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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十一章(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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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音坐在走廊里，看着白大褂在前面走来走去。
医院，多么圣洁又多么暗黑的地方。医护人员是天使，是他们妙手回春将一个个病人从鬼门关来回来，也是他们将一个个弱小的生命从天堂接到人间，他们接受病人家属的爱戴，接受社会百姓的歌功颂德，可是，这群天使们确是最看淡生死的。“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一句电视剧的台词往往从手术室中出来的医生嘴中说出，便代表破碎了一个家庭的希望，人们痛哭失声，他们却面无表情地记录情况。
佳音第一次听到这句话时，是在十八年前。
那个满身是血的人在来医院的路上就没了呼吸，只是她一直抓着他的手。
“爸爸、爸爸、爸爸、爸爸……”眼泪打在罗晋远脸上，模糊了血迹，也模糊了佳音的心迹。她抓着他的手，苍老的手背上已经开始长着难看的皱纹，她一遍遍喊着他，多么希望他会醒过来似笑非笑的喊她一声小佳音。
她忽然想起小时候那次打架，怕被骂就一直躲在家门口那颗大樟树底下，看着罗晋远焦急地出去找，她只是觉得愧疚，最后他发现她，她忽然就哭了，说：“爸爸，小佳音在呢，你看小佳音一直在这里等你回来。”
她坐在冰冷的座椅上，只觉得凉意从尾椎一直蔓延上来，势如破竹。
门打开，小菜鸟推着应嘉出来。
她迎了上去，立刻感觉不对。
“年生呢？另一个病人梁年生呢？”
小菜鸟很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应夫人，你怎么了？”
“我问你，梁年生呢？他去哪里了？为什么两个人进去，只出来一个！”
眼前的佳音几乎是疯了，话也说得毫无条理性可言。
“我……不知道啊，刚刚他不是就出来了吗？”
手术很顺利，应嘉在ICU观察24小之后只要不再并发炎症和发烧就可言转入普通病房。佳音在这一天一夜里一直守着他，深怕他再有什么闪失。与此同时她也知道了《青花之瓷》的消息。“由星凯传媒投资并制作翻拍的当红小说《青花之瓷》目前因投资方忽然撤资导致整个剧组停滞不前，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星凯另一部剧集《亦倦流年》也被迫停拍……”小菜鸟这样和她说。
“应夫人，你说梁帅哥身体都不顾，抽完骨髓就走是不是因为公司的事呢？”
佳音楞住，半天才回过神来。
“……也许吧。”
“最讨厌娱乐圈这种纠葛了，一点私人恩怨就撤资，宋明义是解气了，我们这些守着电视剧上映的观众却无辜受累。”小菜鸟告诉她，《亦倦流年》的最大投资方是帝威尔集团，啊珂是宋明义的一个学校出来的师妹，他们一向关系不错，宋明义在圈子里多少也照顾她一些。可是她却被贺佳宁给甩了，戏还没拍完，主角两人就分道扬镳。宋明义气不过就把气撒在了贺佳宁经济公司星凯头上。
小菜鸟咂舌：“娱乐圈的关系还真是错综复杂，啊珂竟然也能和宋总裁扯上关系。这么恶搞，怎么不说应夫人你和梁帅哥也是师兄妹……”
“咳……”佳音喝水呛着了。
小菜鸟帮她抚背，说：“你这些天怎么了？”
“嗯？”
“无缘无故就会发呆，一呆就是好几个小时，刚和你说的事转眼就忘，别说我乱说，我可是有人证的，明明梁帅哥走之前打过招呼，你过了一会就问我他去哪里了。”小菜鸟啼笑皆非，“该不是因为应先生要好了就高兴傻了吧？”
佳音有些懵然，“我怎么不记得。”
“您老怎么会记得？哎哟，不是我说，您的记性还真不是一般的差……”
后面的话佳音没听进去，她转头看着窗外的天空。天气这么好，晚上应该会有星星吧？要是有的话，就去看看他。他刚做完手术，去看看他总可以吧？
事实上没等到晚上，佳音就来到沁园公寓前。
