问佳音：“想看什么？欧美、日韩还是国产？”
佳音不懂他在说什么。
年生‘哗’地将一整屉的碟片倒在地上，一张张去翻，说：“日韩太矫情，欧美就知道用钱造效果，国产又太差，到底看什么好呢？”
佳音终于忍不住，“上去休息吧，你喝多了。”
年生连连摇头，忽然想起来什么，对她说：“看日韩的吧，你以前不老是埋怨我不陪你看韩剧吗？”
佳音大学专业是韩语方向的导游，为了学好韩语她每天要看两个小时以上的韩剧或是韩国的综艺节目。刚开始的时候她还津津乐道，到了后来每天看即便是刘德华也得无聊了，她便想拉着年生一起，可年生的想法和众多男人一样觉得韩剧就是骗人眼泪的产物，毫无营养价值，是也不管佳音怎么死缠都不肯。
有一次佳音生气了，说：“就当做是找一些灵感，你陪陪我又能怎样？”
年生反驳，“你又不是编剧，平时写着玩就算了，还想能多大成绩？”
话说得有些过分，佳音委屈，用手挡住眼睛，年生有些慌了，立马安抚道：“好了好了，你以后会做最好最出名的编剧，我以后开家影视公司只拍你写的剧本。”
……
结果还是看了，不过不是日韩剧，而是一部很久以前的美片《人鬼情未了》。这部片子在美国上映时票房不怎么样，在中国却真正火了一把。或许是因为这个名字取得好，一听就觉得凄美无比，还带点中国风的味道。
明明已经看过，男主追出去的时候，佳音的心还是紧了一下。
究竟要爱的多深，才能跨越身心与灵魂的界限？男主虽然死了，可他一直守护在女主的身边，为她挡风遮雨。甚至连去天堂的机会都放弃。这就是所谓的‘大爱’吧。
爱之大者，无怨无悔。
“不好看，换一张吧。”
“……” 佳音：“这么经典的片子都不好看，还有什么好看的？”
年生从那堆碟片里找了好久，拿出《罗马假日》和《东京爱情故事》，“二选一？”
“第三个，”佳音从碟片堆里拿出一张，“《再说一次我爱你》，我比较喜欢刘德华。”
年生妥协。
重逢以来从未如此亲密过，两个人脱了鞋子坐在沙发上。开始中间还隔了一尺，后来微醺的年生有了些睡意逐渐地就往佳音那靠拢。佳音不好推开，又怕他脖子下面落空醒来会疼就只好坐了过去，年生索性靠在了佳音怀里。
《再说一次我爱你》也是老片了。刘德华在里面分饰两角，在妻子蔡卓妍意外出车祸死后心如止水，后来遇到接受蔡心脏的杨采妮，他发现杨能给他特别而熟悉的感觉，并渐渐向她靠拢。到了后来他才知道杨的丈夫和他六年前也是一样，忙于工作不顾家庭，他开始一边寻找杨的丈夫，一边照顾着杨。
看到最后，刘德华对着杨采妮说出那句‘我爱你’，佳音心里不是滋味，为什么人都是要在失去之后才晓得要珍惜？
佳音低头看着年生，相隔八年，再看年生。他的摸样并没有怎么改变，只是相对于年少时的轻狂气盛，如今已经慢慢收敛，平添了几分沉稳平和，当年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势也慢慢隐藏于内心深处了。他这些年应该很累，她知道，作为一家传媒公司的董事长，他的辛苦只有自己知道。他的眼角已经有了细小的纹路，那么浅，还是让她忍不住心疼，她想摸一摸，想像他眉心的紧蹙一样将它抚平，是不是年生这些年过得就会轻松一些？
她原以为在伦敦的这些年已经足够久，久到可以完完全全忘记他。应嘉说过一句什么来着？
“爱情天下至毒，时间却是最好的解药。”
曾经她也以为他说的是对的，可是回来之后，看见了年生、看见了果果、看见了青朗，她才晓得原来她从来没有忘记过他们，那些以前还不是很清晰的记忆，甚至在瞬间变得鲜活起来。她这才明白，时间能解去一切，却独独解不了她对他的爱。既然是至毒，便无药可解。
“年生。”
他没理她。
“年生。”
他依然没理她。
佳音终于放心，手颤巍着划过他坚毅的脸庞，轻声说：“我……爱你。”
“年生，我真的很爱你。”一颗滚烫的晶莹落了下去。
……
……
“罗佳音……”
年生忽然坐了起来，“你看电影声音能小点吗？”
佳音一下子愣在那里，半响，“你没睡着？”
“睡着也被你吵醒了。”
“……”那滴泪还落在年生眼角处，不晓得为什么竟然越聚越大，紧接着竟然又滑落了下来，瞬间被沙发吸的了无痕迹。外面似乎下了点小雨，淅淅沥沥地，声音小而轻。电视已经自动开始播放下一张碟片，不晓得是什么电影，好像也是华仔主演，他那低沉的声音，像极了年生，所以佳音一下就能听得出。四周寂静的可怕，两人就这样默默对望着。
“佳音。”
“恩。”
“佳音。”
下一个‘恩’还在嘴里，年生忽然一拉将她拥入怀中，唇相合的那一霎，两人的熄灭已久的热情被瞬间点燃。年生霸道地侵入那怀念了很久的唇，与之交缠。那么甜美的气息，终于在相隔这么多年后再次拥有。佳音只觉得头昏脑胀，有些分不清天南地北，直觉地想要推开他，可是手却勾上他的脖子。年生感受到那无声的回应，催化了心低埋藏了已久的想念，两人倒在了沙发上，年生的吻开始温柔变得缠绵，他吻上她的眉、她的眼、她的耳垂、她的一切都让他沉醉。
客厅里摆放的古钟，响起了午夜的钟声，‘咚咚咚’的声响回荡在两人的心中。
他们不知道吻了多久，直到年生忽然停下来。
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果果站在楼梯处，安静的看着他们，手里的杯子却在轻轻发抖。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三章（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