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已经生出，就难以泯灭》笍雪

17、做客佳缘家（三）

　　早上醒过来，我躺在床上，不多时听见张妈妈出去关门的声音。身旁这孩子还睡得很熟，我翻了个身之后就不敢再造出太大动静，闭上眼睛装睡。
　　昏昏噩噩居然真的睡着了，可能是昨晚睡得不好，这个回笼觉睡得实在踏实又满足。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旁边已经没有人了，房间里已经充满了暖暖的阳光，把深色的窗帘照成半透明状，我做起来看看身上蓝紫色的被子，忽然有点眩晕的感觉。房间的门是轻轻掩上的，只留了一条不大的缝。我站起来奔着外边动静的方向就去了，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出现在陌生的房间里会有略微的惴惴不安，但是看到这个熟悉的背影忽然就踏实了。我傻愣愣的站在那里，望着眼前这个人小心翼翼的给盆栽修剪枝叶，像照顾孩子一样精心。过了一会儿佳缘转过身来，看见我站在那里的时候脸上略过惊喜，之后我俩就面对面傻笑。
　　“你怎么不穿拖鞋！小心着凉！”佳缘忽然惊叫。
　　我低头看看，才感觉到脚确实是冰凉的，转身回卧室穿拖鞋去。想到刚才自己傻愣愣的站着，心里忽然皱起一丝尴尬。
　　整理好床铺，拉开窗帘，再出去的时候佳缘已经在厨房忙碌了。
　　我走去的时候佳缘正对着菜谱准备调料，看她笨手笨脚的样子，我没忍住，“噗”的笑出声来。“笑什么笑啊，为了欢迎你的到来，姐今天一大早去菜场买了一堆菜回来，今天要亲自下厨！”她指了指堆在地上的那一堆。我用一脸近乎看惊悚片的表情望着她。原来因为我早上补的这一觉错过了很多精彩……
　　“快出去看电视去，等着一会儿热气腾腾的‘早午饭’上桌吧！”我被推出了厨房，身后的门也砰地关上了。
　　我坐在沙发上心不在焉的翻了一遍电视，花花绿绿的广告和不断闪过的画面让我的脑袋微微发晕。很长一段时间，电视机对于我来说像一个老式的大箱子，沉重且不实用。周末睡个懒觉起来，很多女孩选择趴在沙发上，赖在电视机前看一两集电视剧，直到太阳升到头顶。而我更喜欢清早起床，坐在弥漫有茶清香或者咖啡香的屋子里，用诗歌或者小说打发时间，从阳光斜斜照射到肩头一直到午饭时间。晚饭过后，所谓的黄金时段各大卫视争先恐后的抢占人们的视线，而我更愿意出去走走，看天色一点点变暗，霓虹灯一盏盏亮起来，下班高峰期的喧嚣渐渐平息。我就这样总是与电视剧擦肩而过，久了也就没有兴趣了。
　　我换到新闻频道。人坐在电视机前，视线却早已经移开。
　　我用脚把拖鞋从沙发底下拖出来，两只脚相互帮忙穿好拖鞋，走进佳缘家的书房。我仿佛走进了漫山遍野开满鲜花的世外桃源，我简直是惊呆了！白色素雅宁静的书架爬山虎一样贴在墙壁，一直延伸到天花板，上面层层叠叠各种书，我粗略估计竟然有近千本。我仰视着这些似乎有生命的纸张，它给翻阅它的人传递了精神和气质，拖着人们在不知不觉中向前推进。我带着敬意翻开其中一些，全套的中国历史、外国史，古诗词，现代小说诗歌，哲学经典，畅销书，音乐光碟……我惊叹于这里的书籍，像一扇窗户，通过它我看到了通往书的主人内部属性的光明。我站在这些圣洁之物脚下顿时感到卑微，想到我看过的那些书忽然觉得自己渺小的可怜。我带着惊诧的表情继续摸索着向屋子里边走，柜子上和墙上挂有佳缘和母亲的合影，童年时候的佳缘，大约10岁左右，穿着红格子的连衣裙，细胳膊细腿，笑容很浅，被坚定的眼神淹没。旁边的母亲拉着她得手，母亲年轻的时候很漂亮，棕红色的短发微微卷起，矜持笃定的笑容，眼睛发出深邃的光芒，让我想起第一次注意到佳缘时候她的眼神。我试着想象过去的日子在这母女俩身上留下的刻痕，是与生俱来的气质还是什么东西划过后留给母女俩相似的眼神？
　　我望着照片出神的时候，佳缘忽然从后边拍了一下我的肩膀，跳出来，嬉皮笑脸得喊：
　　“饭好啦！”
　　两三秒后我回过神来，“啊？饭好了？”
　　“快好了，不过你还是过来看一下吧。”说完拉住我的手，我被拽到了厨房。
　　面前的东西非常凌乱，完全填满了我的眼球，所以我把眼前这场景跟饭做好了根本联系不到一起……
　　“其实，我实在忙不过来了。我看到吐着白烟儿的电饭锅，呼呼转动的高压锅和电磁炉上刺啦刺啦作响的煎锅同时尖叫的时候，我真的恨不得再多长出几双手。”
　　我扑哧笑出声来，“你做过饭没？”
　　“正在学。所以选你在的时候做，给我当小白鼠。”
　　我耳边一群乌鸦飞过……“你可以不这么直白，好吧！”
　　除了去抢救将要烧干的各种锅我已经没有太多脑筋去计较我是小白鼠这个事实了……
　　我有一种自己在打仗的错觉，我用勇猛的将士不怕死的精神冲向前方，去抢救向外溅油的煎锅，脑袋中遥远的飘来一句“热锅冷油”。算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关了要紧，不然我就被炸熟了！关掉电磁炉之后，我松了一口气，看到佳缘端着的碗里装着鸡蛋，我脑袋里已经自动生成了一个鸡蛋饼。我夺过碗，“调料都放好了吗？”
　　这回换佳缘吞吞吐吐了，“啊，应该都放好了吧，我照着书上写的步骤做的。”
　　我开了电磁炉，搅拌了几下碗里的鸡蛋，把鸡蛋倒进锅里，噼里啪啦作响的时候下意识向后躲了一下，然后脑袋里只有一个念头，“老娘豁出去了！”我忽然有一种冒着枪林弹雨冲锋陷阵的感觉……最后，一块黄橙橙的鸡蛋饼出锅，佳缘撇撇嘴看着我得意的笑。
　　我暗自神伤，其实我只会做鸡蛋饼……
　　接下来，当助手的我，动作还算娴熟。
　　吃饭的时候，我们已经彻底筋疲力尽外加前胸贴后背了，所以觉得特别美味。其实归根到底自己做的菜就像自己教育出来的孩子，好与不好都是宝贝，不好也不忍心说它的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