年生家门口停着一辆白色林肯。
这一回，她终于看清楚了车内人，是宋明义。
林肯车呼啸而去，佳音这才晃过神来。
她敲了很久的门。
不止年生，连果果的手机都打不通。
回到医院，应嘉已经转到了普通病房。小菜鸟告诉她，下午的时候他醒来过一会。她松了口气，至少现在应嘉是安全的。靠在病床边的佳音，紧紧握住应嘉苍白的手，不知道是因为这些天太累还是什么，竟然一下子就睡着了。
阳光从樟树叶稀疏的斑驳中射过来，她抓着他的手不依不饶，那架势恨不得打破砂锅问到底。“快说快说……”他被她揪的很疼，但又不忍心叫她失望，可是那问题也实在叫他为难，“罗佳音，你脑袋里就不能想点别的？我不会游泳，这总行了吧！”
她说：“不行！你一定要选一个。”
他无奈：“那好吧，我先去学游泳。”
“那学好之后，选谁？”
“罗佳音！”年生终于生气了，“你怎么自己不去学！”
她委屈的看着他的背影在阳光下渐渐远去，眼睛就这样朦胧起来。
猛的睁开眼睛，泪水就这样弥漫出来。
“你醒了？”
佳音一抬头就看见应嘉看着她。
“你觉得怎么样？哪里还痛吗？”
“没事，我很好。”应嘉轻轻说：“可是你好像很累。”
“只要你好了，我再累也是值得的。”
“小佳音。”
“嗯。”
“你的男主角呢？听说是他给我捐献的骨髓。”
佳音迟疑一下，“他走了，公司有事要处理。”
“这样啊。”应嘉说：“你替我好好谢谢他，没有他，我估计早就……”
“呸呸呸！”佳音瞪了他一眼。
“不准你老是这样诅咒自己。”
“好。”应嘉淡淡笑了，苍白的脸色也增添了几分红润，“我听小佳音的话，以后不再乱说话，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按时吃药定时复检，以后的日子一直陪在你身边。如果这些我都答应你，那小佳音能不能也答应我一个要求？”
“什么？”
应嘉的手握上来，“小佳音，让我带你回家。”
家？佳音忽然想起了几天的那个夜晚，星星很亮，夜风温柔。
她没有说话。
“我们约定好的。我们都不能抛弃对方，要一直守着对方直到死去老去，我不怪你执意要为我安排手术。现在我想回去，当初不是说好的吗？只要梁年生很好，小珊也很好，我们就回去，回我们自己的家。我不知道以后的日子还有多久，我只想陪在你身边，中国虽然好，但毕竟不是我长大的地方，即便是死，我也想葬在伦敦，而佳音你，中国不是有句话叫做‘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吗？你跟我回去，好不好？”
“应嘉……”
“愿意和我走吗？”他的手越握越紧。
“你会好的，只要接下来你血液正常就可以出院。”
应嘉只是看着她。
佳音低下头，眼泪就这样滴下来，颗颗落在应嘉手上，烫得人发痛。
“给我一个月。”
……
应嘉睡着之后，佳音偷偷从病房溜出来。医院走廊的尽头有免费的公用电话。年生和果果的手机一直打不通，佳音没有办法只能打给她。
“宋夫人。”
“……罗佳音？”
“是我。”
对方沉默了一会。
“你和应嘉走吧，离开A城回伦敦去。”
“为什么你也这样说？”
“应嘉也说了？”谢珊珊笑了一下，“我了解他，他肯定也这样说了。虽然我们想法不同，但意思是一样的。你最好快点离开，带着应嘉回去。”
“你什么意思？”
“我和年生都很好，你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为什么不走呢？”
“可是应嘉他刚做完手术……”
“这只是你的借口。”谢珊珊说：“罗佳音，我发现你真的是个很婆妈的人，做事拖拖拉拉，一点都不果断。你再这样磨下去，伤害的就不止是你们三个人。你总觉得自己悲情可怜，可是你看过其他人吗？你又注意过站在你旁边那些人的过往吗？地球不是围绕你一个人转的，你执意要留下我不管，可是你不能连累应嘉和其他人，他们被你伤害的够深了！”
佳音咬着唇，半天才说：“你果然还爱他。”
谢珊珊没有说话，忽然‘咚’地一下把电话挂了。
话筒握在手心，还有电流流过的余热。她忽然想起那天她离开时说的话，那么轻，似乎不小心就会听不见。
“他需要的，并不是我。”
如果应嘉需要的不是谢珊珊，那么他还会需要谁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