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醉赋》林舞翛

6、那一瞬,相忘江湖

　　元宵夜以宝亲王乐极醉酒草草收场。而宴会上那句几只鼎般重的一句话深深压在箬娴胸口。蔚弋也显得不能平静。
　　“乌拉那拉箬娴，我宝亲王爱新觉罗弘历要定你了！”那一瞬如天塌下来一样黑暗。幸而宝亲王醉酒，才将此句不了了之。
　　宴罢，箬娴正欲上轿回府，蔚弋小跑近箬娴，轻喘气，贴向箬娴耳畔：“我明日便去你府上提亲。”说完对着箬娴的耳垂若有若无的附上一个极轻的吻。箬娴此时已是红晕满面，娇羞不已，笑着迅速上了轿。轿上帘幕拉下的一刹也不忘再看蔚弋一眼，他正幸福地笑着，她也一样。

　　第二日一早，箬娴刚从梦中醒来，只见萳湘兴冲冲跑来，直透露着兴奋：“小姐，快去正堂瞧瞧吧！”
　　“怎么了？什么事这么开心？”
　　“小姐去了不就知道了！”
　　箬娴快速穿戴整齐，洁面漱口，步出阁，萳湘随后，来至离闺阁不远的正堂。那尔布及其夫人等一干人皆危坐于堂内，堂中置这各式挂着红绸的木箱。
　　“箬娴，我的女儿，可要嫁人了啊！”那尔布坐正座，首先说话。箬娴有些茫然的看着阿玛那尔布，忽的耳畔萦绕起作业蔚弋在她耳边说的话，“我明日便来提亲！”
　　“箬娴，”夫人走下座，来到箬娴身旁，抚上她的头，“我的女儿就要嫁人了，让额娘如何舍得！”
　　箬娴只是笑着抱了抱额娘，“女儿还不知欲嫁者是谁呢！”
　　兄长穆勒闻声浅笑着，道“你还不知道？我可不信！若不是旧相识，谁敢来提我这妹妹的亲啊！”
　　“兄长！”
　　“好了好了，是吏部尚书大人的独子，蔚弋公子。”那尔布笑着看着女儿，他知道女儿定是对那蔚弋是有些意思的，否则也不会总问他吏部尚书府的事。“箬娴，”那尔布声音又起，“今日吏部尚书府下聘，我可应了这门亲事了！明日便和吏部尚书大人商议婚事事宜，你觉得可好？”
　　箬娴羞的垂下头，“小女不知，全凭阿玛额娘做主！”
　　“那今日咱们可得好好庆祝一番，小女要嫁人了呀！”全家人都笑面妍妍。
　　如果可以一直这么顺心顺意，这世界未免太美好。
　　正午时分，一家人聚在正堂吃点心，喝着早春茗茶，相聊甚欢。
　　这聊着箬娴小时趣事，却见管家匆匆跑入，“老爷，宫中来人了！”
　　“宫中？”那尔布迅速起了身。因只居佐领，官位不高，一直以来朝廷只派予一家人京城一府，那尔布也并未入过朝。今日怎会有宫中人来此，那尔布不解，“我们一家安安稳稳过日，不曾招惹宫中人。快随我去看看！”
　　一家人遂全全起身。
　　门外一公公模样有些老态的人领着几个着太监服的随从步入正堂。老公公用极尖的嗓音道，“正黄旗佐领那尔布及一干家人接旨！”
　　“臣等接旨！”一干人皆跪倒在地。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知那尔布府邸独女乌拉那拉氏箬娴才貌皆全，与朕之四子宝亲王弘历相配。今朕特下此诏，将乌拉那拉氏许配予皇四子弘历为宝亲王府侧福晋。婚期定于三月二十二，是日即以正福晋之礼成婚，钦此。”
　　音落，只是一张明黄纸张，却定下了一个人的一生。
　　“臣等叩谢皇恩。”那尔布起身授旨。
　　“那尔布大人，若以后发达了，可别忘了奴家给你传的旨啊！”那公公又发出尖声。
　　“不瞒公公，我家小女已许配他人，这旨…”
　　“说什么呢！”公公朝那尔布翻了个白眼，“这可是四王爷今早特地向皇上请示的，别瞎扯！管她许配给谁家，只要仍未出阁，就是宝亲王府侧福晋！这是圣旨，你自己思量吧！回宫！”一行人转身离开。
　　那尔布遂叫来府中小厮，“将这些聘礼原数送还吏部尚书大人府上，说小女谨遵圣命，三月二十二日嫁予宝亲王。”
　　众小厮齐力将一箱箱聘礼抬出了府。蔚弋的聘礼还未走完，宝亲王府聘礼又一箱箱抬入，带头的小厮大声道，“宝亲王府特下聘礼！”
　　箬娴伫立一旁似乎仍未反映过来发生的一切。幸福来得快，去得更快。她慢慢消受着这一早发生的一切，“三月二十二日”这个可怕的日期狠狠打压着她。今日，今日已三月七，只有半月，半月…想着想着眼前一黑。
　　“姐！”身旁穆靳快速反映过来，上前接住将倒下的箬娴。

　　醒来时，日已躲下山头，身旁只有自己的额娘。
　　“醒了啊。”
　　“额娘，女儿不要嫁宝亲王，不要！女儿要嫁蔚弋，蔚弋！”
　　“箬娴，不要这样好吗，额娘、阿玛谁不希望你能有个幸福的归宿。可是，可是，现在也由不得我们了…”
　　“额娘…”
　　“我的女儿，不要这么任性了，不为你自己想，也要为我们一家，也要为那个蔚弋想想，宝亲王有的就是权啊！”箬娴紧紧抱住额娘，不言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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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五日光景只是转瞬，该来的，总是会不早不晚的来到你身边。
　　三月二十二日。
　　她任由红娘来来往往唏嘘不已，婢女换装，打扮，仿佛她已不是她，任人摆布。
　　盖上盖头，扶上轿。鞭炮哄哄响了一路。
　　摇摇晃晃的轿辇加上外面吵杂的声音，箬娴晕晕地掀开盖头，打开轿帘，看了看窗外。这不经意的一瞥，却看见那双她贪恋的目光。蔚弋，蔚弋！箬娴的目光顿时有了丝光芒，她开心，她兴奋…她看着他，看着他在与轿齐平的不远处随轿奔跑。她幸福地笑了，他也一样。如果时间可以倒流，哪怕只是停留在这一瞬，也好…
　　“小姐，快放下盖头！”萳湘在轿旁急着，半晌却不见箬娴有动静，于是伸手一把扯下轿帘。
　　那一瞬，她闭上眼，再也没有任何可能了。
　　那一瞬，他停下了脚步，他们注定要相忘江湖。